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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米情人-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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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D

31



【你我之间相隔的岂止是几千几万米的山山水水,而是一沓时光,一个世界。】



年末,阿姆斯特丹终于也渐渐有了冷意。天空总是阴沉的,找不到云。
任远站在露台上,看这里的天空终于也像安奈不住寂寞似的,下起了小雨。他忽然好奇,不知道那边的天,是阴是晴,又或是多云。第几次了?——自他在那天清晨离开之后。

每年年终,荷航地勤各个部门总少不了那一次欢聚,任远本来只想寻求一个安宁的周末,可却被母亲硬喊去派对,原因无非是今年荷航高层许某也会现身,当然是随同他家的千金。比起吹胡子瞪眼的那老一套,父亲Wart明显棋高一招,他淡定地窝在沙发里看着正在直播的荷甲联赛,一边给儿子支招:“去吧,机会难得。”
……这快刀斩乱麻的机会,确实难得。

大坝广场的中央有露演的街头艺人,同样生着一张亚洲面孔的女人看上去活泼而不失成熟。手风琴的演奏一曲终了,她向着街头艺人的琴盒里投了几枚硬币,转身过来笑着评价刚才耳熟的曲目。
有心的人,自然是知道身后的男人并未认真听进去什么。这么些时间里,从任远不冷不热的反应中也能大致猜到他的心思。在要求任远陪着她一起去吃一顿意大利面之后,两个人步行来到了广场中央。

“你听过斑马线的故事吗?”许惠的步速不减,不快不慢地走在任远身前三米的地方,“它总希望走到他面前的那些人能偶尔为它停驻,可发现当前面的绿灯亮了之后,所有人都会迈开脚步。原先的,都只是路过,没有谁是真正的停留。当我站在那条斑马线前,而且决定为他停下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停地被向前的人群推挤,最后只能走到了那一头……大概是脚力不够稳,不够重,所以才没法在它那里留下什么痕迹。”

听懂了这意味明显的比喻,他着实松了一大口气。
“其实,我很明白,”走在前面的人好像隐隐地笑了,随后停下步子来笑着问他:“……我只是好奇,自己输给了怎样的人?”
一切仿佛在他开口之前,就已经被完全领悟。
可是,究竟是怎样的人?任远一时回答不了,身边的那个人明明还没有出现,可脑海中却印出了那个人的脸。

许惠不停顿,绕着大坝广场的路线继续走着,仿佛是要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故事都讲光,“那就再给你说一个绵羊的故事吧……有时候我会想,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他们在寒冷的冬天里,取走绵羊身上的棉絮,可在炎热的夏天里,去没有人关心绵羊汗流浃背的身体。绵羊的天性,有着源源不断的爱意,以至于所有人都习惯去忽略它的其他思绪。每一只绵羊的身体里,都流淌着暖暖的爱意,可在真正的爱情里,它们通常温顺地发不出声音……如果这一次,换你来做绵羊,我希望你找到的那个人,不会再那么残忍。”

误解了的话还来不及被解释,她就已经停在任远面前,伸出手浅浅地拥抱住他,更像是一种道别,“其实,是来说再见的。地勤的工作已经辞了,下个月我就飞伦敦,去那边继续念书……谢谢今晚的意面,那家的手艺比我的三脚猫功夫可强太多了。”
最后点到为止的贴面礼,郑重其事地甚至让人感觉别扭。任远看着那错开的脸颊,忽然记忆哪一晚也曾有过这样微妙的触碰。

平躺在床上的躯体在黑夜里疲惫乏力,可大脑却异样清醒。
探过手从矮柜上拿起电话,估摸着时差就给那一边拨了一通电话。
那头的副驾先生今天似乎格外沉默,安静地听任远说完了斑马线和绵羊的故事之后,才轻声地笑了笑,“这样的结局不是很好吗,你究竟在低落什么?”
“……”他在黑暗的房间里睁着眼,天花板似乎挂在距离自己很远的高空,他说不清原因,只觉得自己好像是故事中残忍的剪羊毛的人,“你几号的航班回来?……他,怎么样?”和自己相比,那个人虽然时常没个正经,但却比自己更像那只绵羊。
“你就省省心吧,人家好地很,”……至少还知道和朋友出来嗨吧,“我,可能晚一阵子再回去。”
“什么?”好像是被他难得认真的语气吓到,任远不可置信地反问了一句。
“申请今天我刚刚给机场传真过去,下午又给那头打了个电话。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大概年后才回来。”
明明对那边湿冷的冬天厌恶地不行,眼下却说连新年都不回来过。任远不明就里,“你在搞什么?……喂!告诉过你不要对他出手的吧!?”
男人在那头低低地笑了一声,好似无奈,“求你了,对你的人没兴趣好不好。”
“……”
“任远……”翁晓宸的声音当下在黑暗中异常清冷,任远难以想象他在用怎样的表情诉说这个事实,“我以为我和他不会再见了……我真没想到。”
任远停顿了没多久,就恍然明白了翁晓宸话里的意思。
“……他还记得我,我们都没忘。”
32



