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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做的一切不止是为了他,也是为了证明自己当年的抉择并没有错,舍弃陆知处而选择了杨浩。
她没有错。
没有错……
“……陆叔叔?”任星动了一下,缠着纱布的小手开始四处摸索。
“我在这里。”陆知处握住她的手。“还疼吗?”
“一点点。”小任星用手指比了个小得夸张的距离,让陆知处莞尔。
“……陆叔叔,我会不会死呀?”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她小小声地问道。
陆知处愣了一下,“别胡说,你怎么会死!”
“可是我的头老是疼,好疼好疼……”玻璃娃娃扁扁嘴,那种强忍的委屈令人心酸。
“没事的。”摸着她的额头,陆知处只能这样回答。“告诉陆叔叔,你怎么没回G市,是奶奶的原因吗?”
小任星点头。“奶奶不在了,我和妈妈住在一起。”
“那你还想回去吗?”
陆知处以为她定然会摇头,谁知任星沉默了一会儿,却点点头。
他不觉讶然。“为什么?”她母亲不是对她很不好么?
小女孩咬着下唇,半晌才听见她轻声道:“……奶奶说过我们不能太麻烦陆叔叔,这次我没听奶奶的话。”
“傻瓜!陆叔叔自愿被你麻烦。” 陆知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如果待会有人进来给你打针,可不许哭。”
“嗯!”她乖巧地点头,露出一抹灿烂笑靥。“奶奶和爸爸说要我做一个坚强的人。”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来,要乖乖躺着,才会好得快。”
陆知处为她掖好被子,看着那张童颜沉入梦乡,这才悄然退出,往医生办公室走去。
“情况不是很乐观。”医生翻阅着检查结果,神色凝重。“烫伤那些只不过是皮外伤,重点是患者的眼睛。”
医生将手里的片子放在他面前。“你看,她的大脑里积有淤血,压迫到视觉神经,所以才会导致失明。”
陆知处微微皱眉。“这么说她的失明不是先天的?”
医生摇摇头。“当然不是,不过也许那时候顾虑到她年龄还小,不适合动手术,但现在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陆知处默然。
走出医院长长的走廊,外面依旧是一片黑夜。
他让张绍先走,自己则站在离医院门口,望着远处灯火阑珊。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徘徊于生死之间,忧喜纷繁。
陆知处淡漠地看着,手里点起的烟已不知是第几根。
终于抽完最后一根,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缓缓按下那个熟悉无比的号码。
“喂?”
“……”
“陆?”
久久无人回应,让那边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你在哪?”
抿唇,陆知处淡淡开口。
“我想辞职。”
33
“你说什么?”沉寂片刻,那边的声音依旧很平静。
而陆知处亦不吝于再重复一遍,语气淡然得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情,然则内心如何也惟有他才自己知晓了。
“我说我想辞职……”
“想也别想!”几乎是被恶狠狠地打断,钟旻的情绪明显起了波动。
捻灭手里的烟头,陆知处长吐了口气,“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怎么解决,一遇到事掉头就跑?”钟旻在电话那头冷笑,“这不像你陆律师的作风!”
“这次的事情非比寻常,如果不是影响了荣华和宋氏,我何必走到这一步?”似乎被他的情绪有所感染,陆知处也有点莫名烦躁起来。
钟旻沉声道:“反正你先别回来,这里的事情我自然会办妥。”
他沉默了片刻,“还记得任星那个小女孩吧,医生说她的眼睛不能再拖了,我打算带她到美国去治疗。”
“治病在这里也可以,你不要找借口!”钟旻咄咄逼人,不给他以任何逃避的机会。
我只是不想让你难做。陆知处没把这句话说出来,暗叹口气,他知道钟旻现在的处境有点不好过,连荣华和宋氏的股东都开始向他施加压力要求撤掉自己了。虽然他是钟旻的左右手,也是荣华的功臣之一,但大局面前,个人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换掉一个人就可以解决的事情,那些人想必不明白钟旻为何一次次地断然否决。
“我已经决定了,等风声过后,你还可以让我回来的。”
放弃得来不易的一切,他不是没有矛盾,但形势摆在面前,他们要学会尊重事实,暂避一下对方的锋芒又何妨?以前是年轻气盛不懂收敛,后来才明白能屈能伸这四个字的含义。
无论钟旻答不答应,辞呈他已经递上去了。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钟旻的声音像从牙缝里迸出来似的,字字夹着火力。“你他妈别给我想着先斩后奏!总而言之,我不会看你的任何辞呈!”
