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也许已是阴阳重隔。
韩冈却是笑着,洒然道:“何必做小儿女态!酒在杯中,人在眼前。与其长叹,不如醉饮!”
“说得好!”种朴拍手笑道。
韩冈几句,豪爽无比,正合种朴脾气。他站起来举杯邀约,众人便轰然和应,一番痛饮,宾主尽欢。
种建中与韩冈同学两年,关系只是平平。但今夜偶遇,一番相谈,只觉得与韩冈意气相投,人物风采为生平仅见。酒后席散,种建中和种朴便硬拉着韩冈去秉烛夜谈。
直至次日清晨,谈天说地了一夜的韩冈,方被种建中兄弟俩给送了出来。韩冈的才学见识皆是一流,纵然无法像当日对王厚那般借势纵论,使人五体投地,但已经足以让种家二子深感敬服。
回到自己院中,三间厢房的房门都是大开着,无论刘仲武还是路明皆不在房中。李小六这时已经起来,韩冈走进房门,吩咐一声,他便端来了梳洗用具。
拿着滚热的手巾擦着脸,韩冈顺手指了指隔邻,问道:“刘官人和路学究呢?”
李小六回道:“刘官人一大早去马厩照看他的马去了,好像蹄子磨得厉害。路学究则牵着他的骡子出去了,不知是要做什么。”
韩冈随口应了一声,示意自己听到了。
路明的骡子本是昨日那位倒运的胖蜀商的,还附带着一驼价值不菲的货物,路明从邠州带来的土产别看多,却卖不上价,邠州的名产只有一个——就是田家泥人,一对能值十贯有余。除此之外,并没值钱的东西。要不然,路明的那头老骡子的背上,货物也不会堆成一座山。
而从蜀商那里弄来的货物,只看包裹外形,就能确定是蜀地特产的绸缎。蜀锦贵重,即便是最便宜的绢罗,也至少值得三四十贯。只是如今关西税卡森严,韩冈又答应带他一起上京,骡子不可能跟得上驿马的速度,干脆全卖出去换成盘缠。对于路明的想法,韩冈很清楚。
刘仲武的马蹄子,韩冈则没兴趣。他心中只在奇怪一件事,他预计中应该到的人,怎么还没消息?
韩冈正想着,这时房门被敲响,李小六过去打开门,一名驿卒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双手递上一张名帖,道:“外面有个老员外要求见两位韩、刘两位官人。”
韩冈接过名帖,便微微一笑,喃喃念了一句:“终于来了。”抬头对李小六道,“快去把刘官人请来。”
李小六应了声便要出去,转身前顺势瞥了一下名帖封面,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一排小字,其中字体较大的四字,便是——
浦城章俞。
注1:龙飞榜:新皇帝登基后第一次开科取士,便称为龙飞榜。宋英宗赵曙登基后第一次开科,就是在治平二年。
第39章 太一宫深斜阳落(一)
【元旦第三更,求红票,收藏】
在京兆府度过了不眠的上元之夜,次日章俞的来访,虽然并没有时间加以深谈,但已足以让章俞将韩冈和刘仲武两人的名字铭记在心。别而后遇,韩冈的这一番做作,给人留下印象其实更为深刻,章俞的态度也便更为殷勤。
章俞邀请韩冈他们一起同去京师,只是由于行程的速度实在差得太远,两边还是无法同行。章俞又要赠钱赠物,但反应过来的刘仲武不待韩冈提点,也是自觉自愿的推拒所有的赠礼,这让章俞更加敬重。到最后,章俞几乎是强逼着韩冈和刘仲武答应,到了京城后一定要到他家中坐上一坐,方才殷殷而别。
“多谢韩官人。”回想起韩冈昨天说过的的话,刘仲武才深切的体会到韩冈的先见之明。他的道谢真心实意,没有半点虚假。
韩冈呵呵的笑了笑,很亲近的拍拍刘仲武的肩膀,“无妨,勿须在意。”
别过章俞,又被种家叔侄送出城门,韩冈一行继续启程。接下来一路,便是无惊无险,经过三百里潼关道,很顺利的抵达西京河南府,也就是洛阳。大宋西京,历史不逊长安,比起长安又更为繁华,甚至还有宫殿楼宇,不过韩冈他们也无暇游历。在驿馆中住了一夜,第二天便又由洛阳出发。四名骑手在中原大地的广阔平原上疾驰,数日之后,韩冈一行,终于来到了开封不远处的八角镇【今开封八店村】上。
离着京城只剩三十里地,但此时天色已晚,日头已经压在地平线上。即便现在以最快速度从八角镇往开封城去,也来不及赶在城门关闭前抵达城下。无如奈何,韩冈他们也只能在八角镇住上一夜,等明日再进城。
