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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片刻,就远远把同行的福船甩在后边。由于采用了福船特有的双舵设计,在
浅海和深海都能进退自如,为了充分发挥这些船的性能,太子朱标下令在全国重
金礼聘有经验的船老大负责操船,而舰长(官职为千户)只负责指挥战斗。曹振
借鉴北平书院的建制,奏请太子朱标,在松江卫设立水师学院,专门为水师培养
后继人才。
目前,该舰队共有船七艘,按北斗七星命名,曰:天枢、天璇、天玑、天权、
玉衡、开阳、摇光。每只战舰上定员250 人左右,装单层炮甲板,共有火炮44门,
其中重炮8 门,按方明谦要求改进的远射程舰炮36门,分别装在两舷。尽管自己
的职位比一般船长高得多,邵云飞和刘秉珑却毫不客气地抢了一艘作为自己的座
舰,由于过几天,三艘更大的船要到天津吊装火炮,行首航礼,汤和和方明谦都
接收新船去了,所以这个舰队暂时由他二人带着做水上训练,顺便找已经在近海
很难觅到得倭寇试试炮。
天津,原为距北平最近的一个不出名小港,有泉州商人见此港紧邻北平,怀
柔货物可以借水道一路入海,所以特地在此建造了大船坞,为海商提供船只的制
造和修理,太子建海关、海卫,巡行至此,见此间风物,叹曰:此乃天赐良港,
因名之为天津,在此建天津卫,水师战船皆在此加装火炮。
二人带着舰队从宁波卫一直巡航到徐辉祖坐镇的泉州,都没找到半个海盗踪
影。反而惹祸上身,招来了徐辉祖这个太岁。辉祖仗着自己官大,赖到了舰队中
不肯下船不说,还越俎代庖地指挥舰队到夷州、九乳螺洲等地兜圈子,兼差给商
队护航。气得刘秉珑每日力谏徐辉祖要抓南方沿海大事,不要做这种像自己一样
下级小官才干的粗活,徐辉祖一笑了之。邵云飞倒是乐得轻闲,在船头回想自己
海上半年的收获。纵横四海,是他多年的愿望,但看着昔日的同伴倒在自己的箭
下,让他心里无论如何也难以释怀。所谓的倭寇,竟有很多是自己当年生死与共
的战友,这一点让他感到十分迷茫。“为什么他们认为自己是炎黄子孙,却不肯
承认自己是大明百姓!为什么自己天天想诛灭的倭寇,竟有这么多是当年一起抗
击蒙古的手足兄弟,这次回到海上,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抬头看看自己的舰队,一条条战船如同蛟龙一样在浪尖跳动,叹了口气,邵
云飞摇摇头把纷乱的心思甩进大海,“且不管他,等等看武兄如何回信吧,我先
看好我的船,别让秉珑他们看笑话”。他一边招呼船只跟紧旗舰,一边希望远去
北平公干的冯子铭能在武安国那里帮他带回一个确切的答案。海上数月,冯子铭
从一个书生,变成了邵云飞手下得力干将。在他的建议下,每天,刘秉珑、邵云
飞等人都会把自己船上的各种情况整理记录下来。“我们可能是大明第一批走向
大海的人,我们必需为后来的人留下借鉴”,学生出身的冯子铭身上充满使命感,
每到一处新的地方,张罗着水手测水深,标定地图,记录新奇飞禽走兽的准是他。
但是,随着见识的增长,关于大海,关于未来,冯子铭有比所有人更多的困惑。
远在北平,武安国的困惑并不比邵云飞少,尽管朱棣对自己言听计从;尽管
自从出售辽东土地以来,震北军摆脱了经费不足的困境,一天天茁壮成长;尽管
李善平管理的军械制造行业规模得到了超前的扩大,自己当年设计的流水线上,
火铳、火炮排着队走到了军营,走到了水师,有的甚至走进了京城,成为近卫军
的装备;尽管张五等人在永平的冶炼炉已经开始正常运转,每日出精钢万余,使
