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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长袖攥住。
金影闪过,狄希身形骤失,陆渐忽觉袖上大力涌至,身不由主腾起丈余,虎口一痛,长袖脱手。然而长袖虽失,先前那股大力却未消灭,经由双臂绵绵而入,直抵肺腑,陆渐胸口一闷,血气直冲咽喉,眼前金影淡如流光,锋锐之气如惊潮涌来。
狄希夺回长袖,便施杀手,长袖吞吐之快,不足瞬息。仙碧正要惊呼,忽见白光一闪,白色烟光去如飞剑,与那金光一交,发出轻雷也似的暴鸣。
金光骤缩,狄希在三丈之外现出身形,长袖拖地,面有惊色。陆渐亦同时坠地,着地时双脚发软,方要跌坐,忽觉一只手从后扶住,掉头一瞧,虞照已然收功,浓眉飞扬,傲然挺立。
陆渐又惊又喜,正想出声,忽听耳边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道:“别动。”陆渐一愣,却见虞照口唇翕动,那声音便续道:“方才那一招牵动内伤,我眼下乏力,需你支撑。”
陆渐恍然大悟,耳边话语竟是虞照内力传音,原来他为救自己,提前收功,内伤并未痊愈。陆渐只觉手肘上那只大手隐向下沉,心知虞照正竭力与内伤相抗,然而转眼望去,却又见他面色如常,浓眉斜剔,嘴角噙着一丝轻蔑笑意。
狄希城府颇深,见状徐徐收袖,一双眸子清光流转,在虞照脸上逡巡不定。
陆渐吃过大亏,心知狄希狡狯,当即长吸一口气,挺直腰身,但他久受“黑天劫”之苦,身子亦很虚弱,适才又被袖上奇劲冲击,内腑疼痛,只觉虞照手劲渐沉,双腿不由发起抖来。
忽听虞照又道:“这姓狄的袖子名为‘太白剑袖’,十分厉害,加上‘龙遁’身法,恰是仙碧的克星。他若知道我内伤未愈,大势去也……”他说话间,狄希目不转睛注视他的双唇,俨然发现传声之秘,只是未知内容。陆渐心知到了生死关头,也不知哪儿来的气力,咬紧牙关,凭着一股倔强之气,挺立不动。
这时间,由仙、谷、宁三人看来,虞照非但没有受伤,反倒像是由他托着陆渐。三人自然无不欢喜,均想虞照伤愈,多了一个强手,就算叶梵、狄希联手,也未必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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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律(6)
狄希瞧了半晌,忽而笑道:“雷帝子素来光明磊落,怎么今天总是说些悄悄话儿,不敢公之于众?”
众人闻言,方知虞照用了“传音入密”之术,谷缜转念最快,又见陆渐大汗淋漓,甚是辛苦,立时猜到时下窘境,忽见狄希目透疑色,立时嘻嘻笑道:“狄叔叔,你怎么来的?”
狄希见问,心神略分,漫不经意道:“我追一个对头,顺路来的。”谷缜笑道:“哪个对头?”狄希打量他一眼,笑道:“你大难临头,还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谷缜笑道:“小弟闲人一个,闲人管闲事,天经地义。狄兄却是大忙人,不知东瀛的鸟铳生意忙得如何?”
狄希目光一冷,忽而笑了笑,淡然道:“托福,尚好……”话音未落,长袖电射。谷缜一惊,未及躲闪,那袖倏地转折,呼地扫向仙碧。
仙碧心知“太白剑袖”贯注狄希真力,利如刀剑,威力绝大,方欲躲闪,那袖忽又嗖地缩回。狄希微微一笑,说道:“果然如此……”
谷缜暗叫不好,却听狄希笑道:“久闻虞兄与仙碧姑娘本是爱侣,相互间至为关切,如今虞兄见我向仙碧姑娘下手,竟然一动不动,却是为何?”
虞照不料此人恁地厉害,只一下便试出自己虚实,顿时无言以对。狄希注视着他,又笑道:“这么说,虞兄内伤果然未愈了?”说着双袖垂落,脸上笑容不减,眼神却慢慢变冷,冰雪也似。
忽听一声长笑,清朗绝俗。仙碧心头一喜,举目望去,只见远方树梢上,左飞卿迎风而立,白衣飘飘,如羽化登仙。
仙碧不由得檀口微张,几欲失声呼喊。虞照见她喜透眉梢,顿时脸色发青,大皱眉头。
左飞卿一声笑罢,朗朗道:“九变龙王,你我胜负未分,就想换对手么?”