八角镇内并没有驿馆,韩冈一行便随便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脚店住下——世间的习俗,通过官府准许可以自行酿酒的酒楼,称为正店,而普通的小客栈,则称为脚店。京城中有七十二正店,而八角镇,就只有脚店了。
入店要了房舍,刘仲武便一头钻进马厩里照料他的爱马——一匹好马价值千金,刘仲武走了狗屎运才弄到的这匹河西良驹生了病,他简直比死了老子娘还要伤心。韩冈将行装安顿下来,过来找他,就见着刘仲武哭丧着脸,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药膏,要往赤骝的蹄子上抹。
刘仲武的赤骝在路上跑得太久,一千七八百里路,四只蹄子的蹄壳都磨掉了许多。前两天就已经有些跑不动了,在后面拖着,害得韩冈他们每天都是将将好才赶到驿馆中。
北宋还没有发明马蹄铁——至少韩冈还没有见过,赤骝的四条腿下面也没有安装——长距离的行动对战马四蹄蹄壳损耗很大,而在南方湿热的地方之所以难以养马,也是因为湿气容易伤了马蹄。
而韩冈知道什么是马蹄铁,也清楚大致的用法和形制,以大宋工匠的平均水准,按照要求打造几个急就章的蹄铁,钉上去也许不容易,但烙上马掌去却不难。如果韩冈前两天就告诉过刘仲武,在一路过来的铁匠铺中,连夜打上几对,说不定今天就不会来不及赶到京师,但他自始至终没有向刘仲武透露半个字。
就像马鞍和硬质马镫对骑兵的意义一样,马蹄铁也是能大大增强骑兵的战斗力。在还没有出现马镫、马鞍的汉代,手持重弩的汉军,可以以一当五的击败匈奴骑兵。而在群雄纷争的汉末,汉人照样能把北方的乌桓骑兵追着打。可到了出现了金属马镫的南北朝以后,北方游牧民族与南方汉人之间的战力对比渐渐颠倒过来。
当然,韩冈不会因为这个原因便放弃推广马蹄铁的使用。这样很愚蠢。已是公元十一世纪,西方应该已经出现了马蹄铁。如此有用的装具,迟早都会在东方流传起来。要想战胜敌人,不是将新武器深深掩埋,而是继续创造出更有威力的武器。
韩冈的想法只是不想让马蹄铁提前泄露出去,等他正式得受官职,开始辅佐王韶用兵于河湟。那时再放出来,由此挣到的军功,可比刘仲武的一点惊叹有力的得多。
韩冈在马厩外面看了看刘仲武悲痛欲绝的样子,心中也微觉歉然,觉得这时候还是不进去找他的为好。转回店中,路明走了过来:“韩官人,现在天色尚明,不如去逛一下镇中的西太一宫。虽然那里没有什么古物,但宫中的几株老梅还是值得一观。”
再过十天省试便要开始了,而路明却貌似全然不放在心上,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路明连佛脚都不肯抱一下,连复习都不作,真当自己是章惇那种想考进士就能考进士的奢遮人物了?韩冈暗自摇着头,对路明考中进士的机会又看低了几分。
既然路明本人都不在意即将开始的考试,韩冈也没有替他担心的道理。左右无事,他便留了李小六在房中看守行李,会同路明一起,往他所说的西太一宫而去。
镇外不远处的西苏村头便是西太一宫,于此相对的还有一座中太一宫,位于开封城中东南隅。为熙宁初年修建,最近刚刚落成,祭告时还死了一个三司副使,说是吃胙肉吃出了毛病,七窍流血而死——韩冈却想不明白,为什么三年未至京师的路明能知道这么多。
两座太一宫,其实就是祭祀东皇太一的神祠。太一又名太乙、泰一,史记有云:‘天神贵者太一’,是为天帝别名。屈原所著的楚辞《九歌》中也有《东皇太一》一篇,在中国的神仙谱系中排位很高。只是供奉太一的香火并不旺盛,还不如一般灶神,城隍,更不如如今世所流行的二郎神、紫姑神等莫名奇妙冒出来的神灵。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大略便是如此。
尽管香火不盛,可太一宫毕竟是在祠部司中列名的道观,比韩冈老家的李广庙要大得多。但是在宫内洒扫庭院的火工道人就有十几个,由一个领着朝廷俸禄的庙祝管理。而韩冈从王厚和路明这里都听说过,朝廷中还有一类名为提举宫观的官职,专门用来安置贬斥或是求退的官员,类似于官场中的养老院,后世政协一类的地方。
