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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向伟说:“争取个态度。杀人不过头点地,认错态度好,就获得了一多半谅解。至少,在可轻可重的权衡上,就会取轻;在可杀可放的权衡上,就会取放;在可撤可留的权衡上,就会取留;在可有可无的权衡上;就会取无;在可大可小的权衡上,就会取小;在可早可晚的权衡上,就会取晚。”
肖光冷冷地说:“你白向伟平时不动声色,看不出来心思蛮多的。”
白向伟着急地说:“肖书记这份批评,我可不敢领受,有点体会,是回想起来平时对下属自觉不自觉自己就是这样在做的,算是将心比心吧。”
肖光不再追下去:“开口相信组织,和法庭上开口相信法律一样,潜意识当中还是在担心嘛,如果是绝对坚信,哪里还需要这样的废话。看来,要建立诚信社会,首先要建立诚信政治、诚信政府。”
白向伟不由地点头。
“你的问题,要看调查组最后调查的结果,要看省委作出的决定。”肖光手指弹了弹那份意向合同,说:“就我个人的喜好而言,非常想交你这个忘年交朋友,也非常想拥有刘沉这份好福气,能和你有机缘搭上一届班子。先朋友,后自己,古代的慷慨之士,也莫过如此。可刘沉的事,你就不要再讲了,他对自己的错误已经有了清醒的认识,和何燕,有婚姻悲剧的原因,但我们是党的领导干部,是社会公众人物,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是要倡导天下风气之先的,要求就不能不严格。他本人,也言辞恳切地给省委写了辞职信,不要市长的乌纱,要求到远方日化厂去担任总经理,承担省国有企业股份制改革试点任务,和他那个老同学林若诚在商战中见个高下。我在电话里,和其他几个常委交换过了意见,原级别不变,将来企业搞好了,还可以转回来继续当市长嘛。”说完,把意向合同书递还给了白向伟。
话到这一步,对刘沉白向伟不好再说什么了,但一看肖光这个动作,又急了:“肖书记,临河大道可不是为哪个人的,而是临河的经济可持续发展,需要尽快改善交通条件,拉大城市框架。”
肖光不高兴地站起身来:“白向伟同志,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刘沉同志教训还小?我们党,什么时候,都更需要踏踏实实抓落实的干部,你好自为之吧。”抬腕看了一下表,朝外走去。
白向伟忙跟上去:“肖书记呀,这件事,能不能也权当是省里在临河作个试点?”
肖光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唇角紧紧抿起,直到上车,都再没有开口。
白向伟默望着肖光的车离去,不知什么时候,宁远也立在了他的后面。
起风了,一阵紧似一阵,是秋天的风,劲烈生硬……
第120节:愧心为亏
第 九 章
24愧心为亏
在这年秋天,远方日化厂顺利完成了股份制改造,经过和日本松田日化株式会社艰难谈判,终于在保住“远方”这个老名牌的前提下,签订了合资协议,新引进的具有世界最先进水平的生产线,开始投入生产。
在这年秋天,丁涛和刘芳举行婚礼后的第二天,辞去了瑞雪公司的工作,到深圳创建了浪涛现代通信技术公司,当大家对他放弃所学感到惋惜时,他反感到奇怪:“你们有没有搞错,做生意,不是喜欢什么做什么,而是什么最能赚钱做什么?”
在这年秋天,沈均被免去党内外一切职务,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期三年。孙庆贪污受贿数额巨大,和谋杀、渎职等数罪并罚,经最高法院核准,在秋季的最后一天执行枪决;唐西平诈骗、行贿、谋杀、串通黑社会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缓期二年;何燕犯渎职、受贿等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在这年秋天,多灾多难的临河大道终于在机械的轰隆声中再次开工建设,和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举行任何仪式,甚至连嗅觉灵敏的新闻媒体事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临河的市民这样评论:“这次兴许能成,中国的很多事儿,都是生让炒坏了。”
在这年秋天,林若诚和沈娜正式领取了结婚证,因为当天钱明军也要离开临河回京复命,林若诚提议,沈娜同意,邀请在临河的同学,把送行酒和庆贺酒摆在了一起。两人专门给刘沉送去了请帖,都想着刘沉不会来的,谁知,在酒宴开始前的最后一刻,刘沉拿着一束鲜花走了进来,一下子,所有的人都欢腾起来。
这之后的第二天,林若诚为了让沈娜更深地了解自己,也为了参加他在家乡捐资修建的小学落成典礼,两人一起回了他在东阳乡下的老家。
车轮辗着绵绵秋雨,吱吱作响。两人没有接受新任县委书记宁远的盛邀在县城停留,而是直接到了离此几十公里外的乐水镇。镇的名字和紧邻的乐水市同名,是否市因镇而名,有待考证。这里是临河和其他两条北方省主河道的交汇点,下游出省不远,就是中国三渎之一的淮河了。便利的水路交通,使乐水镇在汉代早期就成了商贾名镇,林若诚一路上兴致盎然的历史陈述,让沈娜不觉间心驰神往。
