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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古思贴木儿冷静的对妻子笑了笑,眼中流露出平素里难得的几分温柔。
“爱妃不必自责,朕睡不着,你先歇吧,这马蹄声如此急,估计今晚前线有事,
朕出去看看,来人——”。
寝宫外伺候的太监宫女一个都没有回应,宫殿里立刻显得空荡荡的,只有脱
古思贴木儿发怒的呼唤声绕梁不绝。
窗外亮了起来,数千支火把的影子映在天鹅绒窗帘上。顾不上皇家威严,脱
古思贴木儿快步走到寝宫门口,伸手拉开的宫殿门。
无数士兵面无表情的站着,手中的火焰吐吐跳动。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是谁的部下,竟敢到朕的寝宫来闹事”,脱古思贴木
儿大声斥责,一股冰冷的感觉从头皮传到脚下,反了,有人造反了,朕的士兵呢,
朕的忠心耿耿的卫队呢?
“叫你们的领头者上前出来见朕”!声音听起来非常遥远,仿佛不是发于自
己的喉咙。
人群刷地向两边分开,中路军主帅也速迭儿、太师阿鲁台、先锋恩克、土默
特部大将耶利先哥、托克托部首领白音莫和、窝阔台系的贵利赤……南和林的柱
石之臣一个不少,排着队,整齐的向寝宫走来。
禁军统领额勒伯克在哪里,怎么一点打斗的声音都没有就让这些人靠近的寝
宫。脱古思贴木儿强压住快跳出胸膛的心脏,四下里寻找自己的胞弟额勒伯克。
被他目光扫过的禁卫军将士纷纷把脸避开,不敢对视脱古思贴木儿的眼睛。
终于找到了,窗口处,自己平素最喜欢的弟弟额勒伯克正指挥士兵用木条将多余
的门窗钉死。
“也速迭儿将军,前线有军情么”?脱古思贴木儿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冷冷
地问。
“没有”。也速迭儿习惯性的回答。
“阿鲁台太师,今晚长生天有什么特殊的警示么”。脱古思贴木儿把目光从
也速迭儿的脸上移开,转向太子阿鲁台。
“没有”,阿鲁台低下头,语调有些羞涩。
“那诸位爱卿半夜来朕的寝宫所为何事,莫非听说有人要谋反么”。脱古思
贴木儿站直身子,声音在早春的寒风中传出好远。
众人在他的逼问下,身子一抖,胆小的几个人悄悄的后退了半步。
“我等前来请皇上退位”!先锋恩克上前一步,大声高呼。此时士气决不可
泻,也速迭儿被儿子的高呼声所提醒,跟着上前拱手施礼:“各部将领前来请陛
下去帝号,结束这场没完没了的战争”。
“是啊,不打了,没完没了”,默特部大将耶利先哥跟着走上前,紧随在也
速迭儿父子身后。
其余将领从刚才的畏惧中缓过神来,一齐附和,“不打了,有完没完,连母
羊都没时间下崽子”!
持续多年的战争,让草原受到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破坏,在大明朝经济和军
事的双重打压下,厌战之风在蒙古士兵中迅速蔓延。蒙元帝国失去了勇士们必胜
的信念支撑,也速迭儿父子看准时机轻轻一挥手,就完成阿里不哥系贵族几辈子
都不敢想的事。
“这么说,尔等下定决心要出卖朕喽”,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脱古思贴
木儿混乱的思维反倒渐渐清晰。
“我们没出卖你,我们只是不愿意再为一个人的梦想,流干整个草原的血”,
太师阿鲁台哑着嗓子回答。
“察合台部的十万精兵就在路上,坚持过这个春天,我们就可以反击,到时
候,整片大地都是我们蒙古人的,祖先的辉煌就会重现,难道你们连这几天都等
不了,都不肯给朕么”?