北平“钢荒”渐渐成为历史。但是,武安国的心情并没有丝毫轻松。他不知道照
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大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在目前人们的思维习惯下,一个强
大到无可匹敌的政府,对百姓而言,是不是真的是一件好事。作为五百多年后的
来客,他不希望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看到某些非洲国家,政府对手无寸铁百姓进行
屠杀的悲剧在大明重演。而眼前,他只能尽力去影响,去默化。他知道,目前自
己的一切都依赖于朝廷的信任,作为皇帝,朱元璋可以给予,也可以剥夺。自己
为了给北平争取时间,就必需按朱元璋的要求为朝廷贡献更强大的军队,为朝廷
攻城略地。而随着朝廷军队的强大,北平的一切也就越容易被强大的朝廷碾碎。
这是一个凭他个人力量无法解脱的死结,在这种情况下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国家
的希望,是那样的渺茫,他自己也不知道,路,到底在何方。
正文第十六章(下)海之歌
第十六章(下)海之歌此刻,就在赶往北平的路上,冯子铭无奈地看着部下
把两具女子的尸体从帐篷里抬了出来,女孩刚刚及妍,纵使失去了血色,脸上依
然残留着青春的美丽。樱唇已经被死者自己咬破,为了不惊动他人,这两个女孩
居然忍住了吞金后肠穿肚烂的痛苦,在黑夜里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已经冰冷的尸
体上,依然能看出求死的绝决。
这是水师从倭寇手中解救出的女子,船上带没带女子,几乎成了真假倭寇的
区分标准。中国海盗钨信船上有女子会带来厄运,所以洗掠村庄时,对落到手中
的女子基本是奸而后杀,很少抢女人上船。倭寇则不同,喜欢把好看一点的女子
掠到船上,满足全船的兽欲。有时还出钱勾结歹徒拐带女子出海。
“我怎么这么笨呢,没想到她们会吞金,我把有楞角的东西和带子都收了,
昨天临睡前还好好的嘛”,负责看护女子们起居的宋挺说话时已经带上了哭腔。
周围,同病相怜的女子在面纱后面低低的噎涕。
“允之,不是你的错”冯子铭安慰地拍了拍宋挺略显单薄的肩,宋挺是从倭
寇刀下拣回性命的孤儿,为报家仇,投身水军,因为年龄太小的关系,被编到冯
子铭的手下,平时做些水深测量的工作,这次跟着冯子铭护送被解救出的女子到
北平安顿。
“她们已经没有了活路”,冯子铭想起第一次看到女子自杀的尸体时,方明
谦对自己所说的话。从那时开始算,这已经是第二十六位。“这些女子在倭寇手
中还可以忍辱偷生,回到家乡,族人肯定会逼她们自杀殉节,不但没了生路,家
族还会为此而蒙羞”。
当时,读了十几年圣贤书的冯子铭第一次听说礼教可以杀人,记忆中,家乡
层层叠叠的贞洁牌坊轰然倒塌,压得他数日喘不过气来。平日引以自豪的满腹经
纶,居然就是把这些女子置于死地的黑手。他之所以揽下护送这批女子去北平的
差事,就是因为满腹的疑团需要寻找答案,因为曹子由将军说,北平是普天之下
唯一可以容纳这些女子的地方。然而,他亦没有想到,自己一再承诺不会送这些
女子返回家乡,不会让别人咱知道她们的姓名,还是有人在路上自杀了。在这些
女子眼中,死,已经成了唯一解脱。他不知道,接下来几天,还会有多少人走上
这条路,义无反顾。
“没有人性的倭寇,总有一天老子和你算总帐”,冯子铭咬咬牙,向前踏出
两步,走到低声哭泣的众女子跟前。大喊了一声,“别哭了,都给我站起来”!