【自己得不到的,别人却都有,说不眼红是假的。】



黎昕睡了整整一天,白天充足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射进卧室,横在眼睛上的手臂却造成了还是黑夜的错觉。桌上的烟盒下压着一张VIP入场券。“BLUES NIGHT GIGS”DJ年末狂欢演出派对,时间定在明晚十点,地点在名叫S…MITH的中心酒吧。

那晚BLEIB散场之后,骆乔川夹着烟将票子丢给黎昕,“我那天要去颁奖礼现场。去看看吧,听说很有戏喔。”他眯着眼笑,说票子很难搞得到,别给浪费了。
黎昕低头瞥了一眼票——S…MITH。他曾在那里醉过一夜。

“操,”黎昕低低地骂了一声,让开了手臂后露出拧在一起的眉头。从床上坐起来后,连带着入场卷一起摸过烟来抽。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那晚的翁晓宸。

像初次见面的两个人,陌生到要握手问候,然后再道一声“很高兴认识你”。
还想就把他坦坦荡荡地当做诸多一夜情对象中平凡的一个,却在被问及是否早已相识的时候,慌张地急于撇清关系。站在自己对面的人,依旧笑得滴水不漏,十分配合地继续演着可笑的初始戏码。当男人有意提起The Artful Dodger的时候,他也只能嘲讽地敷衍。

“好久不见。”趁着骆乔川不在的机会,翁晓宸终于开口问候。
走到黎昕的身侧,看他立刻又向左挪开了一个位置,“最近怎么样?”话刚出口,心里却鄙夷起自己来,原来无从开口已到了这样的地步。
“托你的福,我好得很。”
“……”

黎昕不禁蹙起眉头,杯中的酒不停地往喉间送,只剩火辣辣的味觉。
“黎昕——”
听到翁晓宸用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喊自己的名字,记忆中某些渺小的存在仿佛即刻全部被唤醒。或许是因为愤怒,他放在酒杯的手甚至控制不住恰当力量,“够了,我不想听。”
“其实……”原本还想要说些什么的男人,却因为骆乔川的重新现身而不得不沉默。

真丄他妈的见鬼!靠在床头的人用力将烟头拧灭在烟灰缸里。
人都是被骗聪明的。吃一堑,长一智。改造直男,感天动地这样的蠢事,他黎昕早就发誓不干第二回,更何况在同一个人身上栽第二次。

因为时间冲突只能无奈放弃BLUES NIGHT GIGS的骆乔川原本还在为看不到现场而懊悔,可当他坐在台下,听到岛的名字被颁奖的揭晓的那一刻,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尖叫将他彻底淹没,鼎沸的会场让他来不及再想S…MITH的狂欢演出。他听得到歌迷整齐地喊着队员的名字,看到那四个人站起来向二楼的观众致意,然后逐个走上领奖台的样子。

偌大舞台两边的大屏幕上适时切出的镜头让现在顿时又爆发出接连不断的尖叫与掌声,骆乔川见了也忍不住微笑。镜头里的被特写的男人就坐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前排VIP席位。一样是一头银灰色的头发,耀眼地像要发光。
顾安康穿着设计感十足的深色西装,鼓掌时脸上带着笑。

闪闪烁烁的灯光下,乐队表演了几首脍炙人口的歌曲串烧。当最后《To my last lover》终了的时候,台上的陆屿光缓缓睁开眼,面对座下成千上万的人,他只望向他。
二楼有激动的歌迷甚至一起喊起了顾安康的名字,骆乔川看到端坐在前排的英俊男人微微抬起右手来,给了恋人一个飞吻,惹得那个对面几万观众也不曾怯场的家伙弯起眼睛笑了,带点不好意思。

