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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宪民说:“不知道。”那两人“嗯”一声,徐宪民又说:“没看清。”
何谓不耐烦,说:“你们把她关在哪里了?她这两天人不舒服,关出事来我让你好过。她吃亏了没有?”
徐宪民忙说:“我们这里是经济问题,又不是国栋那里的刑事犯,哪里会对她怎么样。里面有单人床,毛毯,卫生间,空调暖气,什么都有。”
“废话少说,放她出来。”何谓火大起来。
徐宪民摇头,“卫国,你是不知道里头的情况。陈氏偷漏税上百万,不是个小案子。她又是陈氏的老板之一,问题没搞清楚之前,哪里敢随便放人?”又说:“我这位嫂子也是了不起,进来之后一句话不说,问她话时是闭着眼睛埋着头不理人,放她回去就睡觉。我刚才说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就是这个道理。”
何谓说:“上个礼拜她阿姨病死了,前两天她才把她阿姨送到火葬场,哭死了的哭,哭了一个礼拜,她有精神理你们才怪。你们也真够狠啊,陈总的老婆刚死,你们就下手,完全不管人家的死活。”
徐宪民说:“怪不得她头上戴了朵白花。”
何谓说:“我给你交个底吧,陈氏问题再大,也不会跟她有关。她一直只是陈总的助理,成为老板也是最近的事。她阿姨死了,才把公司留给她。我想你们这些面上的事早就查清楚了,不用我来说。她叫做运气不好,要是她阿姨还活着,不写遗嘱,不就没她什么事了吗。老实说,她本来打算辞职的,从元旦以后她就没到公司去过,一直跟我在一起。那天你们会在公司碰到她,也是碰巧了,她上去辞职,把公司转给陈总。要是早一天,不也没问题了?其实这件事也怪我,我一直跟她在家里混日子,心想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要紧的。”
陈昆仑问:“哥你是认真的?你别一口一个老婆的,你们结婚了没有?不会是为了讨好美女,跟我们瞎说吧。”
何谓大怒,竖起两条浓眉说道:“正准备结。要不是宪民这小子把她抓了,已经结了。你们不信,打个电话问刘齐。”
许国栋不依了,问:“哥,刘齐在海南,我们在上海,怎么他倒知道了,我们反倒不知道?你和刘四儿关系这么铁?哥,不好这样厚此薄彼。”
“放屁。”何谓骂,“我没事告诉他干什么。是元旦的时候我和她去三亚,正好在酒吧碰上了。我还警告他不许到处说,看来四儿这次嘴巴紧,还真的没说。”
徐宪民说:“你信刘四儿的嘴巴?老邵路过上海去北京的时候,我好像是听他说起过,说卫国带了个美女在海南风流,那天我们都喝多了,没有细问,原来说的就是陈氏的潘小姐。”
何谓摇一下头,又倒满四杯酒,说:“是我做得不好,没有跟兄弟们交待,我不过是想先躲起来享几天清福,你们就看不得我痛快。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了,你们是知道我这个人的,对女人一向不上心,这次我是认认真真的想跟她结婚,老老实实过日子。宪民,给哥一个面子,放了她。有什么事要她协助调查,尽管来找我。你把她关在你那里,回头我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哄她。哄女人高兴,你以为容易吗?”
徐宪民为难地说:“她是老板之一,就算什么问题都跟她没关系,追究起责任来,还是要负责的。几百万哪,那陈总也真够黑的。潘小姐的账,你知道多少?她住的房子开的车子都是公司的,光是这笔账说不清。”
何谓说:“人家公司福利好,把高档商品房当宿舍,再配个工作车,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徐宪民突然一笑,说:“她倒是交房租的,账面上有,不过也太少了。”
何谓记得有一次问过潘书这个事,潘书当时说是把两千,何谓根本不信,两千也不算多,但从她嘴里说出来,便需要再去一个零,说:“两百。”
徐宪民说:“你知道啊。”
何谓心里暗骂这个女人,没一句实话,表面上却说:“有我不知道的吗?”
许国栋说:“宪民,依我看是姓陈的和姓胡的在做假账,嫂子怕是真的不知道。要是知道也不会辞职了。卫国哥这些年一直都是一个人,总算开窍了要找女人结婚,你找个说辞放了她,就当我们兄弟送给哥的结婚礼物。马上就过春节了,你让一个女孩子在里头过节,也说不过去。昆仑,你们两家比我更近一点,使把劲帮个忙,回头让我们见见嫂子,卫国哥春节请我们出去玩一趟,就什么都齐了。”
何谓笑骂:“你倒是会见机行事敲竹杠。去,去,去普吉好不好?”
