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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灵道长一进来,暗暗吃了一惊,冯太后面色惨白,手微微垂下去,尤其是右手,上面一条一条血痕,令人触目心惊。
“太后……”
“道长,你有什么事情?”
通灵道长开门见山:“陛下生病了,病得很严重,太后,你必须去看看他。”
必须?
为什么每个人的口吻都这么奇怪?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必须的事情?
“太后,要是陛下一病不起,这形势就会非常严峻。您也知道,才刚刚解决了乙浑,朝廷内外还有许多事情,一些乙浑的乱党还没有彻底除掉,一些宗室,也蠢蠢欲动,陛下此时万万不能倒下,否则,先帝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会陷入危险的境地,这这也是你不希望看到的,对吧?……”
她反问:“有这么严重?”
通灵道长的神色十分严峻:“的确很严重!陛下已经病入膏肓。”
她心里一震,病入膏肓?看通灵道长的样子,绝非夸大其词。
罗迦出面15
“道长,你不也精通医术么?你比我厉害多了,你为什么不去看?”
“心病还须心药医!陛下,他得的是心病!外人,都没办法,这无关乎医术的好坏,太后,对于此道,你应该明白。”
真是一个轰天雷响在头顶,芳菲几乎跳起来,满眼都是怒火:“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通灵道长只是摇头。
芳菲在那样平静的眼神下,几乎崩溃了。这个妖道,他为什么一副什么都很了然的样子?如此的鬼鬼祟祟?也不知为何,每次看到他,就会让她想起罗迦,想起不怀好意的罗迦。
她忽然气短心虚,却更是色厉内荏:“道长,你昨晚为什么要喊我去祭拜先帝?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
冯太后,这是在怀疑自己接受了先帝的什么不可告人的密旨?换做他人,当然会十分害怕!可是,通灵道长,当然不是他人!而且,自己本来就的确接受了密旨。
“你说,为什么要设下这样一个陷阱?”
“陷阱?太后,贫道根本没什么陷阱!”
“你还敢说不是?我去先帝墓边,你是不是一直躲藏着?”
说完,又垂下头去,昨晚,弘文帝排除了一切异己,清场了的!通灵道长,他岂能听到?而且,自己这样对一个出家人说话,岂不是很无理?
通灵道长却一点也没有计较,十分诚恳:“太后,昔日陛下的病,也是您治愈的,他做太子的时候,就特别相信您,其他人,他信不过,您要知道,他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现在,他不肯让其他任何御医靠近他,什么药都不肯服用,甚至贫道,他也不相信。”
她抬起头,看着远方:“宫里有的是御医。我就不信,除了我,他还真就不起来了。他这是在逼我,逼我向他妥协。谁开的药方不是药?更何况,我现在去了,他也不一定会领情……”
罗迦出面16
通灵道长叹一声,女人,要是固执起来,也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也罢,他想干嘛就干嘛!他不肯服药,那也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太后!陛下本质上是个善良之人,他不该死!”
芳菲垂下头去。弘文帝,他从不主动出手伤害人,某种程度上,只要不是原则和根本性的问题,他甚至会出手庇护很多人。他甚至比罗迦更加善良。
那些冷宫的情意,舍命的情意,总是压在心口,大山一般。
“现在,也不是您和陛下赌气的时候。您要知道,要陛下病好了,一些事情才能彻底解决……”
她喃喃自语,彻底解决?怎么解决?
“陛下要是好了,他应该不会再纠缠您……”
芳菲的目光忽然变得那么锐利。疑心,变成了肯定,鹰隼一般:“道长!你!”
通灵道长并不闪避:“太后,你需要的是解决问题,而非是逃避问题,让问题更加恶化。”
她低下头去,弘文帝不好起来,难道自己就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唉,太后,你好好斟酌一下,贫道告辞了。”
芳菲没有回答,也没有说任何的客气话。
通灵道长愁容满面,正要离去,芳菲忽然上前一步,“道长……”
通灵道长一喜,以为她是动心了,急忙回过头。
“道长,你不是说,月圆之夜,我就能看到罗迦的灵魂么?”
通灵道长一怔。
“灵魂呢?罗迦的灵魂呢?我昨晚去看了,什么都没看到!”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这个该死的老道,不是一直再说,自己在这个月圆之夜会得到安慰么?安慰在哪里?“道长,你还说你不是骗我?你还装神弄鬼?你到底受了谁的指使?”
通灵道长忽然觉得自己的道袍领子太高了,勒住了脖子,呼吸不畅。
罗迦出面17
通灵道长忽然觉得自己的道袍领子太高了,勒住了脖子,呼吸不畅。
“道长,你说,他的灵魂呢?灵魂呢?”
“太后……您冷静一点……”
芳菲惨笑一声,垂下头去:“唉,我就知道,他没有灵魂……人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什么灵魂了!鬼话,你们都是鬼话,骗我的鬼话……”
“太后……”
“我要走了。我再也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了。他们死也好,活也罢,都跟我无关了,我再也不想管了。罗迦有本事,就自己去救他的儿子……”
“太后,恕我直言,就算没有先帝,你也该拯救陛下!”
“送客!”
逐客令下了,通灵道长再也说不下去。此时,他还真没法开口了。
这是一间很僻静的小屋,在北武当道观的最深处,向来是禁忌之地,不许外人进出。
此时,罗迦就站在门口,看着血一样红的夕阳,一点一点地从树梢上滚落下去。
门口传来脚步声,正是魏晨。
他一字不漏地,把小木屋的所见所闻,全部告诉了罗迦。
罗迦心里就如沉浸在暗黑的冰块里,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时,真的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把一切乱麻都彻底斩断。
“道长也会来了。”
通灵道长急匆匆地走来。罗迦见通灵道长神色紧张,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终究是父子情深,天下的父亲,岂会不担心自己的儿子?他急忙问:“皇儿怎样了?”
