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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挥出全部效用至少还需要十年时间。十年之内,一旦父亲驾鹤西游,自己能让
这些将军服从调遣吗?有心认可老父的做法,眼前又浮现了属下那些期盼得目光,
曹震、朱二、方明谦,自己若辜负了他们所期,如何在部将中立足?
鼓鼓勇气,太子朱标继续劝道:“父皇教训极是,可要收蓝玉兵权,像调遣
冯老将军一样,让他到总参谋部任职算了,还能为父亲献计献策,何必一定要杀
他全家”?
“早和你说过,谋反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非要讲证据,
开了这个先例,以后诸将谋反,只要小心不被抓到证据就得宣布无罪。那岂不人
人欲反?必须以此事给诸将竖个榜样,让他们非但不敢反,平时连想都不敢想。
要都像元朝那时,君臣间动辄提刀相见,还成什么体统。脱古思贴木儿的例子就
在那摆着,要是他早把大舅子也速迭儿砍了,还有今日之事么”?朱元璋尽力让
儿子明白作为帝王的不易,元朝末年,皇帝和大臣之间互相攻击,没有任何秩序,
起义军才得以在间隙中迅速发展壮大。退到草原的北元帝国迅速灭亡也有一部分
原因归功于内乱。大明朝要永远吸取这些教训,才能让这世界上最大的国家长盛
不衰。
“只怕朝野间人心不服”?朱标摇摇头,有些担忧地说。
“这就是帝王之术了,恩威并施你懂不懂。你宅心仁厚,这点儿朝臣们都知
道。等蓝玉这个谋反的罪名落实了,为父会念在你多次求情的份上给蓝家留一点
香火,并将一些罪证不明的将领赦免了,调归你属下。这样常茂和冯胜他们还能
不念你的好处?军中诸将还能不感你的恩德?其实蓝玉也不算完全冤枉,兵部贪
污的案子,蓝玉无论如何也难逃干系,至少是知情不报之罪。还有他在西凉私募
流民戍边、乱建城池、支持边境上茶马走私,随便一项都是杀头的罪名。若是在
为父百年之后还有人替蓝玉鸣冤,你尽可替蓝玉平反,反正那时蓝家的势力已经
根除了,不会对你的江山造成危害。臣子们还会认为你圣明,超越为父。哈哈”,
朱元璋想到将来儿子登基,百官为这些预先安排好的仁政顶礼膜拜的样子就感到
好笑,“他们都和为父说蓝玉冤枉,嘿,蓝玉造没造反为父岂能不知,但这个时
候需要一个造反的出来,不冤枉蓝玉,倒让老夫冤枉谁去”?
“哈哈”,笑声在皇宫内回荡,窗外,几只鸟儿在睡梦中被惊醒,呼啦啦飞
上半空。
“嘿嘿,明天咱们就拿着锦衣卫的口供一块上朝,这么多造反的,凡是有名
有姓的都牵扯到了,看皇上怎么办”?老将军傅有德接到常茂派人送来的一大摞
口供,开心地说。
在皇帝眼皮底下闹这么大动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为了这个动作不出闪失,
老将军冯胜与傅有德费尽心机。好在去年总参成立之时,为了及时掌握前线军情,
朱元璋把一部分锦衣卫划给了总参。大家都是锦衣卫,谁能查谁,所以才瞒过了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那狗一般灵敏的鼻子。
威北军主帅常茂回京献俘,临行前欲点五百弟兄押解俘虏,燕王朱棣一时
“疏忽”,连名单看都没看就答应了。于是常茂毫不客气的调尽斥候旅中好手,
这些王飞雨将军训练出来的斥候个个身经百战,收拾几个毫无防备的锦衣卫还不
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将锦衣卫几个主要头目掠入了班房,这里边都闹翻天了,
外边的人还蒙在鼓里。
“傅将军,徐某这一世英名,今天就毁到你手了”,老帅徐达喝了口茶,无
可奈何的抱怨。他与傅有德交情非浅,傅有德的孙儿过周岁,收到请柬后徐达不
能不来,来到后稀里糊涂就被李文忠等人灌醉。醒来之时,月亮已经西落,陪同
前来的侍卫早被傅有德打发回府了。傅、李两人笑呵呵拿着锦衣卫的供状请他看
一场好戏。
“徐帅不必惊慌,我们又不想造反,只是看这帮锦衣卫做得太过,不得不出
手管一管,否则谁知道蓝玉过后是不是你我”,傅有德笑眯眯的吃了一块西瓜,
镇定自若。
“是啊,徐伯,咱们都是被傅将军灌醉的,今晚之事一概不知”,禁军主帅
李文忠一旁搭腔。“您老放心,怎么说皇上也是我舅舅,禁军不会害他,今晚只
是由着常茂他们胡闹,明天早朝大家看皇上怎么解决此事罢了”。
连朱元璋的亲外甥都这么说了,徐达还能说些什么?自从朝廷开始用锦衣卫
主持反贪以来,大臣们每天上朝前又开始写遗书。自己是退居二线之人了,每天
深入简出就为了求个阖家平安。贪污腐败和自己沾不上关系,朝廷杀大臣立威也
没自己的事,兵权早交给了朱棣,指挥学院也尽力灌输些精忠报国的言语,本以
为无论如何也没灾祸找到自己头上,没想到被老伙计给算计了。
“也罢,谁让徐某认错了人,你们说,这一切是不是武安国背后主使的”?
