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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这个皇后跟随太祖南征北战,对于北国的开国,也很有一番功劳。这样的一个女性,怎会如此蒙昧?
她心里想着,手上还是恭恭敬敬的。
因为走的步伐,行走的速度,都必须控制,从观礼台到圆台,是一道长长的走道,走起来,显得那么漫长。
仿佛一辈子也走不到。
芳菲依旧稳稳地抱着令牌,手却微微地发抖。快近了,她脚下忽然一滑,可是,却依旧稳稳地站着——她大惊失色,以为只是错觉。
但是,双腿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终于,将令牌放到了圆台上。
她如释重负,腿一软,这一次,真的是倒下去了——是趁势跪下去了。
所有女眷都跪了下去,叩头。
左淑妃泪流满面——声音嘶哑,几乎要喊起来:不,她不配!皇后不配!她要大喊,要揭发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她继续逍遥快活下去。人呢?大祭司呢?张婕妤呢?自己一定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他们!她发誓,只要他们出现,自己就会说出来!
可是,她喊不出来,手只是发抖。
抖得那么厉害。
圆台上,唱起了祭祀的副歌,女眷都跪着,香烟缭绕。
尚飨。
她们唱的什么,芳菲一句都听不懂。这跟她在神殿唱的不一样——她能听懂的是主殿祭祀的歌曲,但是,对于女眷的祭祀,那是北国的又一种风俗。
挡住生路3
那么漫长渺远的曲子,芳菲觉得非常难听,因为,陛下还是没有来。现在,她只关心这一个问题。很快,音乐又变换了,那是远古的一种巫曲。
白纱的圣女们,陆续地捧着火焰灯走过——将圣神的火焰献给大神,献给伟大的北国被焚烧的女性。
芳菲看得几乎作呕。她想,下一次的祭祀,真的不能再用这种方式了。
这时,陛下依旧没有出现。
女官的声音响起:“礼毕。”
她几乎没在意,李玉屏小声提醒,她才回过神来。
“礼毕,回坐。”
芳菲被两名宫女扶起来。
这时,已经彻底有些乱了分寸,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他不出现?
就连女眷们也觉出了不妙,主殿的祭祀,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祭祀一般是不会无故超时的。
芳菲低声问张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
她断然道:“本宫去看看。”
张娘娘急忙道:“娘娘,万万不可。”
“为什么不可?”
“主殿祭祀,历来是不许女眷参与的。”
这个臭规矩。芳菲不以为然,难道看一眼都不行?想当初,自己还在北武当的陵墓处祭拜过北国列祖列宗的灵位。现在再拜一次,又能如何?
可是,她也知道,这是皇宫,不是北武当。
当然不敢随意造次。
可是,又担忧着陛下,主殿祭祀到底在忙什么?她喃喃自语:“莫非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李玉屏说:“娘娘,你别担心,这是祭祀,能发生什么意外呢?”
的确,这是皇宫,御林军层层叠叠,能发生什么意外呢?她紧走几步,看到四处,御林军依旧按部就班地站着,戒备森严,没有任何的异常,这才微微放心。
挡住生路4
她抚着额头,喃喃道:“本宫头晕。”
红云立即问:“娘娘,要不要先回立正殿休息等着陛下?”
芳菲想了想,一时竟然拿不定主意,陛下,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祭祀现在也不结束?
自己到底去不去看看呢?她浑然不觉,台下的女眷们都流露出狐疑的目光,无所适从。皇后,为什么还不发话?
这时,女官走过来:“娘娘,还有最后一道程序……”
芳菲漫不经意:“还有?什么程序?”
“还要和女宾们共进素宴。”
芳菲一惊,自己差点忘了。
盛宴就在慈宁宫举行,所有参与的女眷,都要享用这一顿全素菜的宴席。
张娘娘这时,也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但是,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唯有红云和红霞等还是兴高采烈的:“娘娘,人家都说宫里的素宴是一绝。”
李玉屏也小声道:“正是如此。”
“好,那就马上开始素宴。”
“开宴……开宴了……”
传令声下去,一声声,在慈宁宫绵延的回荡。女眷们鱼贯而出,依次来到外面的大殿。这里,盛宴已经摆开。素食雕琢的各种菜肴已经摆上来。
皇后位在上首。
芳菲遥遥看着自己的位置,还是觉得很不对劲,就站在门口。李玉屏等还只是意外,她却明显的感到了一种恐惧——那是属于直觉的恐惧。
自己也不知道在恐惧什么。
这是皇宫,还有陛下,自己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呢?
