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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价值,至少朕赢回了这一局。
武安国和李琪各自完成奏折的一部分,合起来有五个金币那么厚。朱元璋慢
慢的在灯下翻看,时而摇头,时而点头。
其实这已经算不上奏折,而是一份调查报告,报告中剖析了目前暴露的贪官
和白吏重灾区,浙江和苏州两地白员泛滥和官员贪污的实际情况、起因、以及对
朝廷政令执行的影响。并且试探的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分散官员的权力。
“其权也极,其贪亦极,上下交通,而民之哀声不闻”,绝对的权力导致绝
对的腐败,依赖上级官员的监督,相当于没有监督。这肯定是武小子的原话,朱
元璋叹息着想。奏折经过驸马李琪的修饰,看起来已经没有那么多让人不愉快的
锋芒。在报告的最后,李琪请求,充分利用起这些年朝廷册封的那些无禄爵爷们
的力量,让他们为皇家服务。
“这可行吗”?朱元璋摇头,继续向下面看武安国陈述的理由。老朱不是没
做过依赖民间力量的试验,贫苦出身的他天生不相信官员的清廉。洪武四年第一
次反贪,除了株杀贪官外,他曾经让户部彻查天下粮田,任命拥有土地多的大户
充当粮长,代替官员行使收税的权力。他曾经认为本乡大户对小民有仁爱之心,
不会欺负本地人。可没过两年,他就发现了大部分粮长心肠比官吏还黑,他们非
但不缴自己应上缴那份粮税,还把自己的土地分到各自的亲戚名下,欺骗官府。
更有甚者,居然吊打百姓威逼别人替他们缴纳赋税。在编册的时候,则从中捣鬼,
多加征派,中饱私囊,甚至发生谎报灾情,将所有赋税据为己有的事情。朱元璋
盛怒之下,杀了一百六十多个粮长,分权之事由此做罢。
“百官治世不可无权,专权者滥,极权者苛,古今不易……”,这是谁的原
话,怎么不像武小子讲出来的。一切有权力的人都容易滥用权力,这是万古不易
的一条经验。武安国的奏折中提出的办法就是制衡,无论权力掌握在官员手里,
还是百姓手中,运用权力时必须防止滥用和腐败。朱元璋先前“惧宰官之不修,
立监牧以董之;畏监督之容曲,设司察以纠之”的举措就比较圣明,但官吏彼此
制约监督的力量有限。现在因为战功和捐献获得荣誉爵位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
拥有帝国赋予的荣誉,也有个人的财产,所以建议朱元璋充分利用他们作为帝国
的支撑,将监察官员的权力下放下去,不是唐代以来采用的那种简单告密式下放,
因为那样容易给不法之徒钻空子,历史证明其结果很有限。同时也不是采用宋代
元丰年间那种“在尚书都省设置御史房,主行弹纠御史案察失职”式的权力交替。
而是把地方官员的任命权力和罢免权力分开。由朝廷通过科举和推举制度选拔官
员,而官员在地方公干期间,其权力要接受地方“有爵之士”的监督,升迁考核
依赖地方士绅而不是上司的推荐。
“凡贪、枉、滥权及安置冗员等,皆在弹劾之列”,当地方功勋之士,也就
是拥有爵位的人一半以上对官员提出弹劾,这个省的最高长官则必须将此人革职
或调任。否则地方功勋之士可以将弹劾的结果联名上奏朝廷,由朝廷一并追求这
位官员罪责及其长官包庇之罪。
自从朱元璋采纳李善长的建议建立六级别分爵和爵禄分开制度以来,大明朝
拥有爵位的人明显增多。特别是去年颁发了被儒林诟病的“鬻爵”令后,拥有最
低爵位“国士”已经成为富足人家追逐的一种时尚。毕竟见官不跪的权力以前只
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才能享受。爵位代表着一个人的社会地位和信誉,在某种程
度上也拉平了儒生集团和其他集团之间的地位差距。有爵之士本身的能力和权力,