在岛的演出之后,骆乔川借着回电话的空隙,从会场里溜了出来。
外面很冷,拿着电话的手很快就在风中被冻得僵硬。
那个陌生的号码打来三个电话,在被告知是老同学季伟祺的新号码后,骆乔川猛地吸了两口蓝八,讽刺自己的那些不着边际的期待。

新婚定在两周之后,于是电话邀请老同学来观礼。
骆乔川叼着烟,开起季伟祺的玩笑:“操,真结婚?就你这样的?”心想最近喜庆的事可真是不少。

扣了电话后,恰好抽完一支烟。叼上第二支的时候,却发现火机怎么都擦不上火。
他看到从侧门闪出来的人影,依靠在那辆眼熟的车前盖上,黑色风衣的立领竖着替他挡去风寒。男人也摸出烟来抽,烟雾很快就在黑夜里腾了起来。好像也感觉到冷,微微地跳着等人。

骆乔川走过去借火,“天团两年终获大奖,亲密爱人偷赠飞吻——明天的头条很有可能会这样写喔。”
虽然未曾正式认识过彼此,可毕竟由于工作的关系,和陆屿光走得很近。这样的存在,顾安康怎么会不知道。
银发的男人闻声抬头,将打火机丢过去后坦然地笑:“爱怎么写怎么写,老子无所谓啊。”

骆乔川在安康车前也静静倚了半刻。两个男人就这样各自沉默地抽着烟,带着截然不同的心情。
大概是太冷,骆乔川缩着脖子将剩下的一截蓝八丢在地上,抬脚用鞋底碾灭。
他对安康笑了笑,仓促道:“进去了。”

有人恋爱,有人结婚。
自己得不到的,别人却都有,说不眼红是假的。

33



【我的灵魂如此沸腾,为我爱的人。】



剪羊毛的人最近的生活陷入了不可抑止的混乱低潮。
在飞往根本哈根的航班上,任远例行公事地在起飞前检查每一位乘客的安全带。走在长长的过道上,在经过37排C座乘客身边的时候,终于因为他长的有点像谁而忍不住回过头再看一眼。从荷兰到丹麦的短线航班上,很少见到如此惹眼的亚洲面孔。
双手放松地交握着等待起飞的男人注意到了任远的频繁回望,大方地用中文笑问:“你也是中国人?”
几句闲聊时注意到,他微笑的时候可以看到酒窝,眼睛有点像谁,说话时翕合的一张嘴唇似乎很薄。
任远看着他,却是想起那个人笑起来的模样,好像没有明显的酒窝,可是却也很耐看。然而记忆中,他的笑容仿佛距离此刻太远了。究竟是怎样的?真想再走到他面前看一看。还有那张在凌晨的露台上,亲吻过他的唇。

在哥本哈根停留的时间并不久,仅仅几个小时而已。随后马上搭班机回阿姆斯特丹。
在休息室待闷了,任远走在根本哈根机场的候机大厅,忽然想起自己曾站在这里,鼓励那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说,要是觉得值得,那就去,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哭。
那个叫孙禹新的家伙之前断断续续给他发过短信,飞抵瑞典、安全回国的时候都知道向他报一声平安。如今回国好一阵子,却是没了音讯,不知他现在过地怎样,和那个男人……怎样。
想到这里,任远叹了口气,忽然想自己鼓励别人时候的那些勇气怎么眼下却不知再拿出来一些?

这些紧密在心底盘结纠缠的奇怪情绪,令任远这些天里陷入了一个又一个莫名的低潮。如果翁晓宸那家伙在,恐怕要露出鄙夷的表情嘲笑他是不是进入了更年期。

飞回阿姆斯特丹没多久,就有越洋号码拨通了任远的电话。
那时他正在看自己的航班安排表,疑惑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最终接听起来。
得知是老同学季伟祺打来的长途,多少有些惊喜。而在听到婚讯的那一刻,任远忙着恭喜,眼神下意识地撇到后两周自己被排地满满当当的工作。
身边同样穿着制服来回走动的同事,并没有谁注意到他此刻的心情。
大多人看到的,只是一直笑着的任远,在电话挂断前利索地给出承诺:“你结婚这样的大事,我可不敢怠慢……11个小时也飞回来看你啊!嗯,一定。”虽是这样说,可却是别有另一番心思。

他想到许惠在广场给他讲的绵羊的寓言;想到孙禹新在哥本哈根机场说绝不后悔的顽固决心;想到那个人问自己“我在圣卡度等了你一晚上,你为什么不来?”、想到他近在耳边的话,说讨厌他的话,他就放弃。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试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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