狄希笑了笑,曼声道:“君侯神出鬼没,狄某捉摸不着,无可奈何,只好向雷帝子讨教了。”
左飞卿冷笑道:“左某亦非躲你,只不过你东岛以谷神通为首,恃多为胜。左某寡不敌众,自然不必逞那匹夫之勇。如今你同伙不在,咱们一个对一个,最好不过。”
虞照冷哼一声,道:“少给自己贴金,谷神通要收拾你,何须以多为胜,他只需露个嘴脸,你这假神仙的法术立马不灵。”
左飞卿道:“避强击弱,本是武学精要,左某技不如人,自然不会狂妄自大,以卵击石,弄得一身是伤,结果还要女人庇护。”虞照被他说中心病,恼羞成怒,嗔目喝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虞某别说受伤,就是粉身碎骨,也胜过你这夹屁而逃的懦夫。”
左飞卿脸一沉,方要发作,仙碧已喝道:“够了么?大敌当前,还争什么闲气。”
左飞卿冷笑道:“仙碧妹子说话,左某岂敢不从,哼,先退外敌,再说别的。”满头白发倏地散开,袖里风蝶乱舞,如云如雾,罩向狄希。
狄希飘身一纵,升起丈余,左袖笔直抖出,在地上一拂,袖劲反激,带着他盘旋而上,竟与左飞卿直面相对,同时左袖疾出,挽一个花儿,扫开风蝶,嗖的一下,刺向左飞卿胸口。
仙碧看得恍然有悟:“‘太白剑袖’竟能借长袖之力,凌空变化,无怪这厮不经‘后土二相阵’,原来是经过天上,潜入茅屋。”
转念间,狄希长袖越舞越疾,金光两道,十分刺眼,双袖变化委实快极,忽而右袖拂地,左袖攻敌,忽而左袖拂地,右袖攻敌,甚至于身处半空,两袖齐出,势如双虹经天,屈曲如意,但凡木石一被扫中,立时分裂,如割腐朽一般。以左飞卿之能,也不敢轻撄其锋,唯有驭着风蝶抵隙乘虚,不料那大袖质料奇特,裹成一束,如刀如枪,锋利绝伦,一旦展开,则化为一面软盾,遮天笼地,绝难攻入。
陆渐瞧得眼花缭乱,不自觉心生钦佩:“这‘太白剑袖’果真厉害,无怪那日狄希曾说:他若用袖,我接不下三招。”再看左、狄二人,本是一色的风神俊秀,武功又均是轻灵潇洒,只见广袖风举、纸蝶云屯,袖来蝶去,托着一金一白两位飞天仙人,风飙电逝,绝非人间。明明是生死相搏,落入人眼,却是隽妙无匹,令人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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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律(7)
斗不多时,日色向晚,山风渐厉,呜呜呜如响号角。空中二人越斗越快,渐至于形影模糊,恍如金、白流光,来回穿梭,但奇的是,两人身法越快,风蝶飞舞亦随之变快,唯独狄希的长袖变得十分舒缓,一发便收,似被某种无形之力拦住,不能将招式使足。
陆渐###不解,忽听虞照冷笑道:“姓狄的与左飞卿长空争雄,真是不自量力,难道他不知道风部神通与天风呼应,风势越大,神通越强么?”陆渐闻言心动,定神细看,顿有所悟。原来“周流风劲”绝不离风,此时山风大起,左飞卿得了风,便如鱼得了水,神通骤长,不但身法更快,更引来狂风,牵制对手长袖,扰乱他的招式。
狄希这一路袖招本是“龙遁”九变中的“云龙变”,自以为使将出来,绝无不胜。谁料西城神通一得天时,威力陡增,一阵乱风,吹得双袖摇摇荡荡,无法驾驭,几乎儿被风蝶乘虚攻入。要知高手相争,容不得半点差池,狄希情急之下,只好收了“太白剑袖”,只凭身法闪赚躲避。“龙遁”身法天下独步,若是不求伤敌,但求自保,左飞卿神通虽强,却也无可奈何。
又斗数招,狄希自度不能胜出,心念陡转,蓦地哈哈笑道:“叶兄,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仙碧心头一凛,她假意关注空战,实则大半心思都在提防叶梵,谁知那土坑中始终静荡荡的,一无声息。仙碧心中本就迷惑,听了狄希叫喊,不由暗自运功,注视土坑,谁知那坑里依旧不见动静。
狄希连叫两声,无人答应,心中不耐,一拂袖,飘身掠过那土坑上方,往下一瞥,不由大为吃惊,敢情坑内竟是空空如也,人影也无。
