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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说,说好今天跟一位客人签一个合同的,肯定是客人在找我,你就让我接个电话吧!秦叔宝在手机的红键上一按,那歌曲就戛然而止了。秦叔宝说,对不起,你可能要在临紫呆上几天,电肯定不够用,关了机给你省电。潘成龙气愤地说,你们这不是缺德吗?秦叔宝说,你说说德是什么?德可以当饭吃可以当衣穿还是可以当女人用?我们现在缺的不是德而是钱。说着还用手做了个数票子的动作。
说话间,车子开始爬坡。坡其实也不高,一下子就到了坡顶,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处开阔的起伏不平的丘陵地。丘陵地上随处都是茶树林,白色的茶花风起云涌。还有一条小河亮丽如绸,在丘陵地之间左右游移着。毕云天缓缓按下车窗,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和空气里浓郁的茶花幽香,随口念道,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一旁的程咬金说,云哥你真是出口成章啊!毕云天笑笑说,这是主席的词句,我们这代人是背着主席语录和诗词长大的,要说我们肚子里还有点文墨的话,都是主席给启的蒙。程咬金说,那比我们这代人还是强,我们跟着四大天王唱了几年流行歌曲,又疯疯癫癫读了几本金庸和琼瑶,至如今才知道腹内空空,什么也没留下,倒不如你们读点主席诗词语录,触景生情了也可拿出来抖抖斯文。毕云天说,你是在挖苦我吧?程咬金说.我敢挖苦你云哥?我是由衷地羡慕你呐!
侃了一会儿,毕云天回头对潘成龙说,潘老板你说说,这风光还行么?在广州你怕难得有时间去寻觅这样的秀山丽水吧?你看如今的人们厌倦了都市生活,都渴望返璞归真,回归自然,若能多到这样的地方走走,可放松身心,陶冶性情,延年益寿,于己于人民于党的事业都大有裨益啊!说到这里,毕云天望望窗外晃动着的青色,忍不住又说道,好久以前我就想到这里来走走了,却总是俗务缠身,难得成行,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怪不得昔日的陶令不愿为五斗米折腰,宁愿采菊东篱下。毕云天这么自作多情的时候,潘成龙一直斜靠在靠背上,闭目养神,似在故意拒绝窗外的风景和毕云天的胡言乱语。毕云天也不介意,继续道,现在好了,请来了潘老板,我有了借口好好陪你几天,也了却了我的夙愿。
面包车像一只蛤蟆在丘陵间的简易公路上蹦跳了一阵,忽然往旁一撇,开进一条更加窄小的砂石路,朝一座小山丘颠去,最后停在一座矮小的火柴盒一样的水泥屋子前。水泥屋只有低低的一层,但屋顶却有一个小碉堡,原来这是三十多年前反帝反修时代的哨所,后来废弃了,一直无人过问。水泥屋周围长满人头高的茅草和荆棘,蜂蝗蛱蝶以及不知名的奇形怪状的虫豸在其间得意洋洋地飞舞着爬行着。几个人从车里下来后,扒开草丛,一步步向水泥屋靠近。屋前一道铁门,门上挂着一把大锁,程咬金过去开了锁,让秦叔宝和尉迟恭把潘老板请进了屋。
水泥屋里没有窗户,但却前后左右开了四个碗口大的小洞,看样子是当观察和架枪用的。当然屋子里预先摆了床,还是席梦思床呢,还有水壶水杯水桶等生活用品,甚至还摆了一台不小的彩电,真有点像宾馆了。毕云天说,对不起了潘老板,这里虽然条件有限,但我们已经尽力而为了,据说你要来,还特意配了一台彩电。回头对程咬金说,你把电插上,打开电视,看看效果如何。程咬金就开了电视,还把天线也拉长了。电视屏幕上开始是麻麻点点的雪花,后来就有了图像,最后还装模作样地有了一些可说是色彩的东西。毕云天说,好,
效果是差了一点,但毕竟还可看,这总比没有要好。又对潘成龙说,潘老板,既来之则安之,你就好好地在这里休息几天吧,你要看看风景,四个方向都可看,你看个饱,至于吃喝什么的,我们更会给你安排好,不说山珍海昧,粗茶淡饭还是能保证的,别的什么要求你也只管提,我们请来的客人,我们一定会尽力招呼好的。
