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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酒余欢-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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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海婆娑。再上等的风水也难出其右了,难怪她家同姓当中最不济的亲戚也会由于莫名其妙的拆迁而莫名其妙的分到一大笔钱。
  这个茶餐厅归根结底的意思,还关乎杨子。他们在重庆的时候,杨子最喜欢去的就是这样一家茶餐厅,连现在用的椅子,党远选得也和重庆的那家一模一样。
  店开张还不到二个月,地非闹市,生意自然也清谈,况且他的店里只有些现煮咖啡,三明治,意大利炒面,卤肉饭,咖喱鸡饭之类。不贫民,更不贵族,不中不西,不伦不类。仿佛他只是在经营落寞的记忆和伤感,赚不赚钱是不重要的问题。
  其实像他那样以简餐为主的店,中午的生意会好很多,可他常常一觉就睡到中午,午餐时有时无,渐渐的也就没了常客。下午偶有闲杂人等过来喝茶打牌,可店里只有咖啡和英国红茶,很让客人悻悻。党远也乐意他们离得远远的,一壶茶喝一下午,喝成纯净水了还乐此不疲,牌甩得比耳光还响,这令他深恶痛绝。而真正小资白领的下午也根本没有时间,就是偶尔有几个白领模样的年轻人进来,党远也比较客观的认为或许他们只是迷了路,了无当时他和杨子在重庆时的那番情趣。
  店的名字叫“约坊”,约会寂寞的地方。
  要说党远一点没有经营头脑,起码也玷污了他长年累月抽的“555”香烟了。他虽然不是也不喜欢生意人,但他绝对没有亏本的实力。丁小然不声不响地维持着一个所谓中产家庭的基本开销,道是有情却无情,让党远的心如同铁板上的鱿鱼丝烤得“滋滋”生烟。如今收入上拼不过她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可假如沦落到烟酒钱都要向她要的地步,那比死也好不了多少。所以,“约坊”也并非一无是处。
  “约坊”的斜对面有一个会所性质的夜总会 “极乐世界”,夜夜笙歌,是这座城市真正纸醉金迷的地方。每天凌晨一点以后,陆陆续续会有一些坐台小姐进来消夜,而且差不多都已被客人灌得东倒西歪,此时此刻,是“约坊”最惊心动魄的时候。本是风尘女子,又被疲惫折磨被酒精燃烧,那种死去活来的慵懒和迷离,无情地把女人推向了她们的另一个极端。

浊酒余欢 第二章(2)
这是党远一天当中最富激情的时光,也是他一天当中眼球最为繁忙的时刻。美女琳琅满目,四处春光乍现,使他孤寂的心得到了难以言喻的抚慰。一些意犹未尽的客人甚至还追到小店里来,继续努力着想把自己中意的女人带上床去,实在带不走的也抱住她在身上狠摸一通。用他们的话说,既然花了钱了就是干不了她也要拔下几根毛来。小姐的惊叫,挣扎,被捏到*时的痛楚和羞涩,竟常常让党远的额角沁出细细的一层汗珠,心也兀自飘去了远方。
  酒后舌麻,情多鼻塞,因此几乎没人在意党远饭菜的味道。就是把咖喱鸡饭做得鸡不知去向就剩下土豆也不会有人提出异议。小姐们也几乎都喜欢这个沉默的中年男人,觉得他目光冷寂刚毅,却心地善良,举手投足间很绅士很男人,和那些常在夜总会狎昵的官僚富贾有本质的不同,偶尔有闹得实在过分的客人,党远出手也够凶狠,毕竟干了十几年的刑警,打发那帮养尊处优,脑满肠肥,酒后乱性的家伙自然不在话下。所以每天凌晨,是党远财色兼收的快乐时光。小姐们发自内心的管他叫“党哥”,虽然党哥所谓冷寂刚毅的目光常常也滑进她们的*裙底。
  在家里,丁小然像家长像领导,随着党远钱包的每况愈下,他对她的敬畏便与日俱增,早已俯首称臣甘拜下风,曾经的柔情也土崩瓦解,像当年*游击队潜伏深山老林一样沦落街头巷尾,以至相当一段时间里他常常盯着马路上的年轻女人发呆,深感此生休矣。
  “约坊”和“约坊”的凌晨,至少使他白天贪婪的目光收敛了许多。
  党远推门进来的时候差点一头撞在桃红露出半截的肚脐上。
  干什么那?党远没好气的喝问道。
  我,我擦一下上面的玻璃。
  桃红忙从凳子上跳下来。她刚从东北农村来,觉得自己勤快干活应该没错,没想到今天老板怎么突然没了好气。
  行了,现在就别擦了,客人进来全撞你肚子了。党远缓和了下语气,有人找我吗?
