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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也低沉下来,“连你们三位也说奈何不了这群冷血凶手,我孩儿还有许多大燮忠烈的仇……”
高瘦僧人空月“哼”了一声,冷冷打断道:“普天之下,总有可以制服楚天和他那四剑的人在。我佛慈悲,报应不爽,这上百单的血案总有让他们自食其果、偿命抵债的一天!”
忽听有人轻轻道:“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声音不高,语气轻描淡写,于仁夫一介武夫没有内力毫无知觉,其他三人却都清清楚楚的听在了耳里。三人均大大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只见高墙上不知何时立了一人,梨黄色长衫,黑发高束,一张清冷面孔似冰雕雪塑,眉目浸染寒霜。
三人身不由己后退一步,心下骇异,这女子何时到来,以自己几十年内力修为竟丝毫没有察觉,倘若她不开口说话,直接挺剑来取于仁夫性命,事起猝然,只怕此时自己奉命要保护的于大帅早已横尸阶下了。
黄衣女子立在高墙上,抱拳向下拱一拱手,淡然道:“在下南府毕寒池。”于仁夫听见“毕寒池”三个字身子一震,拨开空月挡在身前的手臂,向前走了一步。
毕寒池居高临下将四人扫视一遍,冷冽目光落在于仁夫身上。
“这位想必就是于大帅了。”她拱手为礼,道,“今日寒池前来少冶城,有一事相询。”
阶下的四人都是一愣。三僧自看到毕寒池起就已手按兵刃,全身戒备,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的右手,只看她何时发难。于仁夫看到杀子仇人就在眼前,本是切齿咬牙,双目欲喷出火来,但被迎面而来的那道清冷眸光所摄,又见她举止有礼,说话淡漠,并不似心目中那些嗜血凶徒的模样。
于仁夫愣了一愣,才道:“有话请说。”心下奇怪,既是偷袭暗刺,怎么却主动现身,还道有事相问,与交战敌国将领却有什么事可说?
毕寒池道:“大帅眼下有两条路可走,南王殿下遣寒池来问大帅想走哪一条?”她缓缓抬起右臂,凌空向南方一点,“一条生路。大帅跟随寒池今日启程南归,不日晋谒殿下,此后在朝品秩不变,仍是三品雄威将军,镇守少冶城……”
于仁夫听她说到这里已知晓其意,不由暴跳大骂道:“放屁!”牙关打颤,盛怒难当。她这句话不但有劝对方弃城投降的意思,语气口吻更仿佛大燮帝都已经是囊中之物,南王迟早登基为帝,于仁夫此时投靠仍可保得高官厚禄。其时战情南北两方分江而治,胜负根本未分,却敢如此嚣张狂妄。
于仁夫手指墙头大声喝骂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此时下来受死,”他向北一拱手,“本将军倒可上请皇恩浩荡,赏你个全尸!”他说得激愤痛快,不知不觉又向前跨出数步。
空风等三人不料他如此大胆,此时毕寒池倘若被他激怒,只要动一动右手,即刻可以一剑刺穿他心脏。三人同时跃上几步,把于仁夫挡在身后。
那黄衣女子却矗立墙头纹丝不动,等他一个字一个字喝骂完毕,方不徐不慢道:“另一条是死路。南王御令,不是于大帅本人便是你的项上头颅需得呈在他的面前。”语气依旧冷冷淡淡,接着方才之言继续说完了而已。
于仁夫怒不可遏,虽被空月牢牢抓住臂膀,仍隔着空风空雪遥指大骂道:“南王起兵谋反,妄图弑叔夺政,此等贼子野心,人神共愤!你等四人助纣为虐,双手沾满忠良鲜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血债血偿,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
寒池跟着他说道:“血债血偿,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不过她声音极轻,于仁夫诅咒喝骂之声不绝于耳,墙下众人都不曾听见。她轻叹一声,依旧轻声道:“既然你不肯选择生路,那么,便只有一死了。”
“了”一字余音未断,墙下众人只觉头顶银光乱溅如雨泼下,钺炽剑已然出手。
