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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烛光下,他看到她脸上那种笑容,温存的,淡淡的笑容,充满了一种母性的光辉——再也不是昔日的恨之入骨,咬牙切齿。
无论对自己感情如何。
至少,对孩子,是发自心底热爱的。
她并未嫌弃它。
孩子何其无辜,仿佛感受到自己分外地被父亲母亲看重,所以,分外地听话,发育得异常结实而强壮。
每一次的诊断,都是完美无瑕的。
仿佛上天专门的一次恩赐。
午夜的钟声敲响。
弘文帝看到面前的女人闭上眼睛,睫毛微微地颤动。
他也闭上了眼睛,虔诚地许愿。其实,是从不信天神和命运的,不知道这一次,为何就虔诚了。
产子3
好一会儿才睁开。
“芳菲,我许了一个愿。希望你们母子平安。”
自己并不贪婪,不奢求样样俱全,今年就这一个愿望而已,上天,不会不答应的。
“芳菲,你呢?”
她没有回答。
他也不再继续追问,只拉开了被子,抚摸床上的温度,恰到好处,才搀扶她上去:“好好休息,我们明日晚一点儿再起床。”
那是一种度假的心情。
真正的度假。
放松。
无论看什么,都是充满希望的。人间大地,如此善良,美满和谐。战争,饥荒,朝政,血腥,政治,阴谋……都走得很远很远。
也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日子,完全消失了彼此的争吵和猜忌,两个人关心着同一个目标,同一件事情,无所芥蒂——
恍惚中,他觉得是恩爱的。
竟然是彼此恩爱的。
她异常平静,等待孩子的降临。怀着温柔的情绪。
纵然做皇后,太后,都是不合格的,至少,做母亲要合格。
没有女人,会拿孩子和爱情对抗——这无关乎感情,而是一种责任。
只是,她很少说话,有时,他完全看不出她真正的心意。
这令他不时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但是,很快就释然。
某些伤痕,是需要时间的——她需要时间去忘记——忘记一个人。
他没有逼迫,只是等待。
这样真正的家庭生活,给了他很大的深刻的鼓舞。
左右人,仿佛发现,弘文帝在无声无息的改变——昔日的凉薄,开始一点一点的融化,甚至有时宫人们犯了一些小错,他根本毫不介意。
元宵节后的某一天,他出去一趟,回来时,看到芳菲正低头缝制一个小小的香囊,上面绣着一个小小的虎头,玲珑而生动。
产子4
他欣喜若狂:“芳菲,这是给孩子的么?”
她点点头,咬断了针线。
他半是嗔怪,半是心疼:“呀,宫里的绣娘准备了很多,你就不用辛苦自己了。”
话虽如此,可是,一针一线,怎么比得了自己的心血?她爱这个孩子——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热爱它,而不是残酷无情地诅咒它——要杀了它。癫狂已经过去,她变得理性,温存。这让他感觉到,自己仿佛也不是被厌憎的。
他心血来潮,把带来的小襁褓打开,全是精致的东西,小鞋子,小衣服,小帽子,内衣,外袍,一应俱全,琳琅满目。
“孩子太小,用不了这么多。”
“这才是第一批呢。我只选了觉得好看的带来。芳菲,你觉得好看不?”
宫廷的纺织娘们,连日的赶工。
芳菲无法想象,淡漠的弘文帝,亲自去监督,监收这些小孩子衣物的情景。
忽然就暗暗叹息了一声。
孩子之于他,和别人是不同的。
那是他天伦之乐,是他亲情骨肉,是他迈入正常家庭生活的初开始——他而立之年后,才开始这样的生活。
生在帝王家,荣华富贵是享受够了,但是,其中的悲苦,谁又能明白呢?
她忽然想说,如果是个男孩子,可不可以不要做王子之类的?
但是,终究没有。
在这件事情上,和弘文帝,是没有任何商议余地的。
因为,他背后是整个的鲜卑大臣,她无法与之对抗。
他兴致勃勃地,有时也跟她谈起朝政上的事情,其中为难之处,也讲给她听。说了许久,将她不吭声,忽然就笑了:“芳菲,是不是还在恨我骂你牝鸡司晨?”
