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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母等人都没敢进来,只有柳升奔了过来,低声劝杨麒儿,“太子殿下,咱们出去顽。”
杨麒儿却没有理睬他,只看向皇帝和季大人,然后自己往里面去了,柳升在外面对皇帝请罪,皇帝道,“出去吧,朕看着他。”
柳升又告罪一遍后才下去了。
杨麒儿已经走得很稳当了,直接走到了皇帝的腿边去,皇帝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他本来手是扒在皇帝的脸上的,大约觉得他那新刮了胡子的脸颊太刺了,就皱了眉,在他身上动来动去,皇帝只好将他换个方向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杨麒儿这下就直接一把抓住了棋秤上的棋子,只要有了儿子,皇帝很多事情都是没法做的,例如静静地下棋。
季大人起身对杨麒儿行了个礼,杨麒儿早会说话了,这时候居然学着他父皇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爱卿免礼。”
声音又大又清脆,把皇帝直接逗笑了,而季大人在愕然了一下之后也笑了起来,对皇帝赞扬道,“太子殿下如此聪明,不愧为储君。”
杨麒儿也知道季大人是在赞扬自己,就笑着对他呀呀了两声,季大人也对他笑,皇帝说,“看来是无法下棋了,爱卿先下去吧。”
季大人要说的话被外孙这么一打岔,自然是没法说了,不过毕竟是自己外孙,身份又这么尊贵,还长得这么可爱,季大人心里对他爱怜得很,对皇帝行了告退礼之后,还对太子殿下行了告退礼,太子殿下看他要走,就咿咿呀呀地说,“不走。”还向他伸手。
季大人简直是受宠若惊,本来要走的又顿住了脚步,皇帝也很惊讶,这是杨麒儿第一次留一位大臣下来。
皇帝便对季大人道,“那爱卿留下来吧。”
季大人领命就又留了下来,但他留下来后,杨麒儿一时又不想理他了,他开始自己玩自己的,不仅抓着棋子扔来扔去,还是个好色鬼一般地拉皇帝的衣领,幸得皇帝这天穿着圆领常服,才没有被他把衣领直接拉开。
杨麒儿玩了一会儿无聊了,要下地去,皇帝只好将他放下了地,季大人一直盯着他看,他便走到了季大人跟前去,自从能稳稳当当地走路,杨麒儿是不耐烦任何人抱的,除非是皇帝,但是这次他却直接对季大人伸了手,“抱抱……”
季大人激动得老脸都红了,向皇帝请示了之后,皇帝点了头,他才把杨麒儿抱起来。
杨麒儿于是伸手就抓住了季大人的胡子,季大人一阵惊愕,直觉胡子要被太子抓掉,但是想要护住胡子把他的手掰开谈何容易,于是十分苦逼,幸得皇帝不是看笑话的人,赶紧唤了柳升进来把季大人的胡子解救了下来。
但是杨麒儿不要从季大人身上下来,他咿咿呀呀地说要出去,季大人看皇帝点头了,只好把外孙往殿外抱。
抱到了殿外,檐廊下倒是阴凉的,杨麒儿就要下地,季大人只好又放下了他,他开始在檐廊上走来走去,看看这里,瞧瞧那里,不时又去扯一扯侍卫的靴子,季大人就只好跟在他身后做跟班不让他乱走。
除了季大人,自然还有十几个包括奶母女官侍女嬷嬷内监在内的人跟着,生怕这帝国储君出了事。
杨麒儿走了一阵又累了,就停下来要季大人把他抱回勤政殿去,他闹了一阵,出了一层汗,白嫩的面颊绯红,眼睛又黑又大又亮,漂亮得像个小瓷人,季大人抱着他软软的身子,心情激动,第一次生出这是季家的种的感觉。
姜时泽那般及时地向京城汇报了嵛山岛大捷,自然是受季衡之意,季衡以为姜时泽将这嵛山岛大捷报给朝廷后,皇帝就不会再对付许家,但他哪里想到,帝王的吃醋,可不是简简单单酸一下就行的。
季衡这边写给皇帝的奏折,有关徐铁虎投诚的,则是走正规的八百里加急,要十天左右的时间才会到,故而季衡就在温州直接招待了徐铁虎一行。