毕云天还兴高采烈地说了些什么,几个人才出了水泥屋,同时哐啷一声关上了铁门。屋子里一下子变得黑暗起来。潘成龙无意识地揉了揉双眼,跌坐在床上。再睁开双眼时,才发现房子里还是有光亮的,虽然这光亮并不强。光源是那台要死不活的电视,和那四个天窗样的孔洞。潘成龙骂了一声娘,慢慢站起身.过去推了推那扇铁门,铁门紧紧的,没有一丝松动。潘成龙在门上踢了一脚,回身向一个孔洞走去。外面是那青色的茶林。扒到另一个孔洞上,还是青色的茶林。第三个和第四个孔洞依然故我。只是第四个孔洞的外面多了两样东西,一是那条来时路,那辆白色面包车正徐徐向山丘下开去;二是那个缓缓升上来的太阳,一动不动地盯住潘成龙,好像还带着几分嘲讽似的:潘成龙在窗前杲立了一阵,深仇大恨地揿息了电视开关,然后垂头丧气退回到床上,像一棵被人锯空了心的树,缓缓倒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潘成龙忽然醒来了,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咙冒烟.全身大汗淋漓.衣服早已湿透,像是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一样。原来屋子里变成了一只蒸笼,热得他透不过气来。潘成龙往屋外瞥了瞥.外面阳光正猛,热浪翻腾,像着了火似的。潘成龙这才想起已是盛夏,正是全年最热的时候,那恶毒的太阳把水泥屋顶和四面水泥墙都烤得滚烫,屋里还不成了高温火炉?潘成龙在地上兜了半个圈,忽然哐的一声响,他的脚踢在一只铁桶上。低头一看,才发现铁桶边上还有水壶和水杯。潘成龙于是倒了一杯水,迫不及待端到嘴边,欲一解焦渴,却烫得不行,哪里喝得进去?大概是愤怒到了极点。又无处发泄,潘成龙对着墙洞撕肝裂啼地喊道,临紫人,我日你们的祖宗十八代!不想费了那么大劲,竞发不出一句像样的声音,就如火急火燎的公鸭,追不上母鸭,只能毫无动静地干吼几下,那声音连自己听起来都会生气。
毕竟是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挨到太阳落山,天一黑,屋子里的热气便轻了许多,慢慢凉爽起来。但潘成龙的日子更加难过了。原来南方的夏天正是蚊虫茁壮成长情欲勃发大打出手的时候,又加上这个水泥屋四周草木茂盛,百虫兴旺,一入黑,那些蚊虫还不纷纷扑进水泥屋子,对这个平时食精咽细,养得又肥又嫩的潘老板实行狂轰滥炸?潘成龙一听那蚊虫飞机一样轰隆隆振翅而来,身上早已起了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等到蚊虫们一拨一拨往他身上喷射,你方吸罢我登场,潘成龙更无半点招架之功,只是一个劲地上蹦下跳,左扭右晃,或伸了十个手爪四处乱抓乱舞,仿佛如此就可把这些可恶的阶级敌人击退一般。这自然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潘成龙就想,如果把灯开了,可能蚊虫会显得老实一些,便赶忙跑到门边去拉开关线。只听屋顶的灯泡叭一声脆响,一道白光闪过,屋子里依然黑暗如初。原来是灯泡不合时宜地炸了。潘成龙于是骂道,连这个该死的灯泡也来欺侮我,我真是虎落平川啊!
再后来潘成龙就开了电视。屋子里虽然有了一些光亮,却依然不影响蚊虫们越发膨胀起来的食欲,它们发挥着嘴上最大的功能,在潘成龙身上风卷残云般猛啃猛螫猛饕猛餮着,那派头完全是初恋的男孩好不容易逮住了如花似玉的女友,不咬白不咬,咬了也白咬。潘成龙无奈,爬到床上,想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这才发现床上就一个席梦思弹簧垫子,连床单都没一张,更不用说被子了。潘成龙绝望了,心里骂道,狗日的你们做得这么绝,有朝一日你们落在了我的手上,我不将你们千刀万剐!
