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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池心中一暖,知她这轻轻四字情重意长,又抱拳一礼道:“夫人保重!”言罢举步,再不回头向谷外走去。
苏夫人呆立良久,望那修长背影在视线中渐渐远去消失,轻轻叹息一声。她虽说不出缘由,但久历世事,直觉里这个女子今日不同往时,那清冷之气带上些许苍凉。目光远去,山野灰莽,谷顶云层聚合,空气低凝无风,给人一股压抑沉闷之感。
是要落雨了么?
苏夫人喃喃自语,转身向来路走去。
苏夫人万没料到这么快又见到寒池。见到寒池时,她如疾风般冲入小小村院,院中本吵闹喧嚣、欢声笑语,但被这风云突变的一冲,霎那间寂静无声。只因寒池道:“夫人,南府来袭!”
一语既毕,苏夫人身子晃了一晃,寒池伸手扶住,环视四周,众人都用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眸盯看自己。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亲身体验南府军的凶悍厉害,听此一语,岂能不大惊失色?
寒池唇角微垂,烛光下脸上棱角更显分明。她即将登舟,突见江中飞驰十几搜快船俱都高挂暮云军旗帜,立刻转回报讯,心下亦感张皇。这里二十多口都是老弱病幼,暮云军出名暴厉,倘使登岛,出手决不留情,大难当头,如何不惧?众人彷徨惊恐的眼神却提醒了她,寒池扼掌成拳,对苏夫人道:“夫人莫惊。有寒池在!”
诸人听那四个字,一颗慌乱无主狂跳欲破胸而出的心脏顿时一定。寒池转过脸来,双眸清亮如星,一副倔傲自信的神态看在众人眼中,都感眼前一亮,似黑暗中骤见一线曙光。
寒池道:“夫人,请进屋通知江南雪儿。”苏夫人连连点头,急忙入内。寒池站在门前阶上,环顾众人,朗声道:“各位莫慌,倘有老人孩童留在自家院落,请速速返回带他们来此处聚合。”各人听她吩咐,立时有人离院回家唤人。
寒池向袁大婶道:“请大婶过去照看,倘有不便行走的老人,交代几个大些的孩子用木板抬行,倘有婴儿,让母亲哄稳,切不可哭泣吵闹。”袁大婶点一点头,带了几个孩子和精明的女孩子自去。
方子孝脸色苍白,此刻走上前来,道:“毕姑娘,可有在下效劳之处?”
寒池点头道:“这岛上的二十余口性命全赖先生之力脱险。”
方子孝一怔,寒池接道:“先生精通地志,这白云燎方圆的山川道路,先生莫不胸有成竹?”
方子孝点头道:“这个在下确实通晓。”
寒池一笑,道:“好极了。请先生筹划一下,离岛顺江西下,水路旱路,何时登岸,走那条路僻静,在何处落脚补给口粮,务求稳妥。”
方子孝皱眉不语,似有踌躇之意。
寒池道:“先生担心暮云军追来,大伙儿根本无力抵挡,遑论择路逃生?”
方子孝被她说破,反而心安,语含期待道:“姑娘可是已有良策退敌?”
寒池道:“不错……”一语未毕,有人唤道:“寒姊姊!”雪儿与江南已从屋内赶到。
雪儿长发垂肩,脸上浓妆已然卸去,江南起身仓促,一手仍在系腰间衣带。两人面上都有凄惶之色,想不到鸳梦未圆,又遭劫难。
寒池迎上去握紧雪儿双手,望住她双眸道:“雪儿别怕,有我在呢。”她微微一笑,雪儿本已惊惶欲泣,看到如此笑容,竟也镇定下来。她点一点头,回身把母亲扶住,道:“爹爹还在屋内,娘,我们去叫醒他吧。”
看两人离去,寒池笑意尽敛,向江南沉声道:“是叶蹇到了。”
江南鼻中“哼”了一声,下巴微扬,道:“合我两人之力,叶老大来送死么?”
寒池冷道:“你莫忘了暮云军有四百好手,我两人之力如何保全这二十多口人命?”
江南一呆,顿感沮丧,忍一口冒进迎敌的怒气,沉沉问道:“依你该当如何?
寒池道:“你保护村民出海,我留在这里御敌。”
江南大声道:“不行!”
寒池料到这句话,“那你想怎样?”她面沉如水,冷冷道:“你留在这里,苏侯一家便也不走,你一个人鲁莽,却要害了雪儿全家!”