季衡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因为年纪小,也从来不在老臣跟前摆架子,不过他自从下了东南来,便立下了很多功劳,不仅是战略上,且在武器研发,军队建制,又拉了很多军饷这些事情上,甚至他次次都亲临战场,每战必胜,军队是一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在如此的军功之下,那些老臣也自然不敢因季衡的好性子而蹬鼻子上脸,每每都是十分恭敬,丝毫不敢对他有小瞧。
也正是因为季衡的和气,那徐铁虎正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季衡把他招待得好,他本来估计并没有十分的意愿投诚朝廷,现在便也至少有了八分了。
徐铁虎在以前本来就是吴王的部下,并不是一般山贼海寇,故而他有着军人的纪律性,而且也有一定的大局观,因此季衡和他说话便也不费力。
243、第三十九章
温州知府十分识趣,将自己的府邸安排给了季衡做歇息之用,自己家小则另作了安排。
温州本就是文化昌盛之地,虽然因为朝廷的海禁政策而失去了前朝时候的繁华,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至今依然可见其盛世风采。
温州的豪宅佳苑很多,温州知府的这个府邸便也十分可观,季衡在里面已经招待过几次官员。
徐铁虎一向是大大咧咧,但每次上季衡这里来,还都要好好收拾一番,穿着整齐合乎礼节。
在花园里坐下,季衡便和他闲聊起来,季衡反正借着自己年纪轻,能装不懂的时候,绝对不装自己是大家,便和徐铁虎聊起东南一带的海岛,季风,暗流等等。
徐铁虎并不遮遮掩掩,能说的就说。
他目光时常到处看,季衡知道他在找什么,不过也不点破。
徐铁虎本就不是能忍之人,最后就直截了当地道,“为何自从上岸,便不见三公子身影。”
他这般问,甚至是带着急切和责怪之意。
季衡则故意做出惊讶的神色,“我知你前来投诚的诚意和要求,其中也包括要保证三公子的安全,以后不再计较他的身份,朝廷也是十分有诚意的,我们待三公子可不薄,他想要什么,我们都满足。诸如他要住在我的隔壁,诸如……嗯……其实是他死活不肯见你。我劝过几次,劝不动,只得算了。”
徐铁虎有些恼怒,又有些悔恨,道,“他这人,能够将一件事记恨至今,真是让人……”
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只是暗自恼恨,也不知是恼恨杨钦治,还是恼恨他自己。
恼恨了一阵,又直直看向季衡,季衡这天穿着一身宝蓝色湖缎圆领袍,少了平常穿着官服时候的严谨和死板,多了几分潇洒和风流,徐铁虎像是第一次发现季衡长得不错一样,在心里“咦”了一声,然后直言不讳地问道,“当初三公子写了两封信给鄙人,据说是你劝诫的结果,既然你能劝得了他给我写信,如何就劝不了他来见我一次。”
季衡手里捏着骨扇,用扇柄轻轻敲着手掌,道,“当初他给你写信时,便要求让我在之后护着他,不让你将他带走,且不想再见你。那时候我不得不答应他。”
徐铁虎眉头狠皱,想了一阵子后,深深觉得自己是被季衡忽悠了,对季衡怒目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初他写给我的信里,明明说之后想同我一起过日子,这才劝动了我放过你们来投诚,但当初他写这封信,竟然是以从此不再见我为条件,这不是故意耍着我玩吗。”
徐铁虎长得人高马大,壮硕非常,季衡是个修长的身姿,在他跟前,简直像是小了两圈,他坐在季衡面前,稍稍近点,就让季衡觉得像是泰山压顶,所以季衡总是要坐得离他远些,徐铁虎发起怒来也不是等闲,不过季衡却一点也没受他的影响,依旧神色平和,此时还直接像对待老朋友一样,将手里的扇子放下了,就言辞恳切地道,“你心里分明知道这可不是我的罪过,现下朝我发怒,可是毫无理由的。”
徐铁虎还是对他怒目而视,季衡却让他别生气,又说,“我且问你几句话。其一,三公子当时写信,乃是事急从权,虽然是事急从权,难道当时那信不是三公子所写吗,既然是他所写,又不是我在旁边一字一句念给他的,那你说,难道那里面的内容,一点也没有三公子的心意在?”