  桃红红着脸拉了拉衣襟,有的,有的。党远转过身,谁?男的女的?
  男的,送快递的。
  党远瞪了她一眼,走进了吧台,猛灌了两口冰水。他不知道杨子会不会提前来,或者根本就不会来。至今他都没有完全搞清楚;,从杨子毅然离去的那天下午起,自己的心究竟是长久的昏迷过去了还是彻底地死了,但是肯定,当时他决心假设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女人。当杨子将所有的行李集中到客厅的时候他也的确兀自在里屋假寐。这桩俩人之间的诀别事件发生在微山湖畔一座正在大兴土木的小城,窗外尘土蔽日机声轰鸣,或许杨子果然在他床头伫立过片刻,或许甚至她的手指还轻轻地滑过他装死的肩头,但总而言之,在党远以后的回忆中,就只剩下了屋子外面老式的气压打桩机“扑哧扑哧”气急败坏的喘息,外加上铁门发出的最后一声沉闷的绝响。
  绝响过后几分钟里的记忆相对就比较清晰了,党远记得自己立刻就结束了假寐翻身下床,在通往铁门的过道上拣到了杨子仓促撤退时丢弃的一只米黄色的羊毛手套,是她喜欢的没有手指的那种。手套躺在那里,很卡通地做着告别的姿势。
  他又心有不甘的去了小书房。桌上原来杨子的照片悉数灭绝,连他未雨绸缪偷偷保存的几张也被她搜寻毁迹,女人绝情如绝经,至此他深信不疑。
  虽然杨子走得不至于若无其事,但今天的不期而至却非常的若无其事,如果是世事沧桑命运多舛,这一年多一点的时间也不够其酝酿的成本,而如果杨子不过是路过此地顺带把他当作故旧瞧上一瞧,党远认为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自己也断然来不及在她面前学成故旧模样,万一不幸穿帮,流露出不甘心失败企图东山再起的神情,岂不坏了天下故旧的英名?
  党远鲜有彻底发呆的时候,来时不久的桃红自然更是首度瞻仰,不免毕恭毕敬,她怯怯地迎着党远的瞳孔,化去了调制一杯拿铁咖啡的工夫才发现,那两道从瞳孔里射出的散乱迷离的目光不但穿越了自己的脸,还穿越了自己身后的墙。
  

浊酒余欢 第三章(1)
离开警局最初的那段日子里,党远像是做了结扎,前胸后背八大块坚硬的键子肉也旋即解散摇身变成了肚腩和熊腰,心里因为失去了鸡鸣狗盗而空空荡荡。这段时间,正赶上丁小然的宦海生涯扬帆起航,党远成了她船头首先被犁开的浪花,每天在厨房里潮起潮落。在把家庭菜谱上所有的菜全部烧了一遍以后的那个初夏,党远开始远走他乡。
  这样推算下来,他认识杨子已经超过五年了。五年多前的青海格尔木,有一个当地政府举办的招商发布会,党远代表所经营的小型商贸公司辗转兰州和西宁最后到了这座柴达木盆地南面的高原小城。其实事后回想起来,这样的招商会本无参与的必要,完全是党远渴望飘泊的心情使然。当时,只要有籍口,他甚至可以越过昆仑山脉一路徜徉到沱沱河去。
  五年前的杨子稚嫩如露水未干的禾苗,一袭白色的连衣裙映着高原蔚蓝的天空,像一簇飘落的白云。她是举办方从甘宁一带最好的礼仪公司请来的会务秘书,在十二个已经十分漂亮的会务秘书当中,杨子依然美得惊世骇俗卓尔不群,被主办方推为首席礼仪专司贵宾登记。这种阴险的安排直接导致了连同党远在内的所有男性贵宾无分老幼无分南北,在踏进会场伊始大脑就遭遇重创,会还没开始思想就被搞乱。前往签到桌不过十几米长的路上出现了严重拥堵,一些矮个子同志的视线因为被前面同志的后脑勺所阻,情不自禁地不住跳跃;终于轮到了握笔签名的同志由于骤然和杨子近在咫尺,世界观受到巨大冲击,引起动作迟缓甚至停顿,给人感觉好象是当场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党远就是在这种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情况下慢慢地挪向杨子的,他过往的审美观被眼前这个美仑美奂的姑娘彻底颠覆了。
  这是一张典型的欧亚混血的脸,直到今天党远仍坚持认为杨子的祖上一定和丝绸之路和古代波斯有着某种的联系,党远甚至曾试图考证她和一千多年前在欧亚大陆神奇消失的一支古罗马军团之间的关系。