江南一时语塞,牙关紧咬,寒池冷冷望他,他将头一偏,不肯答话。
雪儿与母亲扶了苏侯爷出来,有乡邻过去抬了迎亲花轿,苏夫人照看老爷上轿坐妥。雪儿听寒池江南争吵,走去再看两人脸色,她冰雪聪明,已明情由。向寒池决然道:“寒姊姊你不走,我和南哥都不会走!”一面抓住江南手臂,紧紧握牢。
方子孝听了许久,这时也道:“毕姑娘,你若不走,方某也不能走!”
寒池淡淡道:“你们别想错了。这时大雾锁江,几只小舟离岛出海,暮云军自然难以察觉。但倘若他们发现岛上空无一人,难免四处寻觅,他们船快,岂有追不上你们之理?我留在这里,无非疑兵之计,挡他们一挡,拖延一分时间,大家逃出希望便多一分。我一人离岛容易,难道叶蹇和暮云军还能挡得了钺炽剑么?”
众人听得俱都低头无语,知道她此言非虚,但倘若当真留下她一人抵御几百高手,又如何能下这样决心?
一时院落内又聚满乡众,各人都已收拾齐备,鸦鹊无声静静等候,目光都望向寒池等人。
寒池大声道:“不要犹豫了!我送诸位出谷。”说罢当先走出院门,方子孝赶紧几步,道:“村西另有一处渡头,毕姑娘随我这里走。”两人领路在前,余下众人或抬板床木轿,或携助扶持,紧跟其后。
不多时穿谷而出,果见山峰下另有一近水野渡,几只小渔舟泊在伸出江水的木台边,是村民为平日捕鱼所备。众人一一上船,袁大婶和几个做惯农活的妇人分坐在各船掌舵,另安排几个大孩子划桨,这些妇孺力气有限,小船自是行动缓慢,但好在各人都是做惯体力劳作,又久居荒岛,熟捻水性,赶在浓雾散前出海应无难处。
苏侯一家最后登舟,雪儿拉住寒池双手道:“寒姊姊,你……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
寒池摇头道:“雪儿不要担心,我自有分寸。”微微垂首附向她耳畔,悄声道:“你要劝住江南,倘若他轻举妄动,不仅这里所有人不能脱险,连我也会有性命之虞!”
雪儿只觉心脏猛跳一记,寒池直身来向她点一点头,她再看向江南,他离岸数丈,竟真有不登舟之意。雪儿脸色大变,心中想:南哥若不离开,我也决计不走,只是爹爹和娘亲……
一念未毕,忽见寒池江南同时转头后望,脸上神色虽看不见,但看这急遽动作便知必是改了神色。
寒池轻声道:“来了。”那轻微脚步远在谷外荒岛之上,其他人自然是听不见的。
雪儿只觉身子被人一提,双足离地,却是江南将自己一把抱起。他脚下轻点,已然掠上船头。来不及放下雪儿,口中低叱道:“开船!”
掌舵的几名大婶听他说得急迫,急忙吩咐众孩童一齐摇桨,一时水声大嘈,几艘小船离了江岸,向西驰去。
雪儿眼望寒池站在渡口,身影越来越远,忍不住喊道:“寒姊……”却被人用手捂住嘴唇截断,她一双盈盈大眼已然蓄满泪水,此时珠泪滑落,一滴滴落在那人手掌之上。江南似无知觉,眸中波光闪烁,静静目光,追随岸边那疾掠而去的背影愈去愈远,终于再也追寻不到了。
初更时分,西天骤变。
极远处几道白亮长闪破空劈下,仿若鬼怪张牙舞爪,撕裂一方巨大深紫的天穹幕布。江面上孤山荒岛零星耸峙,跟着耀眼白光闪了一闪,似潜伏中的妖魔骤然现形,峥嵘毕露。但那万端惊悚也只一瞬,一瞬之后,魅影隐没,四下恢复一片苍灰暗沉,无边无际的都是夜的黑凉,仿佛一切不曾发生,又仿佛下一秒就迎来群魔乱舞,天地变色。
万籁俱寂的片刻之后,雷声隐隐,自西方传来。那声音哑重沉凝,似千军万马奔腾厮杀,总不能穿透厚重云层突围而出,于是隆隆声不绝,却只是闷响,像辘辘车轮辗过胸口,叫人无法透气。
叶蹇伸手将头盔掷在地上,又解开领口衣襟,低声骂道:“下个雨放那么多屁!闷死老子么!”四下果然无风。一暮云兵自荒林中奔出,报道:“禀统领,西岸确有浮桥。”
叶蹇正自烦热,一巴掌将来人劈倒在地,骂道:“嚷什么嚷!跑掉一个要犯,老子要了你脑袋!”右手前挥,令道:“走!”