徐达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问。
“得了吧,就你那得意弟子,别的好处没学会,你的谨慎倒学了十分,在浙
江躲着呢”,傅有德不高兴的抱怨。提起武安国他就一肚子气,自己千里迢迢派
人送信商量对策,下书的人连面都没见到,隔着帘子被刘凌挡了驾。
刘伯温的好女儿非但不为伯父出主意,还搡掇道:“什么都指望我家相公,
我家相公救了一回胡维庸余党还不够,救完文的还得救武的。这次应了蓝玉,下
次不知得救冯胜还是李文忠,回去告诉傅伯伯,就说我家相公主持修桥去了,朝
中的事情不想知道,人不自救,神仙亦不能救之”。
“嘿,果然是刘伯温养的好女儿”,徐达闻言低声赞叹。几句话将自己的丈
夫撇得干干净净,这事能和武安国没关么,要是没武安国当年救胡维庸手下官员
时和皇上说的那句:“没有罪证则不能强加其罪”,这些老将们今天犯上做乱能
做得如此理直气壮吗?
这句“人不自救,神仙亦不能救之”说得好,逼着老家伙们自己想办法。武
小子当时不在帘子之后才怪?徐达听着傅有德的陈述不断点头,这话和当年武安
国和自己说的类似,当年自己怕他和朱元璋硬来,劝他迂回时,这小子就说过类
似的话,自己至今还记得其当时说话的神态。
“受难的人本身不知觉醒,旁观者再着急也是枉费心思,岳父放心,小婿一
定只管点火,不干烧屋子的事”。当年,武安国微笑着对徐达说,那坦诚的笑容
至今还让人感到温暖。如今这个小家伙终于长大了,非但学回了迂回,学会了避
让,而且学会了借他人之手行事。李善长啊,李善长,你个老狐狸终于教出了半
个小狐狸崽子了。
“你们想了这么做的后果了吗”?仔细听傅有德介绍完夜里所发生的一切,
徐达关心地问。费了这多心思,他不想看到仅仅此事无结果而终。
傅有德点点头,从怀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信封,放到徐达手边。“我们征
集了一万多个将士的签名,联合反对锦衣卫越权行事,并替蓝玉鸣冤。按常茂他
们,也可能是郭璞的意思,这次一定要让皇上以律法的形式确定:没有确凿证据
不能认定百姓有罪,无罪不得加害官员,非经刑部机构审判,任何人包括皇上不
得拷打杀害他人,包括百姓”。
“太祖勒石么,皇上会答应吗,这不是逼着他向全天下认错么”?
“他不答应也罢,大不了把我们这几个带头的全杀了,反正今天杀了蓝玉,
明天就可能轮到我们。同样是死,不如给后人争一分权益。将来人也知道大明朝
开国诸将,没一个心甘情愿做人家的奴才”!傅有德大声回答,如同当年投军反
元一样满脸悲壮。
黎明十分,几大队锦衣卫保护着七、八辆官轿来到玄武门。守城的士兵见了
锦衣卫的腰牌怎敢为难,麻利的开城放人,眼看着这拨人马本江边奔去。
将蓝玉和救出来的军官以及锦衣卫爪牙安排到战舰上,常茂低声对医护营长
镇耀叮嘱:“把弟兄们收拢住,没我的本人的命令不要靠岸,如果天黑之前还没
见到我,你们就扬帆出海,小邵和冯子铭的船在吴淞口等着,他们会带着大家去
新发现的那个大洋州,别再回来”!