徐铁虎心里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被季衡这么一说,就皱着眉不言不语,季衡又道,“既然那里面其实是有着三公子的心意在的,那又怎么能说是骗你呢。”
徐铁虎看着他还是不言,但是神色却稍稍缓和了一点。
季衡又说,“其二,三公子明明关怀着你,但是却不愿意见你,也不愿意同你走,他对我如此要求,难道我能不满足他。我不满足他,只怕他对你再写一封信,你只怕比此时还恼恨我。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我也是无奈呀。三公子不愿意见你这件事里,只有两个对象,一个是三公子,一个是你,与我却是没有关系的,这是你们两人的事。当然,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得你自己才能解开三公子的心结,你将这过错怪罪到我的身上,却是太为难人了。当然,既然现在三公子住在我的隔壁,我帮你对他带带话,他当是能够理解的。”
徐铁虎只是脑筋直,从不知拐弯抹角,并不是脑子蠢笨,此时听季衡这般一说,他便也反应了过来,季衡这话的意思是,他可以帮忙说动三公子,但是就看他徐铁虎有没有诚意了。
徐铁虎直直盯着季衡,季衡也不怕他盯,神色平和而面带微笑,徐铁虎说,“你帮我劝一劝他,当年的事情,的确是我做得不对,万望他能够原谅。请他不要这般对我避而不见了。这都多少年了,他还记着当初,不愿意往前看吗。”
徐铁虎说着,自己又恼怒起来,面色十分难看。
季衡道,“那我便替你将这话带过去了,只是,他要如何想,我却是没法保证的。”
徐铁虎说,“听闻你是能言善辩的,为何不在这事上为我出点力,要是你能帮我把这事办成了,我定然记住你这份恩义。”
季衡却说,“世上最容易成的是缘分,最难成的也是缘分。要是你俩之间有缘无分,即使我真有三寸不烂之舌,也不定能够说动三公子。你定然比我清楚三公子骨子里有多么执拗。”
徐铁虎一张威风的脸做出愁苦的神色,这神色实在不适合他,季衡看他这样,在心里不由觉得好笑。
徐铁虎一向是直言直语的豪爽性格,道,“他的那些弯弯扭扭的心思,我真是闹不明白,想你可能会明白,你就帮帮忙。”
他说着,甚至还起身对季衡行礼,季衡理所当然地受了他的礼,也不再和他浪费时间,便应了。
送走徐铁虎之后,林襄跑到季衡跟前来,对季衡小声说,“我看这个徐大当家同那杨三郎之间真是怪得很。简直像是大爷们小媳妇之间闹别扭一般。”
季衡被林襄逗笑了,说,“你们女人果真看得比较明白。”
林襄哎一声,“真是这样呀。我看那杨三郎真没意思,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扭扭捏捏地作甚。”
季衡倒是对林襄侧目了,“杨三郎又不是女人,又不能三媒六娉后就跟着徐铁虎过日子。”
林襄道,“我一个女人都发誓不嫁人自己过日子了,两个大老爷们,还要三媒六娉才能在一起呀,我在水师里时,看到有人就请兄弟伙们喝顿酒,就算成事啦。那么麻烦做什么,我看那杨三郎就是无所事事太闲了瞎捉摸出的事情。”
季衡突然觉得林襄说得很对,点头道,“那你去劝一劝杨三公子,要是他真愿意和徐铁虎凑一对了,杨三公子是娇贵人,不喜欢流离失所海上风浪,徐铁虎为着他,在投诚之后也不会反复无常。而且朝廷也好拿捏他。”
林襄面对这任务却马上摇头,“不,不,我才不去。还是君卿你劳累点,你去吧。我对着那杨三郎说话,他能够当全然没听见,理也不理睬,把我当透明人一样。我可不喜欢他。”
季衡对她无言以对了,突然又说,“最近郎商怎么一看到你就脸红,还躲着你。”
林襄笑得十分得意,“上一次他竟然敢小瞧咱们林家的双剑剑法,所以我就找他来切磋了,他输得一败涂地,再看到我,怎么能抬得起头来,自然要脸红和避着我。”
季衡“哦”了一声,又对林襄刮目相看了,“郎商功夫很不错,你竟然赢了他吗。”
林襄对季衡这话不满,“我就不能赢他啦,你是不知道小爷我的能耐。”她说着,还骄傲地扬了扬头。
季衡眼带笑意地看着她,嘴上说,“你这样,恐怕的确是难嫁。但是遇到有心人,还是会好好珍惜你的。”像个大哥哥教育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