通灵道长摇摇头,低声道:“情况不太好,陛下忽然得了急病,病得很严重,长时间高热不退。时而昏迷,时而癫狂。”
“这可怎么办才好?”
“陛下不肯让任何人靠近,只要有人靠近他,他就会癫狂,歇斯底里的发作,御医们强灌了他一些药汁,也都无济于事,现在,大家都束手无策。贫道也去请了冯太后,可是,她执意不肯出手相救。”
罗迦迟疑一下:“如果是她去……一定能治好么?如果是……唉,我就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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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2月11日
帝后面对面1
罗迦迟疑一下:“如果是她去……一定能治好么?!”
通灵道长迟疑了一下,无法回答。
罗迦也没有问下去,只是抬起头,看着那血一般红的天空。儿子,这是得了心病,伤心欲绝的心病,他知道,都知道。
可是,芳菲不肯去,谁又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心疼儿子,难道就能去强迫她?
通灵道长直言不讳:“冯太后,现在是急于要摆脱陛下的纠缠,她根本不愿意去。可是,要是陛下一病不起,对于整个北国的政局,都非常危险……”
尽管,通灵道长只是点到即止,但是,罗迦立即明白了,儿子登基两年,再是能干,也根基尚浅,而且,又有致命的缺陷:没有子嗣!尤其,在设计除掉乙浑的时候,曾经把京兆王推出来主持大局。此时,弘文帝一病不起,倒真的放出了一个危险的信号:京兆王会登上王位。皇权之下,没有任何人是绝对值得信任的。
围绕着王权,纵然是再亲之人,也会疑忌三分,京兆王有了第一次的经历,谁说就不会滋生其他的想法?罗迦心里一凛,再是兄弟,可是,怎么及得上自己的儿子?
儿子年纪轻轻,若是就这样死了,内心,怎么过意得去?
罗迦紧紧捏了拳头,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那是一种无能为力——有些事情,再你多大的本事,多大的权利,也是无能为力的。
“陛下……也许,只能您出面了!”
罗迦心里一震。自己出面?自己出面当然可以马上稳定局面。而且,这也是成本最小最有效的。可是,岂不是真正把儿子往死路上逼?自己只要出去,儿子就必死无疑。
不,这不是自己隐居两年的目的。
他低低的:“这些日子,就只能辛苦道长了。”
“贫道是义不容辞。唉,只求上天保佑,陛下能撑过这一关。”
帝后面对面2
通灵道长转了话语:“不过,太后这些日子的拼命追问,贫道也是吃不消了,您看,是不是想个什么法子,打消太后的念头……”
“她……芳菲,她怎么说?”
“太后,她的情绪也很不稳定。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滋生了疑心,她拼命追问您的灵魂,贫道几乎控制不住,差点就要告诉她了,可是,贫道认为,这最好是您自己告诉她……”
自己告诉她!的确该自己告诉她。有关自己的一切,她不该得自外人,否则,又要咒骂,说自己待她不是第一的了。就如自己临终时候的决定,当时,若是换个方式,也许,会不会比现在好得多?至少,她有了强有力的心理准备,当不至于陷入那一夜的醉酒里面。可是,事已至此,能怪得了谁呢?
“太后,她说自己要走了,要离开北武当了……陛下,也许,她的离开不失为一个转机……”
罗迦的心跳忽然加速了。
是的,芳菲应该离开。其实,她早就该离开的。怪只怪当时自己忘了,以为把她安排在最万无一失的地方才是好的,殊不料,北武当,是最不恰当的地方,如果她早早离开,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此时,倒真的巴不得她马上走掉,换了一个新的地方,于她,于自己,都是好事。
以后,才真的可以无忧无虑。
“可是,道长,她要是走了,皇儿他会不会就没救了?”
真真是顾此失彼。为什么就不能两全其美?
“贫道会再想办法。其实,贫道认为,如果太后治好了陛下再走,也许会好一些。这样,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问题是,她不同意啊!
现在,拓跋家族的长者都不在,估计在也没用,通灵道长出马都不行,其他人更加不行。难道要自己出面?
罗迦辗转寻思,一生,也没做过这样困难的抉择。
帝后面对面3
月亮升起。
小木屋周围一片肃静。
前面的松树林里,一圈一圈的栅栏,那还是去年弘文帝来北武当度假的时候,令人修筑的,为的是彻底保护冯太后的安全。
栅栏是用便于生长的粗大树桩定下去,现在发了芽,长得十分茂盛,如坚固的绿色围墙。上面还有一圈一圈随意生长的野花。
芳菲缓缓站起来,走出去,小木屋的周围,有马嘶。是自己的马,包袱,还有赵立,乙辛等人。
果然,他们都回来了,正在原地待命。
赵立小声道:“太后,陛下昨夜并未为难我们,只是让我们呆在一边,还嘱咐我们一定要尽职尽责保护太后的安危。”
弘文帝,他何尝不是虚张声势?什么虎符,什么侍卫,弘文帝,他最看重的,也许,根本不是这些。芳菲心里难受得出奇。每次,其实都是这样,他宁愿伤害他本人,也不会真正伤害自己。可是,自己呢?弘文帝,他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假的病了?她本想问问赵立等,可是,几次话到嘴边,又欲言又止,还是咽了回去。也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你们准备好,我们明日启程。”
“太后……这……”
所有人都十分为难,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怎好再一走了之?尤其,他们亲眼目睹过弘文帝当初在冷宫的情意。
“太后……您还是救救陛下吧。”
芳菲看着跪下去的几名亲信。自己这几名微不足道的亲信,为什么此刻如此一致地倾向于弘文帝?难道,弘文帝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