“老常”,镇耀眼睛微微发红,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自大明立国以来,
从没有人如此大胆的挑战皇权,常茂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别婆婆妈妈的,既然干了,就认赌服输,记得咱们在北平时武小子曾经说
的吗,皇上只是国家的代表,并不等同于国家。在同一个国家里,所有人生而平
等,谁也没有权力随意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谁也没有权力凌驾于法律之上。常
某糊涂了半辈子,那一刻终于明白,所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是多么臭的
一个狗屁”。
周围的人都被常茂逗笑了,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狗屁。偏偏有人奉之为
金科玉律。所以自古以来,才有那么多英豪含恨而终。莫须有,可以解释为“也
许会有”,更贴切的意思却是“根本不需要有”。当一种利益被认为压倒一切时,
以其名义,所有罪恶都不再需要借口。
莫须有。既然迫害时不需要理由,反抗时同样不需要,因为大家遵从的是同
一个游戏规则。
“将军保重”,几个下级军官从舷窗处探出身子,频频挥手。
“大家保重,等此间事了,再与大家痛饮”!常茂向部下庄重的行了一个震
北军军礼,右手握拳,轻扣左胸护甲,俯首,“船上都是咱北军英豪,别为了一
个人生死给挥霍了,拜托”。
礼毕,翻身上马而去,几个贴身死士尾随其后,一言不发。
清晨的岸边江风凛冽,数千年前,在易水河畔,一个壮士抱着同样的心情转
身,走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二卷大风第十七章殇(一)
第十七章殇(一)
天渐渐亮了,千年京城慢慢从睡梦中醒来,街道上渐有晨起锻炼的行人,一
会儿,卖米的、卖面食的、卖豆浆的、提着桶送酒酿的,纷纷攘攘加入晨画,来
来往往络绎不绝。
昨夜并不太平,住在锦衣卫衙门附近的人家半夜明显听到了里边传来的哭喊。
街坊邻居借着早起洒扫门口的机会,彼此试探着对望数眼,脸上都挂满迷惑与悲
悯。
“造孽啊,不知是谁家又被那伙人盯上了”,一个驼背老汉敲打着自己永远
不可能再直起来的腰杆长叹。
“这下,又是家破人亡,惨吆”,胖胖的大婶伸着胳膊大哈欠。悲惨的事情
见多了,人也就麻木了,刚开始在城外杀人那会儿,还有些无赖闲人跟着看热闹,
现在即使绑出一大群男女老少去,围观的人也没几个。热血看多了,人心也跟着
冷了,只要没砍到自己脑袋上,日子就得照过。
“知道是谁家吗,怎么折腾了一晚上,靠亮天就没动静了呢”?老汉神秘的
问。
“知不道,我这也奇着怪呢,按道理,这半夜里人被抓走了,早上应该听见
探监家人的哭声和喊冤声了,莫非全家都被抄了不是”?胖大婶回答得有一搭没
一搭,一只脚已经迈回了自己门内,她儿媳妇把早饭已经做得差不多,屋子中飘
出新米熬粥特有的香气。
“他矜子,你说这世道还让人安生吗,前几年刚杀过一茬,今年又开始了,
就像割韭菜一样没完没了。孩子大些,都不敢让他念书考取功名了”,老汉嘟囔
着,自顾发着感慨。
“嗨,这贪官,该杀!”,一个卖酒酿的汉字刚巧走过,听了二人的谈话,
放下担子,边擦额头上的汗水边讲。“没听国子监的学生们说么,贪官不除,国
无宁日,您看着吧,这七品以上官员挨个绑起来以贪污罪问斩,十个里边顶多有
一个冤枉的”。
老人眼睛一瞪,对卖酒酿的汉子激烈的言辞非常不满,他的一个侄儿刚补了
杭州府知县,刚好七品,在卖酒酿人口中,符合可杀之列。“得,卖你的酒酿去
吧,照你这么说,天下就没好官儿了。人家武大人、郭,那个郭大人,还有朱大
人算什么?人家不是清清白白的。再说了,杀贪官也轮不到锦衣卫来杀啊,这帮
家伙更贪,谁来管他们”!。
卖酒酿的裂开嘴笑了笑,成心和老汉抬杠。“锦衣卫,有皇上管啊,那是皇
上的耳目爪牙,养着他们不就是为了干这个的吗”。
“我呸,皇上管,皇上的事多着呢,哪顾得上来。我看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