空风等三人早已运劲全身,随时应变,饶是如此,仍旧被那飞花寒雨般的数十招快剑攻得狼狈不堪。
空风不用兵刃,使得是少林铁砂掌神功,此时见敌上我下,剑招虚虚实实,推拨不及,连忙一跃而起,双掌向外推出,一面向下喝道:“二师弟三师弟,护大帅退到内室。”他知道敌人旨在杀人,只要于仁夫脱离险地,他三人联手齐攻,毕寒池武功虽高,一时半刻也胜负难分。暗刺之计一击不中,她必定不会恋战。
空月空雪当下一左一右夹住于仁夫向后疾走。忽听身后“扑哧”一声,仿佛兵刃刺穿骨肉,紧跟着听见一声闷哼,仿佛空风强忍剧痛咬紧了双唇。空月大吃一惊,一则不相信敌人如此厉害,转眼便能伤人,一则担心师兄安危,放开于仁夫,抽出腰间罗汉棍,回身扑来。空雪却头也不回,仍旧拉住于仁夫右臂大步向前。
空月扑回,果见空风左手赤红,鲜血淋漓,一柄幼细银剑竟是穿掌而过,剑刃直透手背。空风右掌劲力凶猛,击在毕寒池左肩之上。“彭”的巨响,这蓄满内劲的掌力竟硬生生被血肉之躯接了下去。毕寒池眼也未抬,接掌之后,向后轻掠,那柄长剑随着一掠之势又一次从空风肉掌中贯穿而过,空风忍不住剧痛,惨声叫了出来。
空月不由惊得呆住。看此情形,必是师兄以一招“排山倒海”掌法推向对手,意在逼其回剑自保或后退闪避,这样一来,他和三师弟便有时间将于仁夫安全撤离。而毕寒池竟然不退反进,刺伤大师兄左掌,却把自己左肩送到雄浑内力的铁掌之下。如此不要命的招数是他出道以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空风右手将空月一推,大声道:“不要管我,保护于大帅要紧!”但此刻不止空月返回,连空雪听见师兄惨呼也停下脚步,向后张望,于仁夫更是持剑在手,若不是空雪死死拦在,早已奔扑过来相助。
空月惊怔,空风推空月只是霎那中事,但只霎那之间,二人忽觉寒气凛冽,一条黄影直扑于仁夫而去,身法之快,如电如光,那柄钺炽剑擦着两人头顶过去,她身子如何腾挪纵跃,二人却丝毫没有看得清楚。
二人大惊失色,追赶上去。空雪拦在于仁夫面前。他身材矮小,一直不曾发一言半语。眼见钺炽剑顷刻攻至,劲力快猛,一己之力万难抵挡,而空风空月扑救不及。此时事态危急,反是他最为镇定,高喝道:“梅花镖!”
空风空月急奔之中听到这句,真如醍醐灌顶,大喜过望,探手入袖,只听“嗖嗖嗖”三响,三股劲风几乎自三人手上同时射出,对准之处都是对方必救之要害。
这是三人早已商量妥当的急救之策。梅花镖是少林独门暗器,镖上剧毒是达摩山墨梅汁液提炼而成,只因少林名门大派,从来不屑以暗器毒镖伤人,不到万不得已时刻,门下弟子严禁使用这等必杀毒器。
然而银剑黄影稍瞬不停,依旧扑向空雪身后。
“噗噗噗”三声之后,“咚”的一响,又是“骨碌碌”几声,一个圆滚滚的物什自上跌落,滚在空雪脚下。空雪心中一颤,低头去看,血肉模糊的,正是于仁夫的项上人头!空雪三根手指依旧还是发镖的落势,而自他手中发出的那枚毒镖就在激飞到数寸处便已钉进刺客的前胸,就仿佛是用手直接把镖扎进去一般。
三僧一时震骇呆立,毕寒池的刺杀使命已然一击而中了。
陈汤擦着手掌,在甲板上来回踱步,时不时抬眼望一望十丈外的南面高崖。自出征伊始,从没有哪一战如今日这般焦灼忐忑过。其时离府军登城也不过半顿饭晨光,但他感觉已等了许久许久。
“怎还不放下绳索?”这句话不知问了多少遍,每问一遍,心中急虑就加重一分,直急得满身热汗,被寒秋的江风一吹,激灵灵打个冷战。
黄玉山稳稳站在船头,双目凝视高处,浓眉紧蹙,面容沉静如常。他心内却不似表面那样从容,也在问:“怎还不放下绳索?”
南崖高危,自下仰望,碉堡中的战况无法看得十分分明。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临江十余处瞭望平台已在府军的掌握之中。显然的,这是预备给左军的登城之地。碉堡中的守军少说也有几千,府军的四百人虽然身手高强,也决计不可能自重军把守之下攻破堡垒,他们的任务旨在冲破敌人居高临下的优势以及帮助左军自江中登城。但奇怪的是,在逼退守军之后,崖头的府军却迟迟没有放下绳索,他们只是死守阵地,仿佛在等待一个时机。
黄玉山自然明白这个时机是什么,陈汤亦明白。他们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心中疑虑愈来愈重。
难道……难道真的失手了?