使官府轻易难以加害,让各地有爵之士代行监督之职,可行性的确非常高。
若劣绅勾结,斥逐良吏,如何应对?带着这个问题朱元璋继续翻看奏折,武
安国和李琪提出的办法是,对各地有爵之士集团也不赋予绝对的权力,有爵之士
弹劾官员之后,对官员的处罚仅仅限于调任或夺职,其具体罪责有无还得交给吏
部考核决定。但吏部必须在朝廷中和报纸上公布审核结果,并且不可再将被弹劾
的官员派往原地。弹劾官员的权力每任只能行使两次,如果三年(朝廷规定的地
方官任期)之内连续将两个官员弹劾掉,则当地有爵之士集团失去了对第三任官
员的弹劾权。为放止有爵之士和官府勾结,武安国还特别强调,应该避免有爵之
士在官府中任职,凡在官府中任职者则自动放弃投票弹劾官员的权力,凡有投票
弹劾官员权力者不得同时在官府中担任职位。凡对地方官员监督不利而被朝廷发
觉,则当地有爵之士三年之内丧失弹劾权力。地方行政长官对属下监督不利,则
长官负连带责任。
“这不是叫朕不信任任何官员和百姓么”,朱元璋花费了整整一个时辰,才
将奏折看完,闷坐在龙椅中沉吟半晌,低声向李琪咨询。
“若人皆圣贤,何须官府。官皆圣贤,何须督察,臣以为制衡本身既对官员
的不信任,唯有不信方可大信”,驸马李琪认认真真的解释道,眼中充满渴望于
坚持。
“也有道理,朕不妨试行一下。具体怎么试行,你下去草个折子,明天一早
上奏吧”。朱元璋点点头,决定采纳驸马李琪的建议。看看天色已近黎明,笑着
说道:“后天吧,今天的早朝你不用上了。顺便写封信给武小子,让他省完了亲
赶快回来。朕不追究他抗命之罪,他也好好给出些好主意,就像上次铸币之策那
样的主意,别老推三阻四的,还怕朕有功不赏么”。
“是,陛下,微臣告退”,驸马李琪心中一阵轻松,有了这条策略,朱元璋
也许不会如此急着杀人立警了吧。
“且慢,那个武小子还说了些什么,关于朕惩处官员的事,他真的像你说的
那样认为朕胸怀天下百姓吗”?
“回禀万岁,此事千真万确”,驸马李琪面不改色的撒了个小谎,“不过妹
夫说,对于贪官而言,死并不是他们最怕的,他们死后一了百了,最怕的是穷,
有时候受穷的滋味比死可怕”。
朱元璋明显的愣了一下,受穷的滋味,恐怕自己比谁都清楚。示意李琪可以
离开了,他自己却坐在烛火旁,年少时经历的苦楚一齐涌上心头。
此时调武安国回京未必是好事,他既然愿意踏踏实实的干些地方实事,不妨
照顾一下他本人的愿望。这小子搞国计民生是块好料子,眼前杀人的事,还是别
难为他了,希望制衡之策执行后,这是死在老夫手下的最后一批贪官。
朱元璋把目光放在地图上浙江所在,这本是富庶的天堂之地,被郭恒等人硬
糟蹋成了饥馑之乡,杀戮过后,也应该派人去恢复那里的秩序,百姓还是期待者
一个好官,如果新政也能在水网密集的南方取得成效,等自己解决了所有隐藏祸
患之后,也应该考虑下一步推行了。
朕的大明帝国,百姓终归有一天不会为饥寒揭竿而起。烛光下,朱元璋自言
自语。
第二卷大风莫须有(三)
莫须有(三)
初夏的天亮得早,驸马李琪走出宫门的时候,天边已经出现鱼肚白。清晨的
凉风吹动他的衣衫,背上传来一片片清凉,那是昨夜伴君吓出的冷汗。
没有哪个朝代的官儿比大明朝难做,俸禄低廉不说,人格还时时受到折辱,
朝堂上被拖出去扒下裤子打屁股是常见的事,三天两头也有官员掉脑袋。一个和
他关系不错的官员酒后如此抱怨,“为了平头百姓得罪士大夫,咱这万岁真不知
道是谁和他一块治理国家”。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这种体制下,大臣都是皇帝的家奴,不高兴就杀
了,当然不必考虑理由”,武安国的对明朝君臣关系的评价更直接,直接到一针
见血。偏偏他对朱家王朝也最忠心,忠心到简直不考虑个人得失荣辱,忠心到被
弃置在处州还想着替朱元璋出主意解决千古难以破解的死局。他这样做,到底为
了什么?