她无语,他反而笑得更厉害,摸一下自己的头发:“其实,我从未如此认为。只是,那时无端地就想骂你。”
产子5
其实,他自己是知道的,完全知道。
因为抱着妒恨的心情。
尤其,她和父皇越是恩爱,他就越是妒忌。
自从父皇死后,这种妒忌的心情,忽然就烟消云散,到得这些日子,方才明白,有个人倾诉,是很好很好的——
那些对大臣,对任何外人都不能说的话,烂在心底也是很难受的。
所幸,在她面前可以畅所欲言。
两个人之间的情形完全颠倒了。昔日,是她唧唧呱呱,他一边笑听;现在,是他喋喋不休,绞尽脑汁,想许多许多的笑话,趣闻,逗她一乐。
她很少发表意见,只是当弘文帝提起好几桩大臣因为纵容家奴大肆抢劫的事情时,她才淡淡道:“以前,先帝在世的时候,就要在全国推行俸禄制,只是因为先帝仓促去世,来不及罢了。”
弘文帝喜道:“芳菲,你怎么看?”
她想起李奕等人的提案,就回忆着,提出了一些看法。
弘文帝听得非常专注:“甚好,等我这次回京城,马上颁布诏令,开始推广。如此下去,只怕全国更加不安定了。”
她忽然说:“既是如此,何不让李奕回平城效力?”
“不行。天大的事情,也比不上这里的事情。芳菲,你放心,等孩子出世,再调离李奕也不迟。”
在这一点上,他向来很坚持。
因为,心目中,再也找不到比李奕更合适的人选了。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弘文帝虽然乐不思蜀,但也不得不离开。
走的时候回头,发现芳菲依旧没有送别。
但是,这一次和往日不同。
他没有怀着悲哀惆怅的心情,反而轻松愉悦,充满了期待——下一次来的时候,便会听到呀呀的孩提之声了。
种下了一棵树,就期待它金黄色的果子。自己是一个辛勤的农夫,浇水,除草,除虫,呵护,一件没少过。
产子6
直到弘文帝的便衣人马完全消失。
芳菲看到正月的冰凌,依旧挂满了枝头。
两名宫女搀扶着她,唧唧喳喳的:“再有三个月,我们就能看到小王子了……”
“不对,只有两个多月了……”
“呵,真是好期待,小王子一定很可爱……”
她在这唧唧喳喳的笑声里,微微失神。
所有人,都把它当成了一件喜事。
自己呢?
这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喜事么?
张娘娘在她旁边,轻叹一声,脸上是善意的笑容:“唉,老身当年也有孩子,可惜在流离中夭折了。若是能有一个孩子,这一生,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老身都愿意。”
她心里一震,悄悄地抚着肚子。
心里何尝不知?
这一生,自己也只有唯一这一次可以做母亲的机会了——无论这孩子是怎么来的,就只有这唯一的一次机会了。
远远地,看到通灵道长走来,拿着拂尘。
宫女们将她搀扶回屋子坐着。
她看着通灵道长,淡淡一笑。
这个老道,眼力可真够好,弘文帝在的这一个月,他一次也没来过。弘文帝走了,他就来了,掐指算得那么好。
她忽然恶意的:“道长,陛下来了,你为什么过年也不来参拜一下呢?”
“陛下不曾召见,老道当然不好擅自前来。”
弘文帝,下意识里,也是不想见他的。
芳菲看他手里拿着的一些补品,以及预防开春风寒的东西——都是食疗。
一切都准备得非常完美无缺。
没有经历过痛苦的人,没有丰富经验的人,甚至不成熟的人……都是无法准备这么齐全,这么精细的东西——考虑了任何不安全的要素。
久病成名医,自己的痛,自己便知道该如何用药了。
产子7
她淡淡道:“道长,其实,你没必要送这些东西来。陛下早已准备了。”
老道慈眉善目:“陛下的心思,真是难得。他回平城后,真真是励精图治,处理了积压的好几件大事,对南朝的战争也处于了主动地位。对内,肃清政治,对外,审时度势;陛下,如果这么坚持下去,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这不仅是江山之福,也是天下百姓之福。”
芳菲心想,自己,也许没他们想象的那么爱这个国家。
是福是祸,不劳驾自己操心。
“不仅如此,陛下在私生活上,也无可挑剔。他甚至诏令全国,要斋戒三年,敬孝祖宗。”
芳菲这时才吃了一惊。这件事,她是不知道的,弘文帝也不曾在她面前提起过。他的本意,并不愿以此事来讨好。
弘文帝竟然下令斋戒三年——这三年间,一个男人就不OOXX了?