徐宪民还在犹豫,说:“这么大件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
何谓拉下来脸来说:“我听说周氏的案子你们还悬着,人家潜逃到了加拿大,你们拿他没有办法?”又对陈昆仑说:“淮太那里不太平,你们就不管了?马上过春节了,到时全市人民加全国人民再加外国友人都在淮海路上划包丢皮夹子,上海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陈昆仑愁眉苦脸地说:“民族政策,民族政策。我们也不好办呐。”
何谓说:“春节七天,那里每天案件少一半,过了就不管了。”
陈昆仑大喜,“哥,你真够朋友。宪民,你们头头是我爸的朋友,我帮你通通路子,我走上头,你管下头,我们帮卫国这个忙,让他又娶媳妇又过年,wωw奇Qìsuu書còm网过个安定祥和的春节。”
徐宪民说:“那周氏?”
何谓说:“春节过后我给你信。”
徐宪民说:“好,我去安排。潘小姐我让人送到这里来吧?”
何谓说:“屁话!当然是我去接。你懂不懂什么叫老婆?正事谈完,吃饭。我给你们准备了一箱九五年份的冰酒,走的时候带上。”
许国栋说:“哥,以后不要拿老窖来吓唬我们了。结义时候喝的酒,你又摆一张臭脸来倒,这酒喝下去都烧胃。”
何谓说:“不祭出老窖,你们不知道事情的重要。烧胃算什么,这两天我的命都烧了一半。”握住酒杯,一饮而尽。
许国栋呆呆地看着他,“哥,你是来真的?”
陈昆仑和徐宪民也放下筷子,看他怎么说。对他们来讲,何卫国的情事,跟911一样的轰动。
何谓再倒一杯烈酒,让冰冷的酒滑进胃里,再像火一样灼烧起来,烧得何谓的眼睛变得漆黑,“我这一辈子,等的就是她。”
正文 第十三章 焰火花
半夜十二点过了,天冷得像要下雪,又逢年末,星暗月低,风掠过人的脸,像要揭去一层皮。
潘书走出检察院的大门,一眼就看见有个黑影等在那里,高高瘦瘦,穿一件深色的长大衣。他拿着一支烟,深吸一下,红点就明亮一些。那一点红光,让潘书的心暖了起来。她快步走过去,扔下手里的包,把手伸进他的大衣里面,将他紧紧抱住,面孔贴在他胸前,一句话不说。
何谓扔下烟头,用大衣的衣襟把她包裹在身体里头,低头去吻她冰凉的脸颊。潘书仰面找到他的热唇,手沿着他的背直攀到他的肩头,发恨似的揪紧、吻住。两天前还柔软温润的嘴唇,这时竟干裂起皮,磨在何谓的嘴上,刺痛的是他的心。何谓用舌尖替她湿润,用牙齿咬下爆皮,半搂半抱地拖着她到了车边,打开后车门,两人一起挤进车座上,潘书边呜咽边唤“何谓,何谓”,脸上早就湿了。
何谓低声问:“好些没有?我们回去吧。”
潘书点点头,就是不肯放手。
何谓掰开她的手,退出车去,关上门,又去捡起她的包,坐回车上,发动起车子,让车子暖一暖,回头看潘书,已经打横卧在座位上,头枕在臂弯里,长发披在脸上。何谓问:“睡了两天还没睡够?听说你在里面一句话也不说,快比得上地下党了?”
潘书从齿缝里迸出两个字:“开车。”
何谓说:“喳。”把车子开走。又说:“你住的房子被贴了封条,去我那里吧。我家你还没去过,正好过去检查一下卫生工作,看看单身汉是怎么过日子的。”
“闭嘴,话真多。”潘书说他。
何谓还在说:“看你平时狠三狠四的,怎么就经不起大风大浪呢?”
潘书大叫一声:“何谓,闭嘴。”
“喳。”何谓也大声答应。
到底潘书被逗得笑了,抬起头问:“你住哪里?”
“浦东。你们浦西人士是不是看不上眼?”
“那我们到海南去那次,你来接我,不是绕路了?”
何谓说:“没办法呀,谁让我喜欢你呢。”
“我到底哪里好,要你花这么多心思?”