阶下没有人回答,从士兵们冷漠的眼神中脱古思贴木儿看到了答案。
“陛下的十万精兵,恐怕不会来了”,也速迭儿笑了笑,将一封书信掷到地
上。
“察合台汗国的精兵来了,陛下要分一半江山给他,连我们的土地也他随便
挑,包括我们世代居住的牧场,陛下将我等置于何处,这和大明的军队来了有什
么分别”?阿鲁台太师大声质问。
“这”?脱古思贴木儿无法回答,也速迭儿将他写给察合台汗的密信掏出来
那一瞬间,他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乌云其其格拎着脱古思贴木儿的战袍,呆立在门口,虽然早就预感到有这么
一天,她还是被突然来临的灾难吓晕了,打算给丈夫批在肩上的袍子无力的顺着
门框滑落。
脱古思贴木儿走过去,俯身将袍子捡起,拍拍上面的土,小心的穿在身上。
当年那个汉人李善平为什么会平静的整顿衣冠,此刻他终于明白了那个书生的心
情。抬手理顺妻子耳边凌乱的鬓发,爱怜的看了几眼,转过头,脱古思贴木儿对
昔日的部将提出了最后的要求。“给朕留一些颜面,不要让汉人侮辱朕的尊严”。
也速迭儿点点头,几个士兵走上前,将一个镀金托盘放到寝宫的大门口。掀
去上面的黄缎子,露出一匹白绫,一壶毒酒。
脱古思贴木儿端起托盘,微笑着向寝宫内走去。
“哥,你们在开玩笑对不对,哥,你看看我,我是乌云其其格,你的亲妹妹
呀,脱古思贴木儿是你的妹夫,咱大元的皇帝,哥――”。乌云其其格歇斯底里
的叫着,跪在地上,冲着哥哥不住磕头。
也速迭儿闭上眼睛,转过身体,不敢回答。
“陛下”,乌云其其格见无法打动哥哥,抱着丈夫的腿死活不肯放开。“陛
下,咱们将皇位让给他们,咱们去草原深处隐居,咱们去当一对牧人”!
恩克挥挥手,几个健妇冲上来,用力将乌云其其格拉开。
“哥――,陛下――”,乌云其其格哭喊着,对着几个仆妇又踢又咬。
“小心,小心,别伤着乌云其其格”,脱古思贴木儿的胞弟,禁军首领额勒
伯克此刻才跑了过来,张开双臂将乌云其其格揽在怀里。
“额勒伯克,他们要杀你哥哥,你看到没有,看到没有”,乌云其其格哭喊
着,用尽全身力气在额勒伯克的怀抱中挣扎。
“乌云,别怕,别怕,我说过要保护你一辈子的,我会做你一个人的武士,
你的奴仆”,额勒伯克不顾周围蒙古人愤怒的目光,用自己认为最虔诚,别人看
来最恶心的话语表白着。口水顺着嘴巴滴到靴子上。
脱古思贴木儿全明白了,今夜,文武百官都得到了他们想得到的东西,自己
此刻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乌云,别哭了,你几曾见过从皇位上退下来的牧人?你应该嫁给能保护你
的人,我不过是个书生,却不幸生在帝王家,要承担自己本来承担不了责任,这
些年跟着我,你太辛苦,也该再找一个知道疼你爱你的人过下半辈子”,脱古思
贴木儿冲着绝望的妻子低声安慰,声音带着这辈子从没有过的柔和。
“不――”,乌云其其格哭得声嘶力竭。许多被军队隔离在一边的太监宫女
都垂下头,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入干旱的大地上,快速渗进去,顷刻不见痕迹。
“额勒伯克,从小你要的,哥哥从来没拒绝过,这次也不会,好好照顾你嫂
子,咱们草原上没有汉人那么多烂规矩,兄终弟及十分正常”,也许只有此刻,
脱古思贴木儿才像一个哥哥,知道弟弟心中所需,所想。
额勒伯克不敢抬头,死死地搂住乌云其其格,手指关节处渐渐发白。
环视一下四周,看一眼草原上那开满繁星的夜空,脱古思贴木儿笑了,仿佛
卸下一个千斤重担般开心的笑了,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寝宫。
门在他身后吱呀一声关上,大元帝国的一切随着这声吱呀永远成为历史。
第二卷大风战机(八)
战机(八)
洪武十七年春,脱古思贴木儿及其子俱被部将所杀,北元帝国分崩离析。蒙
元统治中原捌拾多年,退回草原近二十年,前后一百年内,无论各部族之间如何
争斗,托雷系(忽必烈系)的子孙一直是整个蒙古族的公认首领,这个规则在洪
武十七年被阿里不哥系的也速迭儿所破坏,杀死脱古思贴木儿后,也速迭儿被将
士们公推为临时首领,代表各部与燕王朱棣达成和解协议,接受大明朝的册封。
