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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年来,无数人在这赌桌前徘徊,对手不分兄弟、夫妻、父子。
朱标疲惫的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本轮赌博的结局。千里之外,二弟,
三弟,四弟,擦拳摩掌,他们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父亲?父皇?”,太子允文又听不见父亲和自己说话之声了,不安的低声
呼唤。
“为父累了,你先出去吧,等一会儿朱江岩到了,让他和曹振一起进来,为
父有话要叮嘱他们”,朱标没有睁眼,梦呓般回答。
允文太子答应一声,慢慢地站起身,带着满腹狐疑退出了朱标的寝宫。姑苏
朱二和靖海公曹振都是父皇当年的旧部,此时,父皇唤他们来干什么?莫不成…
…?允文不敢继续往下想,匆匆忙忙向自己的老师,已经哭成泪人的大学士黄子
澄走去。
黄子澄已经觐见过朱标,皇帝把草拟传位诏书的大事交给了他和方孝儒,这
种写文章的小事,自然交给方孝儒来动笔,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个时候,
正是取得允文太子信任的最佳时机,绝不能随便离开。
“殿下,……”周崇文如丧考仳,拉着允文太子的手才说了半句,已经从噎
涕转成嚎啕。黄子澄没他这么长的气,哭不出那么大声音来,只好用无声落泪来
表达自己的难过,神情看上去比周崇文有声的嚎啕更悲痛万分。
被二人如此一搅,太子允文反而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难过了。好不容易等二
人忍住悲声,才将二人拉到一旁商议近几日如何处理朝政。
周崇文听到太子出言相询,洪水般的眼泪登时收了回去,比河道安了闸门还
好用。四下看了看,见没有大臣跟过来,小声对允文太子建议:“依臣之见,虽
然万岁吉人天相,可主公不得不早做打算,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不是废话么,黄子澄不满地瞪了周崇文一眼,伸手将他拔拉到一边。拉着
允文太子的手垂泪道:“万岁将国家大事托给臣,臣等自然要誓死追随主公。禁
军主帅方大人受了万岁之命,已经在京城内外做了布置。为防不测,眼下主公应
以监国太子之命,调安东军沿江设防,护卫京师。一旦万岁驾鹤西去,三日后,
主公尽管登基便是,为难之际,休要再管那么多繁文缛节”。
军队在谁手里,谁说话硬气。允文虽然不通政务,祖父和父亲之间的故事多
少也知道一些。叹了口气,掏出印信交给周崇文,命其以太子之命着现任兵部尚
书刘秉珑调动安东军兵马入卫京师。又叫过贴身太监,请他去联络方明谦,叙亲
厚之意。都布置妥当了,用手指指北方,向黄子澄请教道:“恩师,若是北方不
肯号令,孤王又该如何”。
黄子澄就怕太子问自己这个问题,先前有朱标在背后撑腰,他自然巴不得早
日削番,这样他的功业就直比汉之晁错。如今换了这个根基不稳的太子,削番的
建议就得斟酌一些。一旦到时候叔侄反目,谁知道允文会不会真让自己步了晁错
后尘,杀之以安诸侯之心。
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黄子澄方迟疑地回答:“以臣之见,眼下必须先定了君
臣之名分。名分即定,其余的事则可徐徐图之。今日如果宫中有事,上策莫如密
不发丧,不让民间知晓。三日之后,诸王知道消息也晚了。”
朱允文点点头,完全采纳黄子澄的建议,眼下也只有黄子澄可用了。曹振和
朱江岩二人粗鄙无文,他不喜欢。尚炯是登基后用来立威的,此时不能再重用。
除了黄子澄,朱允文不知道还能问谁。而他自己本身并非一个能判断形势并作出
正确决定的人。
又做了一番封锁消息的布置,朱允文心头疑虑总算稍轻,舒了口气,低声问
出了自己最担心的一个问题,“若有人趁机做乱,孤该如何”?
“眼下诸王应该不会谋反,谁先反了,谁将成为其他王爷的靶子,倒是天下
权柄……”黄子澄的话渐不可闻,他明白允文太子担心什么。他也没想到一向最
器重自己的安泰皇帝临终之时,选择的托政之臣是内阁中平时最不得宠的朱江岩
和曹振。这让他心中失落无比。而太子朱允文此刻估计有同感,没有一个帝王喜
欢身边朝廷上有一个总和自己相左的先朝老臣,仗着辅佐过父亲的功劳在自己耳
边喋喋不休。
靖海公曹振和海关总长朱江岩匆匆忙忙地从太子和黄子澄身边走过。朱、黄
二人没有看到曹振,曹振和朱江岩也顾不上和未来的主公打招呼。
自从伯文渊案子结束后,靖海公曹振一直抱病在家。不能效仿武安国,身上
的千斤重担他放不下,但心里对安泰皇帝又怀着深深地失望。
“我们自己人杀起自己人来,也从来不比外族杀得手软啊!”