何谓答不上来,半天才说:“我看中你风情万种,用黑暗无比的想象力,想你会怎样的勾引我。”
潘书不理他的调戏,自顾自说:“我这两天就想一个问题。”
何谓心一紧,问:“什么问题?”
“当一件事情好得不能再好,那它就一定是假的。姨夫对阿姨表面上不好吗?实际上他却过着双重生活。阿姨给我房子给我钱不好吗?结果让我进了检察院。你对我好得感天动地,不知后面又藏着什么目的。”潘书落寞地说。
“我看中你的身体。”何谓火冒三丈,“是不是所有结了婚的人都要去问问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你有完没完?回到家里我就活剥了你。前几天我是好心体谅你刚死了阿姨,才不和你歪缠。今天你别想躲得过,你这两天吓我也吓够了,我一定要从你身上补回来。”
潘书呼一下坐起来,拍打前车座,“停车!”
何谓扭头怒视她,“想干什么?”
潘书忽然放软下来,攀着他右臂,似笑非笑地说:“去买套。”媚眼如丝,像要滴出水来。
何谓恨恨地看她一眼,放声大笑,“你不寻我开心,就过不得?”
“说不定这是将来我唯一的乐趣。”潘书说。
“这乐趣是寻我开心的唯一,还是买套的唯一?”
潘书笑嘻嘻地说:“你要为难我?我偏不让你如愿。我要是输给你,我就不姓潘。你想听是不是?那我就清清楚楚讲给你听。”把嘴凑在他耳边,“买套是寻开心的唯一乐趣。”
何谓说一句“不得了”,看见路边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马上停车,冲进去拿了只小盒子,付了钱又冲回来,把小盒子扔在副驾座上,一路把车开得飞快。好在是深更半夜,浦东路宽车少,黄灯闪亮,车进了一处住宅小区,潘书还没看清是什么名称,就一晃而过。三转两转停在一幢高楼下,何谓下车拖了潘书就走。
潘书说:“包。”何谓返身拿包,潘书又说:“套。”何谓又回去拿小盒子。两个人挤挤挨挨地进了电梯间,一下子就老实了,像两个陌生人一样隔开一拳站着。
电梯停在九楼上,何谓拉着潘书往家去,说:“这里是麦克花园二十二号9楼903,你要记住,别忘了。”
“你当我幼儿园的小朋友?”潘书别转脸不敢看他,故意说些不关痛痒的话。
何谓打开房门,潘书踏进去,哪里都不看,只说:“我要先洗澡。”
“事情真多。”何谓咕哝一声,领着她往卫生间去。
潘书关上门,问:“有什么穿的?”
“光着。”何谓答一句,还是去找了件干净浴袍,敲敲门,潘书打开一条缝接了,何谓探头探脑。潘书索性开大点,让他看。何谓“切”一声,又走了。潘书笑着关上,她只把大衣脱了,正挤牙膏准备刷牙。
卧室里,漆黑一片,潘书说:“何谓,你和多少女人做过?”
“闭嘴。”
“你不问我?”
“闭嘴。”
“你真粗鲁。”
“不,我很温柔。”
“对,因为你很丑。”
“不说话好不好?”
“好。”
很久都没人说话,然后何谓问:“看见什么了没有?”
“看见有烟花焰火在眼前绽放。”
“真有诗意。
“你呢?”
“我跌进了黑暗的深渊里。”
“真可怜。”
“不,是很满足。”
除夕夜,两人去正大广场买衣服。潘书的衣服都留在自己家里,没有拿出来,只好先买些替换的内衣袜子,又买了一件毛衣,一条长裤,最后买了一件外套。把东西都放进车厢里,两人去吃年夜饭。哪里的饭店都是爆满,都没有空位。何谓自己的梅花阁早就订出去了,两人也不想过浦西去,来来回回的浪费时间。两人拿了电话一通找,打了十几个电话,才有一家相熟的西餐厅的领班答应挤出一张桌子,不过也在九点以后了。
潘书饿得受不住,去超市买了巧克力,两人坐在车里吃,何谓在剥榛子。剥出来,一粒塞进潘书的嘴里,一粒放在自己嘴里。潘书说:“我这是榛仁巧克力,这么大粒的榛仁,美得很美得很。”
何谓说:“我倒从来没想到过吃个饭这么困难。”
“要不我开家餐厅吧。我看餐厅的生意都不错,只要菜好,不愁没有客人。”潘书说。
“你不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