第二天上午,当毕云天几个打开水泥屋铁门时,潘成龙仿佛被打扁了七寸的死蛇,蜷缩在席梦思床上一动也不动。程咬金望_眼毕云天,意思是说,是不是坏了事?毕云天不吱声,他知道这个屋子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供潘成龙自残之用,除非他用自己的头去撞南墙,但家财万贯妻妾成群的潘成龙似乎还不会这么做。毕云天走到席梦思床前,悠悠说道,潘老板昨天过得还自在吧?我们可是时时刻刻记挂着你的。接着向后挥挥手,让秦叔宝和尉迟恭把招待潘成龙的东西端上来,两人于是将香肠火腿腊肉卤豆腐一应好吃的食品摆到席梦思前,那样子好像给烈士上供品一般。还有一钵煲好的鸡汤,热气腾腾,肉香缭绕,令人唾液频咽。毕云天说,潘老板,我是听你娘说你最爱喝的就是这清炖鸡汤了,所以我才请了临紫最棒的厨师特意给你炖了一只土鸡,你可要领情哟。毕云天说完,背着手出了屋子。
第三天上午,毕云天他们再次走进水泥屋子时,潘成龙还跟头天一样瘫在席梦思床上。所不同的是屋子里多了一股特别难闻的气味,那气味由屎味腐臭臊气以及说不出来的异味混合而成,令人喘不过气来=不用说,这些气味的来源是那些没吃完的肉食和潘成龙排泄在墙脚里的屎尿,加上天气炎热,水泥屋里空气流通不畅,这些异味便更加肆无忌惮了。毕云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最终还是站住了。他伸长鼻子,喷出两股憋在胸腔里的闷气,阴阴地说,潘老板感觉怎么样?死去多时一样的潘成龙身子动了动,接着把朝里的身子慢慢翻转过来,对着了外面。毕云天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光线一瞧,足足吓了一大跳,潘成龙那原本肥硕的圆脸像被人削去了两块,两腮内陷,颧骨高耸,这里青那里紫,一处肿一处胀,完全不是个人样了。还有那双眼睛,该黑的地方白,该白的地方黑,眼窝深凹,目光散淡,好似刚刚从土孔里挖出来的一般。过了一会儿,潘成龙缓缓坐了起来,用那双比鬼眼还吓人的眸子望着毕云天。毕云天倒吸一口冷气,以为自己到了阎王殿前。就在毕云天惊魂未定之际,潘成龙狂吼一声,张牙舞爪地从床上蹦下来,猛地扑向毕云天,把毕云天扑翻在地。不过没等潘成龙那双魔鬼一样的黑手再次得逞,一旁的秦叔宝和尉迟恭就上前把他给牢牢扭住,扔回到了床上。
潘成龙这一扑腾,将他身上所有的能量都已耗尽。他被扔回床上后,便再也无力动弹。过去了一个世纪或者还要长久的时间,潘成龙才恢复了一点点元气,他要死不活地报了一个手机号码,说是他的主办会计的手机,只有用他潘成龙的手机打过去,他才会接电话。秦叔宝就掏出潘成龙的手机来,开了机。秦叔宝说,这里可能是地势高的缘故吧,信号还蛮强哩,丝毫也不比城里差。毕云天说,少废话,快拨号吧!秦叔宝就按照潘成龙所说的号码拨了他的主办会计的手机。
第二十二章
毕云天追回教育局炒地皮的集资款后,立即向高志强作了报告,高志强就召集常委们开会,听取毕云天的汇报,同时研究处理教育局邓局长等人的具体方案。毕云天汇报之前,高志强先向大家宣布了省委的一个决定,任命毕云天同志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和市政府党组副书记。两个星期前省纪委下达了关于撤销欧阳智临紫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市政府党组副书记的决议。此前高志强就多次找过省委童书记和牛副书记几个,向他们力荐了毕云天,省纪委的决议一下,省委关于毕云天的任命就跟着到了临紫。
高志强宣布完毕,毕云天按惯例表了个态,表示感谢组织信任,服从组织安排,当好政府副班长,协助雷远鸣搞好政府工作。接着雷远鸣和别的常委都简短地说了几句肯定毕云天的好话,会议才转入正式议题。可毕云天还没汇报上几句,高志强的手机响了。高志强平时开常委会都是要关掉手机的,今天不知怎么竟忘了关机。只好接了电话,原来是江永年打来的,说有事要向他当面请示。高志强知道又是紫源酒厂的广告策划的事,江永年已经给高志强打了两次电话,口口声声要他作指示,都被高志强以没时间为由回绝了。
原来省工行行长曹东平离开临紫市之后,临紫市中企局长申怀贵就立即带人进驻市工行,扎扎实实查了一个多星期的账,一口气查出士多笔违规贷款,然后整理成材料报到了省市有关领导和部门,建议给予处分。曹东平拿到这个材料后就召开行党组会做出决定,把临紫分行的赵行长调到省工行做了工会副主席,另从省工行调了一个年轻的副处长到临紫做了行长,这位新行长上任伊始,就根据曹东平的旨意给紫源酒厂贷了三千多万元。有了这笔不小的资金撑腰,再加上厂里原来还有些流动资金,紫源酒厂的底气一下子足起来,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也列入了议事日程。江永年还特意请高志强出马,多次跑省里要指标,扩建了两条生产线,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