“我们虽然都是草民,可毕竟不是草,……”,怀柔乡勇初出茅庐第一战结
束,在曹振陶醉于火器的巨大威力时,武安国曾经这样对他提醒。
现在想起来,曹振方知道武安国话语背后深深的忧虑是什么,当老百姓连威
胁朝廷的能力都没有了时,官员们行事就会更加肆无忌惮。
现在曹振能做的就是拖着,用水师的力量威胁北方,让曾经的好友,燕王朱
棣不敢轻易南下。在南北双方这种竞争状态下,南方的朝廷不敢对百姓盘剥得太
过分;北方的燕王属地为了显示那里比南方优越,也会让好朋友郭璞推行的新政
得以顺利实施。
让时间去证明一切,只要能拖到全天下都认识到新政的好处,让新政的根深
深植入民间那一天,南北双方即使想拒绝新政,谁也没有力量抗拒这股变革的洪
流了。
为了这个目标,他不惜被人误解。也不惜和当年的生死兄弟装作反目成仇。
被蒙在鼓里的妻子朱春红一直追问自己图什么,曹振总是笑而不答。其实他心里
最清楚,自己和那个埋头修路、造桥、建图书馆的武安国,引进西方文化精髓、
复兴儒家的伯文渊,大力兴办新式工厂,推广新技术的周无忧一样,图的是这个
国家的将来,图的是这个民族永不再坠宿命轮回。
“子由,你来了,朕等了你很久。”安泰皇帝睁开浑浊的双眼,看到自己的
两位肱骨之臣,叹息般说道。
曹振看到朱标憔悴的模样,不由心里一酸,躬身施礼:“万岁,臣等探望来
迟,请陛下勿怪”!
安泰皇帝摇摇头,命人给二人搬过两把左椅,勉强探了探身子,微笑着吩咐
:“坐吧,咱们君臣已经很久没在一起说话了,你们两个坐到朕身边来,朕和你
们聊一会儿”。
“臣,尊旨”。朱江岩和曹振齐声回答,心中好生难过。无论太子朱标行事
如何让大家不满,毕竟双方有着近二十年君臣之谊。眼看当年英俊潇洒的太子变
成这个样子,怎不怪造化弄人。
“别一口一个臣了,朕已没太多时间。若不是生在帝王家,朕倒愿意叫你们
二人一声兄弟”。安泰皇帝朱标叹息不止,目光中充满亲人离别时的不舍。
朱江岩鼻子发酸,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回答:“万岁,……。臣,在下,
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朕不喜欢。朱二,朕喜欢的是当年那个对朕说‘寸舌能
敌百万兵’的姑苏朱二,而不是现在行事畏首畏尾的海关总长朱江岩。”安泰皇
帝话说得有些急,带出一长串咳嗽,血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慌得太监赶紧喊太
医入内。
“不用了,天要收朕,医者无用。”安泰皇帝挥手斥退了跑进寝宫的太医,
“别打扰朕,朕要和自家兄弟好好话别”。
靖海公曹振伸出手指,搭在朱标的脉门上,凝神分辩了一会,叫声得罪,将
手掌贴到安泰皇帝胸口处上下移动。一会,缕缕热气从曹振脑门上冒出,安泰皇
帝苍白的脸上居然奇迹般出现了血色,连带说话也有了些力气。
是道家的导引术,姑苏朱二大喜,说不定子由可以救皇上一命。这种独门秘
笈他只是听说过,从来没见有人实施。与江湖上卖大力丸的骗人气功不同,导引
术可助人舒筋活血,对疑难疾病的确有些辅助疗效。
安泰皇帝自觉有了些力气,伸手将曹振火热的手掌推开。望着对方脑门上的
汗水,心疼地说:“子由不可再浪费虚力,老天给朕留了多长时间,朕心里清楚
得很。留下些力气吧,朕还有要紧的事和你们二位交待呢”。
曹振依命将手掌撤回,除非是神仙,什么武林功夫也无法救病入膏盲之人,
自己这番作为,只能让安泰皇帝身体舒服一些,临走时少些痛苦而已。