这是他拿出的最大的诚意——一个男人,用守身如玉来表明自己的诚意。
因为是皇帝,不得不用这样的借口,以赌上群臣的悠悠之口。
弘文帝,真可谓煞费苦心。
窗户是开着的,能看到外面冰天雪地的世界。
“太后,你看,这大雪封山,万物肃杀。但是,只要一到春天,冰雪就融化了,满眼都是绿色。”
人生,如何不是如此?
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黯然道:“道长,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太后,万物随心,不问外界如此,只问自己的内心如何。一切,遵从内心就行了。”
她忽然很想反问,别的人呢?
别的人,是否真的遵从了自己的内心呢?
她没有问,因为太贪心,所以不去戳破那个窟窿。
要让它如一个聚宝盆,永永远远地呆在那里,自己只要伸手,就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
产子8
从小缺乏爱,后来,得到了很多很多的爱——直到现在,如果那爱还存在,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能继续保有,都是好的。
谁管对他公不公平呢!
从今往后,只为自己考虑了。
这是他欠自己的,不是么?
她理直气壮,甚至趾高气扬:“我想给孩子雕刻一只木马,但是,我这些日子,常常觉得手脚没有力气,而且,我对雕刻也不精通,弄了几次都不好。道长,你给我雕刻一只木马,要很大只的那种。”
通灵道长苦笑一声:“贫道会考虑的。”
她笑了,非常的阴险。通灵道长,也有智囊团的,不是么!
这才是开始呢。
以后,整治他的机会,多的是。
她因为这报复的快感,变得非常快乐。
人生也变得很有意义,斗智斗勇,折磨那形影不见的人,猜测他有时是如何的妒忌,如何的愤怒,甚至如何的伤心,就更是快乐。
弘文帝比她更快乐。
三月末,平城已经有了绿色,卖花女的声音遍布大街小巷。
但是,鲜花却不能让后宫充满春意。
米妃的宫女抱着老大的一个花瓶,里面插满了梅花的枝条,芳香宜人。
训练有素的歌妓舞姬,也仿佛失去了心情,就连音乐也是萎靡不振的。
三五相好的妃嫔聚集在一起,七嘴八舌。
“现在,我们根本见不到陛下的面了,姐姐,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这不,马上就要到夏天了,如果陛下去了北武当,这一走又是半年。”
“这倒是好事,我们可以去求陛下,让我们一起去。”
“不行,陛下不会应允的。”
“为什么不?去年陛下不是带了乙贵妃等好多人去了么?我们之中也有人去过……”
“对对对,好几位娘娘都去过……”
产子9
大家看那几位去过的娘娘,众人都低下头,连炫耀那一段经历,都显得无能为力。
陛下当日隆宠乙贵妃一人。
但是,结果大家都知道了,乙贵妃已经死了。
此后,陛下不知道究竟着了什么魔,对于所有妃嫔,一概不闻不理。三年斋戒令一下来,他不是伪君子,表里不一,而是严格遵守,果然是不近任何的女色。
伺候他的太监,都可以作证。
米妃摘了一朵梅花,在手心里捏碎。
后宫里,现在以她为尊,但是,这主意,她从去年冬天想到现在,几个月了,都没有办法。什么招式都用过了,美人计也罢,新鲜人也罢,歌舞也罢,琴棋书画也罢……一度,连米妃自己都暗中怀疑,弘文帝是不是——阳痿了!
哪有看到美人如此,却无动于衷的?
某一次,她急了,利用了占卜巫术,央了一道人卜卦为借口,说要去北武当探望冯太后。
谁知,弘文帝勃然大怒。
什么手段都用过了,最后的结果,是她几乎被降级,罚俸半年。
再也不敢尝试了。
一个机灵的妃子说:“呀,姐姐,我倒有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皇上不是要得龙子了么?算算时间,就该是五月前后啊,我们应该去恭贺。”
米妃一想,可不是。
弘文帝,总不会拒绝让人去恭贺他的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