“我上当了”,在踏上自家的马车那一瞬间,驸马李琪猛然醒悟。晨风让他
疲惫了一夜的头脑清醒,一个清晰的脉络随着马车的颠簸慢慢出现在他脑海。
作为洪武朝的臣子,被朱元璋的皇家威仪吓得狼狈不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李琪并不觉得自己昨夜的表现有多失态。况且当时即使心里不害怕,表面上也要
装成害怕的样子,这样才会让岳父有成就感,武安国干了那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
不却讨皇帝喜欢的原因之一就在于他不会演戏,不会装出一幅诚惶诚恐。
然而,这个傻妹夫却把自己骗了,这个在自己指导下学习为官之道的傻小子
挖了坑把老师给陷在里边,可笑的是自己在陷阱里还高高兴兴,以为进入了福地
洞天。越想,驸马李琪越觉得自己的看法有道理,分权和制衡之策,应该是武安
国早已想到的,和自己在处州那些热烈的讨论,不过是诱导自己得出他预先安排
好的答案,以便利用自己的身份向当今皇帝提出“制衡”建议。利用民间有爵之
士对官员进行监督的策略,表面上不过是一个对现在“民可随意告官”之策的一
个局部变更,深层下,却掩盖了太多的权谋在里边。武小子一定在很早之前就做
好了这样干的准备,至少从他当年建议父亲设立爵禄分开和六级爵位制度开始,
就为今天埋下了伏笔。年前通过的“鬻爵”一策,更是为了近一步靠近这个目标
而按进行的关键环节,放眼今日大明,那些有爵位之人中多少是花了银子买来的?
这些买了爵位的又都是什么人?至少在北方四省,那些出得起银子买爵位的,八
成都是经商或开工厂的,也就是从此新兴阶层有了名正言顺的参政议政权力,再
也不用偷偷摸摸靠贿赂官员实现自己的目标。
这局也布得太大了,大到超乎人的想象。这是我的傻妹夫吗?扪心自问,驸
马李琪宁愿相信武安国依然是那个不通事故的直心肠。想起老父当年对武安国的
评价,“远见卓识,大略雄才”,又觉得真有武安国幕后操纵了一切的可能。郭
璞在地方上大力兴办学校,鼓励当地子弟参加今年的会试,那个文采飞扬的周无
忧平时什么也不争,这次却削尖了脑袋去谋副主考的位置。而主考官的选择几经
波折,最后也落到了倾向支持新政的大学士邵质身上。这些不都是争夺天下权柄
的作为吗,可以料定,今年选拔的人才中间,支持新政者将占大多数。加上昨夜
自己提出的有爵之士议政制度,不知不觉间,朝内朝外这新政的局面竟大占主动。
这么大的局,真是武安国布的吗?
如果顺着这条思路理下去,武安国明着退出权力中心,实际上极有可能是以
退为进,避免留给官员们心黑手狠的印象。反正他也看不起那些贪官,由着万岁
把朝廷上的官员清理干净,他再寻机会归来部署自己的人马,有了廉洁有效的执
行者作为保证,新政还愁推广不利吗?
“这不太可能”,驸马李琪摇摇头,自言自语。但他又希望武安国有如此心
机,如果真能如此,父亲在酒泉之下也可以安然入梦了。
街道上已经有早起的人在走动,贩菜的农夫赶着四轮马车,把城外的时鲜趁
着“露水早”拉进城来。做早点的伙计也吹着了昨夜压下的火,烧热开水等着堂
下大师傅的第一笼包子上架,起得最早得是走街串巷卖报的报童,两个装满生存
希望与梦想的沉重口袋搭在肩上,赤着脚,沿着马路边跑边喊:“卖报了,卖报
了,最新消息,最新消息,前线大捷,大明军队踏平西路蒙古,直捣居延海,大
破鞑子二十万了”!
“停车”,驸马李琪大声喝令车夫将马车刹住。半梦半醒之间他不敢相信自
己的耳朵,大明朝报纸传递消息比邸报快是众人皆知的事实,特别远离皇城的事,
有时外地送到朝廷的折子还没到,报纸上已经炒得沸沸扬扬。几家报纸为了争夺
百姓口袋中的铜子,挖空了心思找消息,战场上的消息是百姓关注的焦点,随军
的商队里就有专门的消息贩子。像《北平新报》、《江南新闻》这样以消息及时
而见长的报纸干脆雇佣了写手跟随军队前进,每天将最新情况雇佣私邮接力递到
各自的衔接点。
马车稳稳地刹在路边,随行侍卫将一个卖报孩子叫住,带到李琪面前。驸马
李琪掏出一个银币丢给吓得不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