女眷们跪下,再一次行礼,她缓缓道:“大家免礼,入座。”
“谢皇后娘娘。”
她缓缓道:“盛宴还有两柱香时间,大家先聊着,本宫再等等陛下。”
女眷们自然希望陛下也来,如果陛下不参加,这场盛宴的规格,就没那么高了。
挡住生路5
琉璃殿。
张婕妤再一次开门出去,看着外面瓦蓝的天色。
今日,天气可真好!
真是好极了!
她站在一棵光秃秃的花树下,忽然想起,这花树来自大燕,是陛下某一年的攻城掠地带回来的战利品。
和花树一起来的,还有那个小肥球。
这是秘密——左淑妃才知道的秘密。
她欣然笑起来。
其实,已经不是秘密了,林贤妃显然也是知道的。
但是,因为是宫廷,大家知道也不敢说出去。
这一次,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乙浑不可靠,大祭司可靠。就算大祭司也不可靠,其他人也能可靠。
其他人!
所有人,都应该知道这个羞耻,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陛下,竟然娶了自己的养女,娶了圣处女公主。她心里一万次地暗骂:狗男女,这对不折不扣的狗男女。
陛下在心目中的地位,也就此崩溃!
她恨恨地,一拳捶在花树上,仿佛那棵花树就是芳菲。
这个世界,真是荒谬,竟然允许如此无耻淫荡的女人活在世界上,而且那么嚣张。
小飘蹑手蹑脚地过来,拿着一张纸条。纸条是火漆封好的。
她看了,飞速地撕碎,然后,丢在身边的水缸里。那是一个接冰雪融化成水的大缸,本是用来观赏的。
碎片进去,融化,她伸手一捞,冰冷刺骨。只剩下一堆浆糊。
她一笑,那么得意。
秘密之所以不成其为秘密,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人。皇后,其实她的缺陷太多了——她的软肋多得很。还有她的两个姐姐。
别人不认识她,难道新雅和洁雅公主也不认识她?只要有心人去抓住新雅和洁雅公主,一切不就一目了然了?这个秘密,她其实是很久才发现的,但是,一发现,立即就如获至宝,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又一个筹码。
挡住生路6
张婕妤有时觉得很奇怪,这么明显的漏洞,为什么陛下没有堵住?为什么那个死肥球没有去堵住?她叹一口气,也罢,陛下也许认为自己是陛下,什么人敢和他作对呢?
九五之尊,就算厚颜无耻,也无人敢于干涉?
只怕,他根本没想到,大祭司会入宫吧?
那个死肥球做了皇后,得意忘形,只怕,更不会想到谁还敢对付自己吧?
握着权力的人,常常认为,秘密不是秘密。
但是,那是要死人的。
一路追查下去,才发现乙浑这个老狐狸是何等的精明,他查到的东西,比自己预料的更多。
皇后!
多么英明的陛下!
堂堂北国皇后,竟然是亡燕的公主,圣处女公主!
任何一重身份,都足以让她死,让她身败名裂。
陛下,陛下也要身败名裂。
她得意地笑,又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问题:这一次,陛下是保护芳菲还是保护他自己?
她忽然很后悔,自己真该去参加祭祀的,至少,可以当场看到那个贱婢的表情。当大祭司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会是什么表情?
她笑得那么愉快,漂亮的脸孔迎着阳光,一脸金色。
小飘垂着头,不再问什么。
她是奴婢,知道得越多越不好。既然娘娘不说,就不敢再问了。
张婕妤欣然道:“小飘,你陪我去花园走走。”
“是。”
张婕妤边走边喃喃在心里自语:“新雅,洁雅,好名字!只是,她为什么叫芳菲呢?这和两个公主的名号明显对不上啊!按理说,亲姐妹的排行取名,不该是这种取法。大燕都是仿效的南朝风俗,燕王取名,怎会这样取?不过,名字不重要,皇后,你马上就要和你的两个姐姐团聚了。”
花园里,空气那么清新。
小翠疾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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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疾步走来。
“娘娘,慈宁宫的盛宴就要开始了……”
张婕妤一惊。盛宴既然按时开始,是否就意味着大祭司还没出现?