众女子闻声一愣,显然被这个少年军官的怒气震住,不知他要干什么,慢慢
的止住悲声。站起身来,低眉顺眼地站成排。
“我冯子铭今天在这里对天发誓”,冯子铭拔出佩剑,一字一顿地喊道,声
音不宏亮,但掷地有声,“只要你们活下去,我冯子铭肯定会踏上倭寇的故土,
为你们讨还公道,如果你们再自杀一个,我也必自杀相谢”,说完,他把宝剑刺
向自己的肩膀,在众女子的惊呼声中,用带血的剑尖指向苍穹,“若违此誓,天
诛地灭”。
“还有我”,在他旁边的宋挺用刀割破肩膀,指向天空。“还有我一个”、
“还有我”、“算我一个”,旁边的水师战士纷纷拔刀向天,染血的刀锋在日光
下泛出红芒,分外妖艳。
二十余年后,在永乐初年的第二次中日战争中,宋挺所率领的大明水师陆战
队横扫日本四岛,势如破竹。小孩闻宋挺之名,不敢夜哭。永乐八年,有御使因
此役中,日本望族足利、武田、六条、赤松、宗广、伊达等数十家在人家蒸发,
以屠杀平民罪向最高法院对宋挺提起公诉。开庭当天,明朝第一军医院的护士长,
永乐皇帝的救命恩人,一品夫人吴娃到场为宋挺辩护,说出这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在朝野之中引起轩然大波,关于该不该对支持入侵者的家族友善问题,学界与民
间讨论旷日持久。当晚,吴娃在家中自尽。半月后,法庭以证据不足为由,宣布
宋挺无罪。此案后来成为明国史家和文学家争论不休的话题,与建文失踪真伪、
武安国身世疑云、永乐生母何族问题并称大明四大疑案。
这是后话,咱暂且不提,但说此时,众女子当场惊呆,顾不得男女之防,纷
纷上前为战士裹伤,数日后,队伍平安到达北平。机缘巧合,这些女子成为了大
明朝第一批护士。
北平的一切对冯子铭来说,都十分新鲜。这里不像江南的大都会,没有那么
多名胜。但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新楼,给城市增添了很多生机与活力。这些楼或为
商铺,或为旅店,里边可能是相同的经营,但外观上却不肯一至。高高低低,错
错落落形成另类的风景。太守郭璞显然是得了老庄的嫡传,一切无为而治,顺其
自然。听说有人建议他下令把建筑弄得整齐些,限制一下高度,免得无知百姓僭
越。他居然懒懒地回答“人有了钱么,自然就喜欢玩些花样,由他去吧,省得他
惹别的事,留出足够宽的道路来,别妨碍救火就行了”。
而震北军中的见闻更是让冯子铭大开眼界,整个数万人的军队,结构却精密
得如同一个机器一般,各位将领负责各自的部门,协作得非常娴熟。催武器,交
款,替太子发出军舰出海检阅的邀请,请求协助建立水师自己的武器加工修理部
门,数件事不到一天的功夫全部办完,除了太子哥哥的邀请函朱棣亲自接了,其
他事情燕王居然不过问。据陪同的官员说,震北军一向如此,只有傍晚十分,众
将才会到燕王的议事厅中聚齐,在大圆桌旁汇报一下工作,顺便听燕王安排一下
新工作或一起对疑难问题进行讨论。专门成立的参谋部会把问题的前因后果比较,
提出几个可行性方案供大家选择。燕王只是在大家意见不一致时做一个仲裁。关
于收复辽东,大家已经提出了数个作战方案,等燕王和武安国与太子会面时,出
兵的日期就会大体确定。“反正,高丽人这次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
听说陈兵十多万在山海关外,就是不敢动弹一下,不是耗费粮食玩儿吗”。那位
文职官员得意的说,他自己用薪水买了五百亩辽东土地,现在正盘算着收复辽东
后,把家中的小辈安排几个去打理。即使不去,那些土地是可以随便买卖的,也
会为其赚回好多。关于赚钱,很多北平的官员都不像朝中官员那么清高,“这是
干干净净赚来的,又不是受贿所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所有部门都不管,或不知如何去管的问题,那就属于需要在议事厅决定的范
围,当在议事厅里,谈到如何安排来北平的众女子时,燕王朱棣把问题直接推给
了武安国。人被疯狗咬了,不能算人的错,朱棣在这一点上,早就认同了武安国
的观点。但人言可畏,即使在北平,恐怕怀着善意恶意的俗人,也不会让这些女
孩们平安的过日子。如何安排这些女子,朱棣也想看看武安国有什么办法。半年
来,除了当初给震北军筹集资金,其他的事情朱棣还没见过武安国处理不了。所
以他有时候巴不得问题越难越好,自己好见识一下武兄的智谋到底有没有尽头。
哪知武安国想都没想,直接就建议到:“刚好,医疗营营长镇耀不是老是抱怨营
中的兵士粗手笨脚么,就让这些女子到医疗营中从军,做女大夫吧。不过徐将军,
你不但得教会这些女子如何用药,还要教会这些女子用短铳,将来,如果哪个嫌
自己舌头长,嘴巴不干不净,让女人们直接用火铳维护自己的尊严就是。”
“镇耀,你说过药可杀人,亦可以活人,善恶之道,寸乎一心,对否?”晚
上,回到自己军营中,徐增寿找来镇耀,问道。
“是这样,不知将军何故问此”。镇耀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