狄希分明瞧见叶梵坠入坑中,此时忽不见人,心中极为迷惑,当即双袖接连拂地,每拂一次,便飘退五丈,形如两条金光闪闪的长腿,大步疾行,拂到第五次,狄希已落在“后土二相阵”外,长笑道:“风君侯,狄某今日落了单,暂且作罢,岛王与沈瘸子约在后日正午,天柱峰前,你若有胆前来,咱们大可提前数月,‘论道灭神’。”
左飞卿白发收拢,冉冉落下,冷笑道:“你不过仗了谷神通的威风,真以为左某不敢去么?好,后日便后日,天柱峰下,一决雌雄。”
狄希目光一闪,哈哈大笑,转身即走,步履看似逍遥,一晃一荡,却有数丈,转瞬间背影由大而小,由浓而淡,化作一点金光,隐没不见。
左飞卿目视狄希去远,眉峰耸起,神色十分沉重。忽听一声刺耳锐响,从远方树林中射出一溜青光,直奔虞照而来。
仙碧伸手欲拦,左飞卿却早已挥袖,风蝶如云似絮,将那件暗器轻轻托住。虞照接过一瞧,却是一块巴掌大的树皮,新揭不久,外青内白,青皮上以锐物刻了两行字迹:“后日午时,天柱峰前,海眼雷帝,死活听天。”落款“东岛叶梵”。
虞照冷笑一声,抬眼望去,树林中似有蓝影闪没。谷缜上前几步,纵下土坑,略一查看,便发觉坑壁有一个洞口,可容一人,洞内湿气逼人,黑黢黢不知通向哪里。谷缜稍稍一想,便不由哈哈大笑。
翻上土坑,仙碧问起,谷缜如实说了,笑道:“叶老梵生来最好面子,他被我算计,藏在坑里不敢出来。原本过不了多久,他醒悟上当,自会上来,万不料狄希忽然出现。五尊之中,叶梵居首,狄希次之。叶老梵一贯自负胜过九变龙王,若被狄希发现掉在坑里不敢出来,那还了得?是故叶老梵明知上当,也决计不肯现身,只想着如何遮盖这桩臭事,于是乎运起玄功,飙轮电转,硬生生在坑底开出一条地道,直通到那边树林。这么一来,不但狄希见不着他,事后说起此事,叶老梵也必然矢口否认,推得一干二净。只不过,他短期内打通这条通道,必然消耗了不少真元,今日已经不堪再战。嘿嘿,叶老梵何等好胜的人物,吃了这种闷亏,怒气自然难平,他见狄希与风君侯约下战期,便也照样画葫芦,向虞兄挑战,力图挽回几分脸面。”说到这里,幻想叶梵满身泥土的窘样,顿时呵呵呵笑个不停。
第四律(8)
仙碧忽道:“谷缜,你方才设的那个阵子,到底有什么玄虚。”谷缜笑道:“什么玄虚也没有。”仙碧啐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个鬼阵子,都是你胡摆乱设,用来骗人的。”
“不但能够骗人,而且专骗能人。”谷缜得意笑道,“叶梵家学渊源,天下阵法没有几个他不认识的,唯有不是阵法的阵法,才能将他唬住呢。”仙碧瞪着他,嗔也不是,喜也不是,最后叹了口气,道:“你这小子,太过奸诈,日后谁若做了你的媳妇儿,才叫倒霉呢。”她言者无心,却戳到谷缜心底痛处,不觉笑容一敛,沉默下来。
左飞卿白眉微蹙,沉吟片刻,忽地冷笑道:“虞照,叶梵叫阵,你敢不敢去?”
“怎么不去?”虞照冷冷道,“虞某输给谷神通,却不怕他。”左飞卿冷笑道:“死鸭子嘴硬。”虞照怒目大睁,左飞卿却一摆手道:“我懒得跟你罗嗦,你如今的样子,小娃儿一根指头也能将你推倒。当务之急是找个隐蔽之处,施展‘风雷转生法’。”
虞照露出惊疑之色,仙碧却是惊喜道:“你肯用‘风雷转生法’?”左飞卿苦笑道:“仙碧妹子,莫非我在你眼中,真的那么不堪?”仙碧双颊一红,喃喃道:“我,我哪儿有?”
左飞卿正色道:“左某纵然性子古怪,大是大非却还分得明白。后日一战,事关西城尊严,并非为我一人荣辱。老酒鬼不去便罢了,若是要去,就该闹他个轰轰烈烈,要不这么病怏怏的,还没打架,便先叫人心寒。”
虞照面皮涨紫,怒道,“你说得天花乱坠,其实也不过怕了谷神通……”左飞卿大怒,俊眼睁圆,瞪着他冷冷不语。仙碧不由苦笑道:“你们两个,后天去还是不去?”
虞照道:“虞某可不是怕死懦夫。”左飞卿亦道:“男儿一诺,绝无反悔。”仙碧一咬朱唇,慢慢道:“既然都去,还争这些闲气作甚?”
二人对视一眼,不禁默然,过了半晌,左飞卿忽道:“前方有个岩洞,大小正好。”说罢当先带路,行了数里,果见山腰上一个山洞。仙碧道:“你二人行功,我来护法。”又对其他三人道,“形势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