“谁主持?”
“当然是皇后了。”
还是皇后?坏了?
大祭司怎会还没赶到?她急忙问:“陛下呢?陛下去了慈宁宫没有?”
“没有!陛下没去……”小翠很是得意,压了声音,“陛下没去给皇后撑腰……可笑皇后一直在外面逡巡,不见皇上,就不开宴席,奴婢听说,女眷们都等急了……娘娘,陛下看来并不是那么宠幸皇后吧,这个时候也不去……”
张婕妤几乎是气急败坏,这个奴婢,懂得什么?陛下没去,肯定是察觉了什么,拖住了大祭司。
原本放下的心,忽然七上八下,怎么会这样?难道筹划了这么久,会被那个死肥球躲过去?要知道,这是唯一一次大祭司能够名正言顺见到她的时刻——过了这一次,谁敢轻易去见皇后?
她急得六神无主,如果皇后提早回了立政殿,大祭司也见不到了。
只要大祭司见不到,其他人就算见到了也无济于事。
她急得几乎要哭出来,紧紧咬着嘴唇。
小飘好生意外,“娘娘,你不舒服?”
张婕妤低声道:“你们快去看看,看一下皇上什么时候去……”
小翠等好生意外,可是,什么都不敢问,只好又去打探。
张婕妤急匆匆地,急忙回到琉璃殿,那种刚刚涌起的欢乐的心情,立即烟消云散了,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自己真的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了。
她咬咬牙,想起先前丢在水缸里的纸条。无论如何,都不能半途而废。
她立即道:“小飘,你出宫一趟。”
小飘心里也颤抖起来,忽然意识到,张婕妤要做的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可怕地多。但是,究竟是什么,她一点也不敢打听。
挡住生路8
小飘心里也颤抖起来,忽然意识到,张婕妤要做的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可怕地多。但是,究竟是什么,她一点也不敢打听。
“你马上出去告诉夫人,把人带到安全的地方。”
“可是,娘娘,奴婢怎敢擅自出宫?”
“今天是祭祀,查探没那么严格。你拿着……”张婕妤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包金叶子,还有一个小小的金牌。
“娘娘,这是?”
“你走南门,那里的守兵是张家的故旧,不会为难你。你只要出示这面金牌,再打点一下就行了。”
“是,娘娘。”
小飘一走,张婕妤才长长地呼一口气。全身的血管几乎都要爆炸一般紧张,成败在此一举。她在宫里多年,自然有自己的关系和心腹。最主要的是那面金牌,这是一个秘密,是她和小怜最受宠的时候,某一次,趁陛下酒醉的时候骗来的。想当初,陛下对小怜是有求必应,所幸自己当时有忧患意识,提早要小怜要了这个东西!
握着这面金牌,就是免死的令牌。
她脸上露出冷冷的笑容,这一次,是那死肥球免死,还是自己免死?
菜品已经摆得琳琅满目。
山珍野菌子,香菇菜心,竹荪清汤,东海蕨菜,各种糕点……看得出,御厨们是花费了大心思的,这一顿素菜盛宴,完全无可挑剔。
可是,芳菲却完全无心欣赏这些别致的菜品,心里如一只猫在抓过,急不可耐。
女眷们已经按照级别就坐。皇后不发话,大家只有干坐着,静静地等候!可是,一个个都面面相觑,祭祀时间那么长,大家都饥肠辘辘了,到底还要等到何时?
一炷香,两柱香……时间,已经无法拖延。
可怜芳菲在慈宁宫六神无主,大祭司,新雅公主,洁雅公主……一个个,从四面八方赶来,她却丝毫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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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本能地直觉不妙,就如一头小小的兽,接受到外界的讯号,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危险来自自己,只以为陛下估计遇到了小小的意外。
陛下雄才大略,年富力强,能遇到什么不测?
难道谁还敢在陛下面前耍花招?
她完全理不出一个头绪。
而且最诡异的是,又没有任何人来禀报。因为宫女不许靠近祭祀大殿;太监们又不许来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