暮云军十人一行,息声潜行扑向荒岛西岸。先前探路的兵士自地上爬起,抢在前头带路,来到岸边,矮身自江水中摸起一根粗绳。众军士都是武功上的高手,目力极佳,暗夜微光下都已看清那绳索系着木板浮桥,伸向浓雾深处。
叶蹇“哼”了一声,暗想:秦老弟,哥哥佩服你,如此隐秘的所在也叫你探出来,少主面前抢尽了我暮云探哨的风头。他知浮桥后面就是山壁,山壁后便是白云燎岛。但见大雾漫天,明知山壁就在百来丈开外,但以他目力亦踪迹难觅。叶蹇心念一动,招手左右,四个近身兵士应命出队。叶蹇轻声道:“只燃一根火把,别走浮桥,你们去探一探。”
四人领命应声:“是。”其中一人取火石点亮火把,四人两行,分在浮桥左右,踏江水顺桥轻掠过去。火把光亮虽微,但已足够叶蹇看清方圆丈许的情形。四人轻功修为上乘,身形极为迅速,踏着江水悄无声息。叶蹇目追四人身影,渐渐浓雾四合,只看得见一点红光在几十丈外,昏弱光线弥散处,似有一面黑崖挡住了去路。
到了。叶蹇方待举手发令进军,忽听一声惨呼划破寂静长空,却是从浮桥上传来。接着眼前一暗,隐在浓雾深处的红光猛地熄灭,脚步声急促慌乱,四个探路的暮云军好手踉踉跄跄向岸边疾奔。
叶蹇抢上一步,低叱道:“慌什么!见了鬼……”他一语未毕,蓦地里雷声轰响,一个霹雳打下,顿时眼前大亮。第一个奔上岸的军士满脸血污,宽额下两只血淋淋的黑窟窿,一双眼目已不知去向,他两手乱舞,想是剧痛难忍,发出叫声惨烈。众人见此狰狞情状纷纷后退数步,听“噗通噗通”几声,原来后面三人也都没了眼睛,疾奔之下冲在前面人的身上,四人立足岸边,接二连三撞跌堕入江水之中。
这一下事起突然,暮云军人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要知道那四人俱是军中数的过来的拔尖好手,竟然瞬息间被人剜去双目,倘若不是人力所能为,难道……当真是遇到鬼了?
惨呼求救声从江水中传来,断断续续,四人在波涛中挣扎,他们的同伴俱都铁青了脸孔,看向统领,竟无一人施救。不移时,呼声渐去渐远,逐渐微弱至于不闻,波涛起伏依旧,四具尸体已被江水冲走。
叶蹇沉着一张虬髯宽额大脸,粗黑浓眉紧皱,一双铜铃似的圆眸一瞬不瞬凝视桥面。桥面大雾浓稠,黑影憧憧中杀机四伏。暮云军众兵士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看一眼统领,又看一眼浮桥,紧张得仿佛心脏也要停止跳动。
忽听叶蹇暴喝一声,飞身前扑,人在半空,右掌已然挥出。掌力刚猛雄浑,便仿似平地刮起一阵狂风,浓厚雾气竟刹那间飞逸消散,众人只见掌力疾吐处一个黄色人影飘然疾退,在不远处山壁下一闪,没了踪迹。
叶蹇落地,震得浮桥大晃,向后摆手喝道:“追!”
身后却不见动静,叶蹇回头,只见暮云军人人脸露惧色,脚下迟疑,俱都认出那个黄衣人是谁。
叶蹇怒道:“胆小的鼠辈!”一步掠上桥头,“彭”一拳打在最近一兵胸口,那人闷哼一声,倒地气绝。叶蹇恶狠狠扫众人一眼:“怕死的先丧命在你爷爷铁拳底下!”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跟随此人多年,俱知他暴戾乖张,言出必行,当下无人再敢胆怯,刀剑出鞘,紧紧握牢,手掌却都不由自主轻颤不止。
暮云军依旧十人一行,队形严整,踏水来到山壁前。石洞甚狭只容一人通过,两百多人便鱼贯而入。走在最后的十人心中庆幸,过洞时却也仍是心惊胆战,幸好一路并无异状,前面也无惨呼惊叫,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他们终于出了石洞,看见了那一湾碧清潭水,忽然心脏紧缩,骇得脸色惨变。
只见潭水中有十多人扑腾挣扎,口中“嗬嗬”声不绝,却是发不出一个音。十多人嘴巴都是大张,看不清什么液体自里面流出来,他们在深潭中上扑下跳,那些液体便涌入水中,清澈颜色顿见浑浊,一股淡淡血腥气味从清潭上弥漫开来。
后队中有人认出,在潭水中的兵士都是走在最前头的,石洞口窄,最易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