这座宫观既然是隶属于官,当然也讲究着门面,殿宇重重,也有大小十几栋之多。主殿高达四五丈,单是露在外面的几根立柱就比两人合抱还粗。
“西太一宫这主殿虽然不大,装饰又乏华彩,可却是当年预都料亲自监造,坚实无比。当日主殿架梁,俞都料亲自把大梁放正,他从殿上下来,直说除非火焚地震,否则此殿千年不坏!几十年来,此殿数遇雷击,却当真一点事也没有。”
路明介绍起来,言辞引人入胜,像个标准的的地陪导游。不过他口中说的俞都料,韩冈则是一头雾水,便向他询问。
路明解释道:“就是都料匠俞皓,国朝以来木工第一人,号为当世鲁班。如今有三卷《木经》通行于世,天下木工皆以其为法度。”他指着东面的开封城,“开封城里的开宝寺塔便是俞都料所亲造,塔初成时,倾于西北而望之不正。朝中欲问罪,俞都料则道:‘京师平地无山,而多西北风,吹之不百年,当正。’”
“俞皓?”韩冈念着路明提到的姓名,莫名的有些耳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若传言是真的,还真是不得了的名匠。他听得有趣,便问着:“那开宝寺塔现在呢?正了没有?”
“正好一百年的时候,给一把火烧掉了,那是庆历年间的事了。不过在这之前的确正了”路明手指上下比划着,“直直向上,一点也不偏。俞都料言之如神,所以啊如今京师里面却多了一层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再过七八十年,京中的寺塔会不会都向东南面倒!”
韩冈听得哈哈一笑,路明这包袱抖得当真有趣。
路明陪着韩冈笑了一阵,继续道:“俞都料只有一女,据说已得其亲传,技艺不输乃父。有传言说《木经》三卷,其实是出自她手。后来招了赘,现在其后人应该还在京中。”
韩冈脚步顿了一下,他终于记起在哪里听说过俞皓这个名字。这不是他上学时出现在课本中里的那位俞皓吗?节选自沈括的《梦溪笔谈》中《梵天寺木塔》一篇古文,当时自己还是背了下来的。想不到俞皓不但在吴越国修过塔,在开封府也一样修过塔。能名传千古,能力当然不差。
谈笑间,两人走进主殿中。东皇太一的神像高居殿中,装饰得金碧辉煌。只是一张富态的圆脸下留着三缕胡须,这相貌却与韩冈见过的其他神像,如同一个模子映出来。
站在香案前,两人各自上前敬了一炷香,便跪下来行礼。瘦瘦高高的庙祝站在一旁,等着两人的随礼。
“东皇大帝在上,信男路明拜于驾前……”路明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而韩冈虽也跪了一跪,却是在四处张望。的确如路明方才所说,殿内没有什么装饰,至于建筑结构,韩冈毫无了解,也看不出俞都料的手段究竟是如何精妙。
第39章 太一宫深斜阳落(二)
【今天第一更,求红票,收藏】
递过一串香火钱,转头看着在香案前虔诚叩拜,连磕了十几个响头的路明,韩冈等他站起身后,便问道:“太一天帝难道兼着文曲星君的职司?路兄拜得如此虔心?”
“见庙拜上一拜,求个心安,也不指望真的能管用。”路明也许是不想跟韩冈讨论这个话题,带着韩冈往偏院走,又道,“真要说起香火旺盛,入京贡生都去上香礼拜的,却是城南的二圣庙。”
“二圣庙?”韩冈只听过二郎神,被仁宗封做灵应侯的灌口二郎在蜀地很有些名气,而二圣他可是从没听说过,“不知供得是哪二圣?”
“子路,子夏。”
“子路?子夏?”韩冈听着一愣,“是圣人门下七十二贤人中的子路和子夏?”
“正是子路、子夏两位贤人。”
“他们不在文庙里供着,怎么分出来立庙?春秋时还没科举吧?连九品中正都不知在哪里,两位贤人怎么保佑贡生中进士?”韩冈想不明白,疑问一连串的问出来。
“谁说不是!”路明好像已经忘记了方才自己在东皇太一前叩的十几个响头,摇着脑袋说得痛心疾首,“身为圣教弟子,却拜那些土石木偶!‘敬鬼神而远之’,‘不语怪力乱神’,圣人之教全都忘了个干净。土石无知,岂能干系抡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