  轮到党远站在杨子跟前的时候,苍天有眼,会场外面突然刮起了一阵沙尘暴,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腾空而起的一只塑料袋不偏不倚“啪”地贴在他的脸上。据杨子后来回忆,他们之间的首度肌肤之亲就发生在这只从天而降的塑料袋上,当她伸手帮他清除这个飞来横物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手竟在眼睛被严重蒙蔽的情况下准确的在她手背上停留了足有三秒钟。在这三秒钟里又有一阵疾风抵达,猛的掀起了杨子的裙摆,让签名桌周围除党远外全体男宾的心脏惨遭电击,一只赛一只的狂蹦起来,思想也雪上加霜陷入了更加不健康的状态,而在这考验人的关头,一只蒙面的塑料袋令党远超凡脱俗。
  党远双目重见天日的一瞬间,正赶上惊魂未定的杨子双手摁住裙子,低头之间生出万般娇羞,这是一个日后永远镌刻在党远脑海中并常常陷他于痴呆的印象,从这天起,党远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做惊为天人。
  可怜那天的招商发布会,全体男性与会者都恨不得反过身来朝着签到桌的方向坐,这让主席台上的当地领导渐渐丧失了自信,声音由慷慨激昂变成了困惑彷徨,开始由衷地痛感这些来自发达地区的商人头脑里方向感的不发达。党远还是坚持着面朝主席台的,他不想参与到那些充满低级趣味的目光中去,虽然他非常清楚他将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魂不守舍。在他全部的情感战役中,今天是第一次被如此惨重的击中了要害。 。。

浊酒余欢 第三章(2)
这类招商发布会尤其是边远地区的招商发布会的重头戏是饭局,主办方自然不会例外,据几个精于肠胃扩大会路数的人士透露,隔壁的宴会厅已一溜排开了二十多桌,看架势青海特色的烤全羊烤牛排和羊羔肉已成定局,酒则是清一色成箱成箱的伊梨特曲。在这里除了白酒外其他的都不被认为是酒,红酒啤酒香槟更被看作是小便不如的东西,这种对酒精偏激的认识和对客人滚烫的心肠常常使南方人灾难临头,常常酒还未过三巡就趴在厕所里倾吐冤情,再过三巡则全部丧失了脚跟,部分不争气的还被抬到医院吊水,南方人酒前酒后之形形色色一直被当地人津津乐道。几个南方来宾听说烤全羊和羊羔肉后流出了口水,接着听说了伊梨特曲又几乎流出了泪水。党远对南方人和北方人的酒量一向是各五十大板,他既不能理解这么喜欢酒的也不能理解这么不喜欢酒的,不过现在,他全无心思管他那几个南方同胞的死活,另一个消息灵通人士透露的情况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视,据这个坚持不懈一直在刺探会务秘书行踪的人说,十二个秘书被分配到十二桌比较重要的来宾席上招呼客人,他尤其指出那个负责来宾签名的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分在一号桌,有人问一号桌是啥意思?那人说,你笨呵,一号桌当然是领导中的领导,贵宾中的贵宾了。
  格尔木的日照时间长,因此晚餐的时间一般比东部地区迟许多,主办方为调节气氛,安排了当地的歌手到场唱一些歌颂祖国歌颂草原的歌曲,党远听了郁闷,便溜出会场。六点钟了,南方的夕阳在这里还是骄阳,街对面已渐渐干枯了的格尔木河像一条被谋杀的灰龙,只有依然高高在上的河床述说着它当年的汹涌。党远凝视着行将见底的浑浊的河水,它们单薄得已经流不了多远,别说是东方,就是流出这个干燥的小城也是奢望,这让党远又平添了一层忧伤,忽然觉得自己像那河水,河水又像老年人滴滴答答的尿,除了承载几片枯枝败叶,又如何成为天人身旁的涟漪?
  骄阳在格尔木河的尽头终于慢慢成了夕阳,河床露出了尸骨的苍凉,党远摁灭烟头,返回会场参加晚宴。
  晚宴在一个很吐蕃很粗旷的餐厅进行,白酒和烤全羊浓烈的味道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党远寻寻觅觅好不容易在标明十七号的桌子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从编号看,这是主要宾客,重要宾客之后的普通宾客的台子,从位置看,党远大致划分了一下,如果整个宴会厅像只王八形状的话,党远那一桌正好处在王八*的地方,和领头的位置首尾呼应,遥遥相望。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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