“子由,朕这些年缕缕不纳你的谏言,你心中可否怨朕”?没等曹振缓过气
来,安泰皇帝迫不及待地问。
“臣不敢”。曹振坐直身体,正色回答。
“别称臣,朕真的宁愿叫你一声兄弟。你们不知道,朕有多怀念大家一块纵
横海上的日子”,朱标不满地抗议了一句,继续说道:“其实你们不说朕也知道,
你们两个都希望朕能将新政不折不扣地推行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批着新政的
皮,藏着旧政的魂”。
曹振和朱江岩苦笑一下,都没有搭言。安泰皇帝是个英明的帝王,从开始设
立幕府到借势逼宫,没一步做得不精细过人。二人既然是安泰倚重之臣,为其奔
走,甚至被其利用,均合情合理,不能怨天尤人。
“朕知道你们心存不满,朕自己也对自己不满。可朕毕竟是朱家子孙,比不
得你们。所以朕才羡慕你们可以行心中所想,无牵无挂”。朱标笑了笑,不计较
二人的失礼举动,自顾继续说道:“有时朕想,如果朕不是皇帝,朕也会尽力支
持新政。可朕不能,朕得为先皇负责,为朱家子孙万代负责。朕这些难处,你们
可晓得”?
“万岁”,曹振与朱江岩仿佛第一次认识朱标般,满面惊诧。
朱标得意地点点头,旋即满脸落寞。“这些话,这么多年朕都没人能说。今
天说出来,朕,朕非常痛快。新政有利于国不假,可一味推行新政,最后江山却
非朱家江山。国于家之间,朕好生难做。朕从父皇手里硬把江山夺过来,就这样
丢了,朕,朕如何到九泉之下去见父皇”!
“万岁”,曹振叹息着用官袍擦去朱标嘴角上流出的涎水。直到此时,二人
才明白朱标心中的苦,扪心自问,把二人位置和朱标调换,估计要和朱标做同样
的事情,并且未必如朱标做得这般稳妥。
“兄弟,难道你就不能叫我一声大哥”,朱标一把拉住曹振的手,满眼期待,
仿佛眼前的人不是曹振,而是远在北平的燕王朱棣。
“大哥”,曹振低低的叫了一声,热泪大颗大颗掉到朱标手上。
朱标笑了笑,将期待的目光又看向姑苏朱二。
“大哥”,姑苏朱二再也控制不住,任由热泪顺着腮边滚落。
“兄弟”,朱标笑了笑,瞬间神采飞扬,“当年在水师中,愚兄就希望你们
这么叫我。今天我托你们二位一件事,不是皇帝朱标所托,而是你们的水师兄弟
临终遗愿”。(请关注酒徒新书《家园》到了此际,曹、朱二人已经无法再用脑
子思考,只能拼命点头应承。泪眼朦胧中,听到朱标叹息着吩咐:“允文是个傻
孩子,比我当年初入水师时还傻。愚兄不放心,所以把他交给你们二人照顾。若
是他确实可辅佐,你们则辅佐。如果他不是那块材料,你们二人可自行废立之事,
将国家交给我四弟。总之,不要让江山再起烽烟,朕,朕这辈子,已经负天下百
姓甚多”!
“万岁”,痛哭之声从朱标寝宫中传出,闻者无不落泪。
黑漆漆的云层下,狂风肆虐,仿佛要把整片天空揉碎,揉碎。
第三卷国难第三章中国海(一)上
第三章中国海太阳缓缓从海平面上升起,将万道彩霞扬撒在乘风破浪的舰队
上。五艘运输船,四艘护卫舰排成一列纵队,切开碧波,向北方急驰。
桅干上,邵云飞懒懒地打个哈欠,伸伸腰,从晨梦中醒来。他喜欢把在清晨
把自己挂在桅杆上等待日出,残了一只手臂,并不妨碍他在蜘蛛网一样的缆绳间
纵来跳去。海上风平浪静的时候,用身体贴住横桅,他就能在上边休息。一边享
受海风,一边等待第一缕阳光照在脸上那份轻柔。
“邵兄,你醒来了,下去吃早饭,我让人在厨房给你留着呢,上好的南洋燕
窝”,船首的冯子铭听到了头顶上的动静,抬头看了看,热情地招呼。
二人结伴航行海上多年,彼此间的配合十分默契。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