此后,窝阔台系,束赤系,察合台系,以及各个能和成吉思汗子孙扯上关系的蒙
古部族都纷纷独立,或者接受大明朝的册封为王,或者关起门来自立为天可汗,
互相之间的战争频繁发生,整个西域进入了新一轮战乱时代。
“在大明强大军事压力和经济双重压力下,蒙古人看不到胜利的希望,所以
选择了放弃。此后除非出现铁木真这样的绝世枭雄,蒙古人不可能再次统一成一
体。漠南蒙古的迅速地汉化,生活与生产与大明休戚相关,本身已经成为大明北
部的天然屏障,万里长城从今日起,不再为砖石所筑”,以时事分析见长的《北
平春秋》第一时间报道了蒙古帝国内乱的起因与经过,一针见血地指出,没有强
大的军事力量作为威慑,蒙古帝国不可能这么快走向终点。而三路北伐大军燕王
朱棣统一调度,是这次“挤压”行动成功的关键。
而以消息准确及时著称的《北平新报》则把注意力放到了新划入大明版图的
南和林地区。也速迭儿接受大明册封为顺王,辖净、鹿两州,托克托部首领白音
莫和被封为托王,辖托克托地,土默特部首领耶利先哥被封为凉王,辖参合坡,
岱海,脱古思贴木儿的弟弟额勒伯克被封为薛王,辖准葛尔地,漠南四大部所辖
之地距离黄河都很近,黄河百害,独利一套。大拐弯处充沛的水源和丰富的矿藏
预示着庞大的商机,接受完册封的当天,也速迭儿之子恩克就强拉着辽蒙联号的
掌柜杨铁柱到了他的领地白云保格德,指着苍莽大山立誓,和北平商人共同开发
此山,所得利益双方各取一半。在《北平新报》的鼓动下,南北商人带着大把银
票冲到鹿州(包头一带),意图抢占发财的先机。
老将汤和站在岱海湖边,望着南北两股人群不住摇头。北去的是科尔沁残部,
这个草原上曾经最强大的部落剩下不到十万人,赶着牛车,拉着毡帐,迤逦向北。
打着杜尔伯特、郭尔洛斯两部旗号的人马更少,男女老幼加在一起不会超过五万
人,男人满面灰尘,女人一脸迷茫,快乐的只有孩子,他们不会关心明天的生活,
只要草原上有水,有阳光,就能听到他们的嬉闹声。
还不如将他们留在这里呢,到了昔令哥河北边,斡亦刺诸部会放过这些当年
的仇敌吗,虽然大明严禁各部互相争斗,事实上,只要地方官员稍微闭一下眼,
就有一个部落消失。那些读圣贤书的官员才不会关心这些异族的死活,事发后不
但不会干涉,八成还会帮着肇事者一块隐瞒,以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
三天前,有人曾经提议半路截杀北归的科尔沁等三部,被负责三路大军协调
指挥的燕王朱棣制止。
“我们既然签署了停战协议,就要履行契约,无论什么理由,契约不可违背。
否则将来不会再有人相信我们的信誉”。朱棣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震北军
将士一丝不苟的执行了主帅的命令,连那个杀人狂李尧和活阎罗苏策宇都主动带
队约束部下,不准他们骚扰蒙古人。
这就是变化,放在当年,失败者绝对没机会在草原上生存,老了,跟不上这
些年青人的脚步了。老将汤和默默的想。与科尔沁诸部前进的方向相反,来自山
西的商人赶着马车成群结队走向和林城,有很多人这几年一直跟在威北军后边,
卖一些补给给军队的同时低价收购士兵的战利品,不少人靠此发了大财。同样是
这些山西人,当年用耕牛和土地诱惑,甚至用军队赶都无法让他们离开故土,今
天让他们花钱买经营权,他们反而迫不急待的跑来了。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
人诚不我欺。
“乒”,一声号炮在半空中炸响,斗大的眼花遮住夕阳的颜色,将晚霞染成
一片幽蓝。四面号角声呜呜地吹起,平静的草原上立刻掀起波涛,无数匹骏马从
四面八方向凉城方向奔去。
“燕王点将,燕王擂鼓聚将了”,传令兵擎一面画着日月图案的大旗,在草
原上边跑边喊。北去的牧人吓得停住牛车,搂住孩子,哆哆嗦嗦地躲到毡车下。
东来的商队一团团围住自己的货物,车辆在外,骆驼马匹在里,彼此间留出通道,
这种阵型的优点是,马背上的骑士得以从队伍间穿过,而商队不会被战马冲散,
如果碰上强盗,马车就构成了一个小小的城池,守在车城里边的保镖可以充分利
用车辆的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