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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笔墨印。
慧娘更飞红面庞,夫君对自己还是照顾有加。真的请来曹少夫人,在家里她固然不敢闹,不过她都盛气到指着自己脸子骂,想来必然是高人一等的姿态过来。
也不舒服。
写上曹家只是为让夫君看看自己心思的慧娘,心中释然,同时也清楚认识到,曹家在京里未必呆得久。
到时候送他们点儿什么呢?
反正不能让曹家的人回江南去多说闲话。
闲话,是必定有的。不过别人看到他们带着大包小包馈赠回去,还要说自己不好,别人也不会相信才是。
慧娘微微出神,竟然打起来出礼和路菜的主意。看到小鬼还等在面前时,慧娘轻笑:“让你等着,你不必去,大帅让你不要马颠着,到秋天再说。再说你看,这上面并没有曹家。你去告诉张家,让他按这名单上去请人,你就园子里玩去吧,你喜欢六么,让六么陪你玩耍。”
小鬼红着脸:“我……今天喜欢的是满庭。”
慧娘更笑出声,对外面叫人:“满庭。”
满庭跑进来,满头大汗,不知道在当什么差使,满面堆笑:“夫人使我作什么?”慧娘见到丫头们并没有为夫君冷落自己而怠慢,满意地点点头:“不作什么,小鬼还在养伤,我让他园子逛去,你陪着吧,要茶要水的给他拿。”
小鬼马上一脸得意,鼻子往天上翘。
满庭苦着脸:“我不侍候他,他欺负人。”
“是你欺负我。”小鬼回答得慢条斯理,不失在夫人面前的礼貌。
满庭马上火大:“你巧骂人,你骂我家全是冬天里开花生的,一个是梅香,两个也是梅香,你也是……”对夫人委屈地看看:“也是个奴才,怎么就骂别人家里人。”
小鬼看一眼夫人很有兴趣地听着,故意气满庭:“我是奴才呀,我全家都是奴才,你呢,你难道敢说不是?”
“我哥哥不是,我家里卖我,就是为给哥哥筹念书的钱,我哥哥不是!”满庭生气,是小鬼把她读书人的哥哥也骂了进去。
慧娘格格笑几声,小螺儿进来:“好了,一天吵好几回。小鬼,快把差事当完,去园子里玩你的。满庭,你不愿意侍候他,换一个来。”
小鬼和满庭出去,满庭小心翼翼跟他后面,讨好地问:“小鬼,咱们这么吵,夫人会喜欢吗?”小鬼不耐烦:“我出的主意还会错!再说夫人不是笑了,你真是笨蛋,一家子笨蛋!”
满庭又委屈:“你又说人是笨蛋!”
他们走过去,水兰从树后出来,忍住笑把这些话来回慧娘,夸上小鬼一句:“他总算会当差一些。”
慧娘听过心里更甜滋滋儿,一家子从老到小,没有一个不来哄自己的。除了大帅,哦,大帅还在生气。
蒋少夫人接到贴子,让她为难了一时,主要是对自己带来的衣服不满意。丫头们哄她喜欢:“萧夫人就在江南,也是不能比的。”
蒋少夫人就更生气。
她新来,还不知道哪一家成衣铺子好裁缝好,现买也来不及,只能挑一件上好的穿上,又怕首饰不如意,又怕鞋脚儿不精致。
折腾到出门的时候,也近中午。
杨少夫人出门得快,她想去玩。谢少夫人也一样,两家下处找住近,先于蒋少夫人出门。
见萧夫人今天的气派与平时不同。
水榭上,燕翅般排开两队人。从厅上直到厅下,模样儿都齐整,新家人是新衣服,看上去好一份子仪仗。
四个人赏荷看水,四张黑漆宽案几,设一领香簟,上面织的是芙蓉大开,有金线光。慧娘居中,蒋公子年长,蒋少夫人排在左手,对面是谢少夫人,和杨少夫人。
座中是琥珀杯,上好蜜酒。一口下去,仿佛就的是荷香水风,谢少夫人先陶醉了。这就是她想象中的京中生活,萧夫人是个随和的人,又有好园子好风,当客人的可以肆意。
她唯一难为情的,就是害萧大帅夫妻生分。
离席举杯,满面含羞:“我敬你一杯,若有言语上山高水低处,请多多原谅与我,须知我在家里也是个顽劣的人,言语上长短常不自知。”
别的人都不知道缘由,蒋少夫人头一个瞧不起她,不过就是富贵和权势,你至于如此?杨少夫人则睁着眼睛看,寻思自己也要敬一杯?