但一踏进乐水镇,失望和打击就接踵而来了,先是一开车门,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想呕吐,沈娜害怕扫林若诚的兴,强忍住了。小镇到处是落后破败的景象,只有开在路边尘土中的几家糊辣汤和油条、包子摊在勉强着人们去联想昔日的繁荣。一路过去,呆滞的目光向他们行着注目礼。林若诚告诉沈娜,林家昔日曾是镇上首屈一指的富商,可惜,几大进的房子在文革期间毁于火灾之中了。他要领她看的是幸存下来的林家当年的货场,这也是林家商号当年的主打生意之一。土改后,这里被当成集市的牲畜交易地,1997年被林若诚重新买回来,修起了围墙,安上了大门。替他看场的是九叔,腰几乎快驼到了地上,看人需要很费力地从旁边把头勾上来。货场面积很大,足有好几十亩,坐西向东一排历经风雨看上去仍很结实的仓库,让人可以依稀窥出当年首家商号的气魄。
回想起当年,九叔满脸皱纹舒展得像盛开的菊花:“林家库房,还有码头,当年乐水没比的。镇外放马跑一天,保准还是拉在林家的地里。”走了几步,又勾起头来:“是若诚又把它买了回来。本就是林家的基业,到头来还得掏钱再买,世道。”
库房一溜五个门,中间的门最宽最高,两边砖垛上镶着石刻的对联。
上联:诚招天下客
下联:誉从信中来
横批:愧心为亏
林若诚凝视片刻,郑重地鞠了一个躬,说:“我们林家的生意,是靠十年功夫才打磨出来的,很早祖上在这里开货场的时候,有个药材商在这里卸了一船货,放船一走,多年杳无音信,货一直在仓库里压着,担心霉烂,还要不时让人抬出来晾晒。这中间又遭逢战乱,家境也一天比一天烂,亲朋好友就劝祖上把药材给卖掉。祖上好歹不答应,就一句话:东西是客的。谢世前,担心后人起侵占之心,请人刻了这副对联,看着镶在门上后,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十年后,不抱任何希望的药材商路过,大家才知道因他粗通医道,被土匪掳上山去在绿林中窝了这许久。从此,林家的生意红火起来,一直持续到解放前夕。这副石刻联,也一直传到今天。”
听完故事,沈娜深深地看了林若诚一眼。
沈娜好奇地问:“若诚,开货场,总要临码头的,河在哪里呀?”
九叔默默过去把后面一扇小门打开,苍苔石阶依稀可辨,还不等她去细看,清风掠过,从泛着白沫的酱油一样的河床上,刺鼻的恶臭滚滚而来,沈娜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口呕吐起来……
林家生意在镇上,人世代仍住在村子里。远处望去,小雨初停,村子坐落在半围山洼下面,山是葱茏苍翠,村子前面,河水又合个半围,与山峦一起,把整个村子环抱起来。村子上方,一团氤氲的云气浮在半空,似专为山村所升腾,久久凝滞不散,沈娜不懂这是不是林若诚津津乐道的所谓的形胜之地,只是觉得景色不虚。
林若诚说:“你是不信这个,要信,就会越看越气象万千。”
沈娜说:“我只知道,你的成功过程很难,很难。”
九叔说:“不信不行,不是谁家想发财就都能发的。”
林若诚父母过世后,惟一的一个亲叔一辈子没有结婚,后来被林若诚接到北京家里,前年得一种始终没有确诊的病痛苦地死在医院里。打把叔接出,林若诚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屈指算算,至少十年。九叔是远房的,早出了五服以外。
表示崇敬,三个人在村口下了车。
村里大约四五十户人家,只有南北一条街道,异常地寂静,连声鸡鸣狗叫也没有,让人产生恐怖片中鬼魂出现前的悚然。九叔的脚步很重,一下接一下叩在地上,“咚咚咚”地,整个村子上空都在响。
沈娜问:“九叔,村子里没人吗?”
九叔没有抬头:“有。”
果然。走不多远,在一个瓦楞上长满草的门楼台阶上,坐卧着一个须发连长在一块儿的老头。林若诚喊他七爷。
沈娜看出了林若诚和自己同样的迷惑,干脆直接上前问,她随着叫:“七爷,我是林若诚的爱人,这村子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七爷眼睛依然闭着:“跑了。”
沈娜纳闷:“这么好的地方,都跑了干什么?”
七爷:“怕死。”
沈娜瞪大了眼:“怕死?”
七爷:“我不怕。可该死的是我、该死的是我呀,嗬嗬嗬……”
九叔的脚步声接着叩向村子深处,边走,边自言自语:“前年一年,村子里就死了十五个,全都说不出症,九叔的儿子和孙子,一块儿在医院走的,前后错一天。后来来了调查队,说是喝了有污染的水,水利局就打井,好了一年,水又起味,人一下子就全都跑光了。啥污染的水?河流了成千上万年了。”
七爷突然跳到街心狂喊起来:“都跑都跑,有钱都跑美国跑天上去……”
小学建在村南头的山坡上,林若诚有心在家乡留点能传下去的东西,请的是临河最好的施工队,资金又是敞开口的,学校建得坚固、漂亮,与省城任何一家高档住宅小区的贵族学校相比,都绝对毫不逊色。门口上方,早早地挂起了“欢迎林先生、沈女士莅临剪彩”的大横幅,落款是镇委、镇政府。
所有的门都没有上锁。
九叔不等问,解释说:“不用锁,没谁来这个村偷东西。”
推开微机室的门,里面是林若诚亲自去省城科技市场定的最先进的机型。接着,是一个一个装有冷暖空调和投影的教室。出来,他久久地肃立在学校门口。
林若诚自言自语:“没有孩子,明天剪什么彩?”
九叔:“有办法,说是一早去镇上接。”
林若诚望着山脚下缓缓蠕动的河水,摇摇头,突然,用双手合成喇叭放在嘴边,对着群山大声喊道:“我———愧———心———过———没———有……
声音在山峦间回荡着,越传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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