忽然,崖头传来众声欢呼。一时仿佛数十人同声高呼道:“尔等大帅于仁夫已死,抵抗无益,降者不杀!”雄浑的呼声地动山摇,甚至淹没江声呼啸。
黄陈二人听到这个呼声精神大振,这是突袭成功,可以攻城的信号。崖头上果然霎那间垂下无数绳索。
黄玉山挥动手中令旗,指向碉堡,大声道:“攻城!”鼓声大作,数百艘战船得到号令,齐头进发。到得崖下,横摆船身,舱中兵士就近抓住绳索,敏捷上窜。
陈汤抢过一根绳索,当先攀到城头。举目寻去,碉堡西北角一处高岩上矗立一杆大旗,旗上沾满鲜血,但仍可分辨上面书一个大大的“于”字。就在“于”字旁侧,挂下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鲜血兀自从颈项中汩汩滴落。
守在碉堡上的几千北军早已大乱。主将遇害惨状着实触目惊心,有那胆小怕死的,看那帅旗上的首级一眼,失声惨呼,心胆俱丧。不少人畏怯后退,丢掉兵刃,拔腿向少冶城内溃逃。
一名在碉堡崖头指挥作战的副将从震惊中缓回神来,怒骂喝止手下士兵。他看到瞭望台顶不断有北军攀索而上,北军大部人马转眼间便会突破危崖天险,攻上碉堡。到那时,碉堡上的这几千守军哪里抵挡得住,除了退守少冶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而退守少冶城便等于将南崖碉堡拱手让人,碉堡一旦失守,北军最后一道据守的天堑江险便丧失了。
事态危机刻不容缓。他手起刀落,砍倒一个双股打颤掉头逃跑的士兵,跨前几步,大喝道:“大帅遇难,我辈更当坚守阵地,奋力杀敌!胆敢后退逃跑者,斩!”说话间又接连砍倒数名逃兵。但突变猝起,主将阵亡,群龙无首,局势混乱不堪,人人无心恋战,他的号令淹没在惊叫惨呼中,竟无人应从。
黄玉山跳上崖头,环目四顾。参将陈汤率领抢先登城的一千兵士与守军短兵相接。场面虽然混乱,但敌方溃不成军,败势已是十分明显。转首回望,江面上太半战船已空,余下万余人正陆续登上碉堡。
不远处响起号角预警之声,少冶城北门在离碉堡不到半里之处,想是城内得到消息,正在集结人马赶来救援。黄玉山成竹在胸,传令左右,重新结队布阵。令旗挥舞,直指北方——不用等援军到来了,我军即刻便要兵临城下,就在今日,攻破少冶城!
殿后的是最先从天而降碉堡的四百府军。等最后一个士兵登上崖头,他们才缓步跟随大军北行。府军只听命统领一人,虽然少冶城尚未得手,但攻城迎敌的任务便不与他们相干了。
陈汤故意放慢脚步。他发现四百人里并没有那个黄色身影。一股莫名的恐惧笼罩上他心头。但于仁夫的首级已然挂在帅旗之上,刺杀使命没有失败,他不知道这种恐惧从哪里而来。游目四顾,双方激战过的地方尸横满地,大旗猎猎兀自迎风飘扬,不知道自己身上沾满主人的血污。
“陈将军。”
陈汤心突的一跳,四下无人,这三个字却仿佛响在耳畔,虽然声音微弱,却字字分明。陈汤顺着声音向西望去,大旗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忽的眼前一花,那人影已到了数丈之外。
听声音分明是毕寒池,但她为何避开府军,只身西行?
陈汤不及细想,迈开脚步追上前去。毕寒池又几个起落,始终在他前方数丈,直到完全看不见黄玉山的大军了,才在一处临江的岩石上停下。
陈汤气喘吁吁赶到,见她黄色长衫外面罩了一件玄色披风,背对自己而立。他微觉奇怪,抱拳行礼道:“毕统领,末将正在寻找统领,黄将军已经率领大军……”
毕寒池摇一摇手道:“我知道了。”始终没有回头,声音异常低微。
陈汤心中一坠,急问道:“统领莫非受伤,可要末将……”
“不必了。”语音冷淡,与往常无异。
“接住。”
半空飞来一件物什,轻飘飘落在陈汤胸前,他反手一抓,原来是一面卷起的三角小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