席中菜好,主人盛情,那就敬一杯去吧。
慧娘忙离席,亲手接过谢少夫人手中杯,再让丫头取一杯给谢少夫人,两个人相视而笑,眸子含意只有自己才知道。慧娘娇声道:“别说没有什么,就有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
就着长天碧水,两个娇花软玉般的年青妇人携手同饮,彼此一笑,各自回座。
杨少夫人也敬过。
蒋少夫人面子上下不来,只得也去敬过。听厅外丝竹声起,却是一曲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
大家都看着自己袖子笑,手中,又偏才换上薄胎玉杯。玉质薄得,握在手中似能透过杯子看到手指。
萧夫人慧娘是浅浅青色绣牡丹花薄罗衣,杨少夫人是一件娇黄色绣荷花薄罗衣,谢少夫人是一件杏黄色宝相花薄罗衣,而蒋少夫人则是挑了再挑,挑了一件大红色团花瑞草的薄罗衣,青黄红花,真的是彩袖双双。
听到十分悠扬处,都情不自禁的喝了一杯。有丝竹,话就不多。蒋少夫人很想说上几句,又一时寻不出来话。
见主人慧娘居中高坐,神色端庄,和她前几天来赔礼时大不一样,又羡慕她这几天就恢复自如。
慧娘心中再怯,也不会再出现书房那一幕,人生难得几回错?同一个地方慧娘是不会再摔跟头。
她倚着椅子扶手,支肘回想与夫君欢好的时光,难免要想到,夫君几时才肯回房呢?这么想着随意一抬头,她呆在椅子上。
这里视线开阔,一侧是无数碧荷萏,一侧是石径在草地上,面前可见亭阁楼台,而最远的亭子下面,走来一个人。
他穿一件淡紫淡到如烟雾的袍子,正是自己亲手所做,而料子不会忘记。而衣中人,是自己的丈夫萧护。
从曹家赔礼过后书房再见一面,这两天慧娘再没有见到萧护。她时时想着的夫君忽然出现眼帘中,慧娘心头怦然一惊,不知所措起来。
因为这不知所措,就呆呆坐在椅子上只是看着。
夫君是来见兄弟们?
不然,就是寻表弟?
再不然,他闷了园子里散心……
想来想去,没有一件是认为萧护来看的是自己。
而萧护,大步走来。
客人们也看到,先不安地对慧娘看一眼。这里面除了杨少夫人是和杨文昌甜甜蜜蜜,可是女人天性,杨少夫人也是吵一架会记好些天。
大帅难道是来责备?
几乎三个人心头同时浮起这一句话。
蒋少夫人这一刻心花怒放,你与丈夫生分,还敢高居中座请客,看你丈夫来了,要说什么?又早把席上菜估过价值,算是靡费的。
杨少夫人素来羞怯,想说一句:“去接一下也罢。”支支吾吾的,还是没有说。
谢少夫人心中也万马奔腾如蒋少夫人般,竟然想不出来主意。
都担心一件事,萧护和萧夫人好还是没有好?
萧护已走到水榭下面,满面笑容进来,夫人们才慌乱起身拜倒,慧娘也醒过神,确定大帅是来看自己的,心中一暖,又是一酸,离座出迎。
论理儿,慧娘请客,萧护可来可不来。他来看看是重视,也是十三的体面;他不来,也没有什么。
可他来了,慧娘骤然感激上来,湿了眼眶。
才拜下去,手上一热,这天气足够热的。大帅手心好似烤人般,把慧娘扶起来,和颜悦色如平时恩爱时:“夫人请起。”
又对客人们含笑:“夫人们请起。”
他亲手送慧娘回座,慧娘在他手上就走得战战兢兢,而蒋少夫人看到,难免失望一下,竟然只是来捧个场子?
真想不到大帅还有这种周到心思。
丫头们飞快搬了个座儿来,自然是夫妻并排而坐。萧护才笑问:“你们在玩什么?”厅外曲子转变,唱道:“一春长费买花钱,日日醉湖边,”
正在水边饮酒,大帅就乐了:“这唱得对景,”自然的对着慧娘笑,面上看不出来丝毫夫妻生分痕迹,当着客人打趣十三:“你们一会子喝多了,全醉在这里吧。”
蒋少夫人是这中间最世故的一个,自己丈夫在萧护手下当差,和以前是朋友不一样,上司到,能不巴结,伶俐地先接上话:“大帅取笑,要有买花钱,才能醉湖边。”
慧娘也就一笑,自如不少,也认为蒋少夫人这话接得不错,夫君必定大笑。萧护大笑,抬一抬手:“取金钱来,客人们送上五千钱,给夫人加倍,免得她没有买花钱。”
客人们惊喜,纷纷来谢。彩袖衣裳,莺啭燕语的,萧护看着喜欢,比见艳丽的夫人们还要好。至少这些人不缠着他。
而慧娘,再不能掩住心头羞愧,取一杯酒,等夫人们谢过,出席移步到夫君面前,要跪时,萧护微笑:“不必,你太大礼,弄得客人们不安。”慧娘就双手呈上,嗓子眼里都颤抖:“十三常有怠慢,请夫君多多担待。”
“你我互相担待罢了。你说错了,当罚一杯。”萧护故意把十三的话抹到一旁,他今天是来助兴,不是来扫兴。说罚一杯时,大帅坏坏的笑了,他心里还有气,为着自己心里有气,才来这一趟。
如果是平时夫妻相得,倒不用这样欲盖弥彰般到来。为有气,大帅要罚慧娘,让慧娘归座,笑道:“罚你一杯,这小杯子屈了你的酒量。又有好客人,你们当乐一乐。我来倒酒,你喝完。”
这话足见夫妻缱绻不弱于平时,有观众在,慧娘更飞红上面庞,低声道:“是,凭夫君倒来,无不依从。”
杨少夫人和自己的表哥丈夫感情浓厚,对着有情人最是喜欢,就看得也红着脸。谢少夫人羡慕过,半点儿也想不到自己丈夫身上,只举起杯子畅饮一口,神清气爽,天清地和。
蒋少夫人心中不快,不是两个人生分?那大骂到书房里,还有去给曹家赔礼,惹得曹家当街大骂给大帅面上抹黑,大帅竟然全都放过去?
这才几天?就好了。
想想又怪自己笨,萧夫人要不是和丈夫和好,怎么会请客?请客,又大帅过来,正是显摆他们夫妻和睦。
等下出门,一定去曹家坐坐。
大帅要倒酒,大家都看着。见大帅也不用杯,也不用碗,走下水榭,水边儿手攀住一枝子荷叶……
娇笑声四起,慧娘更红着脸,这是要人喝一荷碗吗?
荷叶当酒碗,是雅客们爱干的事。女眷们酒量大平时无故也不肯多喝,几乎没有玩过。见大帅满面笑容,摘了一个荷叶水中洗洗,甩甩水珠拿上来,自己先笑得不行,坐下来卷成一个酒碗,让慧娘倒酒。
慧娘小苦瓜酒模样,又想依从夫君,又想着这酒不少,只能倒酒。一直倒到满,大帅才满意,怕交给慧娘这碗散开,亲手送到慧娘唇边,坏笑嘻嘻:“喝完它,就给你买花钱。”
忽然把客人们想起来,对丫头们笑:“给夫人们也如此,买花钱加一倍。”
一万两银子的买花钱?
让客人们都沸腾。
又是大帅亲口吩咐,吃吃笑着,欲说不喝,又怕萧夫人都在喝,推托不开。见丫头们亲手送上荷叶,一个一个红着脸卷起来倒上酒,对着发呆:“倒有这么多?”
除非酒量大,不然一碗可以醉倒人。
萧护只看着自己的十三,十三抬眼羞而要辞,又见到丈夫坏笑,说不出口。无奈,低低脸儿,就上荷叶边,当着客人羞羞答答,先一口一口的喝。
耳边大帅催促:“我还不知道你酒量,快喝,喝得慢再罚一碗。”慧娘大惊失色,急忙痛饮,一气喝干,大帅喝彩:“好!”
往外面吩咐:“唱酒令来,给夫人们送酒。”见十三面色酡红,红颜如醉,唇边有几滴酒液,正用个帕子不住拭着。双眸似嗔非嗔,双眉似颦非颦,这种风情竟然从没有见过。
大帅心头一荡,他独睡几天,早想十三,有案几遮住,握住十三手腕,轻轻捏了一把。捏了一把后觉得太轻不解恨,重重拧出一道红印子,慧娘吃痛又不敢呼,用帕子掩住口,大帅笑逐颜开转脸,去催夫人们酒。
慧娘心头荡漾,不能自己。要是平时,也会有个小动作,温存的暗示出来。偏偏一气快饮,醉得人软软的,只对着夫君笑容看,不舍得移开眼睛。
此时,送上买花的金钱。
一锭锭元宝,边上闪着银光,胖嘟嘟,可爱的摆在红绸中捧上来。
夫人们光看银子就醉了,谢少夫人心中感叹,这继游猎以来,又是一次足以回味无穷的好玩。她先喝,一气下去一半,酒增人胆色,嫣然举给萧护看:“大帅,还有一半。”
萧护乐不可支,挥挥手:“买花钱先送一半。”捧着五千钱的丫头笑容可掬站到谢少夫人身后。
换成平时,谢少夫人不会如此乐陶陶对别的男人,她自己丈夫都不会这样,何况是别人;而萧护,是朋友妻都是冷淡的。
今天全是酒意作怪。
蒋少夫人见真的钱,一口喝干,醉倒椅子上喃喃:“我不行了。”杨少夫人让她吓倒,讨句话:“我一定喝完,不过容我慢慢喝,”她老实地道:“钱,给一半也行。”
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