话一说完,电话啪的一声就收线了,可见主人火气之重。
陆知处抿抿唇,不置可否,微扬的眉毛挑起潜在的桀骜,表明他向来不是个善于听话的好下属。
接完那个电话,陆知处就离开了医院,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带着些漫无目的的随意,身处周围点点灯火辉煌之中。他很喜欢偶尔这样来个散步,并不觉得孤独,相反,更有益于他静下心去思考一些事情。
香港是个不眠之夜,尤其这一带,据张绍说,又是最为活跃的地区,三教九流,充斥其间,如果有幸甚至还能看到黑街火拼。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幸运,简直可以去中六合彩了。
那是一幅奇特的景象。
上百个人正纠打成一团,但并非赤手空拳。他们手里拿着西瓜刀或铁棍,逢人就劈,砍杀得眼红。
这种近身搏斗之中,枪是很难发生作用的,而且太大阵仗也会引来警察清扫,所以陆知处估计这是自己还没有听见枪声响起的原因。
周围好象司空见惯了一般,店铺全部紧闭大门,连行人不见一个,昏黄的路灯斜射下来,马路边只余下金属撞击,嚎叫和喝骂的声音,场面壮观,可惜不宜欣赏。
陆知处在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走岔路撞见别人厮杀之后只愣了半秒,反应极快地掉头便走。
混乱之中,居然有人朝他这个方向高喊了一声:“陆哥!”
喊的那人一头金发尤其惹眼,陆知处马上就认出了他——那晚与自己和钟旻赛车的那个黄毛——对他头发的颜色印象很深刻。
目光随处一扫,陆知处注意到黄毛所在的那一边形势似乎不太有利。
黄毛兴奋地大嚷起来,纯粹是激动的反应,仿佛见了救星一样。
陆知处这才暗叫不妙,那边已有明显是另一帮人马的几个人,以为他和黄毛是一伙的,互递了个眼色,抄起家伙就朝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躲闪已是不及,身后的铁棍猛力劈下,带着划破空气的凌厉,如果正中目标,不死也残。
陆知处低咒一声,斜肩一闪,转身来个回旋踢,将为首一人手里的刀踢开老远,趁着他愣神之际,狠狠将其推向另外几人,其他的人刹手不住,险些劈到自己的同伴。
他微微冷哼,迅雷不及掩耳地撂倒一个,夺过他手里的铁棍往其他几个身上招呼。
那些人没有料到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下手会如此快狠,丝毫不亚于他们这些整天刀口上舔血的人。
但陆知处很有分寸,他不想沾上麻烦,所以一个个只是被打得直不起身而并没有伤及性命,当然,他身上也少不了挂些彩,但总比那些人呻吟不断要好得多。
黄毛更加兴奋了,冲到他身边,粗喘着气两眼发光。“陆哥,真是没得说的!”
陆知处只冷冷一瞥,没有说话,黄毛被他看得一怵,不由乖乖地闭上嘴巴。
就在这说话的当口,又有几个人从那边混战的人当中分出身,手持棍棒向他们劈头盖脸地袭来。
双拳难敌四掌,陆知处当然不会迎上去,所以他二话不说扯过黄毛就跑。
一前一后,大约狂奔了数百米,估摸着差不多和后面穷追不舍的人已拉开一段距离,两人拐身闪进了一条隐蔽偏僻的小巷。
“我记得你原来不是混黑道的吧?”气息稍定,陆知处冷冷盯着他道。
黄毛也不知怎的,见了陆知处就好象老鼠见了猫一样,老实得判若两人。“陆哥你忘了,上次钟大哥不是介绍我们进了华老大的容帮吗,现在我就在华老大的手下做事。”顿了顿,情绪有点激动起来。“今天的事完全是四方堂那边先动了我们的地盘,我们才会和他们动手的。”
“你听着,”陆知处面无表情,黝黑如墨的眸色却令人不敢直视。“我不管什么白道黑道,总之你不能去染指贩毒和买卖人口这两条路,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没有没有!”黄毛闻言连连摇头,“这种绝子绝孙的事情我是碰都不会去碰的,何况华老大也不容许我们去干那种勾当,陆哥你放心,我不会丢你的脸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陆知处有点啼笑皆非,面上却仍是冷冷淡淡的。
“那就好,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走吧。”他没察觉自己的口气有点像兄长对弟弟的嘱咐了。
“想走也得留下命再走!”
方才那几人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并且找到这里,正拿着家伙堵在巷口,口气里带着浓浓嗜血的味道。
反观他两个,手无寸铁,身上有伤。
“这是我们容帮和你们四方堂的事,跟他无关,我和你们出去单挑!”
“单挑?”那几个人发出古怪的笑声,“也不掂掂自己有几两重,还敢说要单挑,那小子刚才把我们几个兄弟打成重伤,现在正好一起收拾了。”
黄毛上前一步挡在陆知处面前,破口大骂:“你们他妈还讲不讲江湖道义,他又不是出来混的!”
每个地方都有它的游戏规则,而黑道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不轻易向非黑道中人下手,除非他们先向自己挑衅,正如要砍要杀也只会针对他本人,而不祸及家属一样。
“那你们想怎么样?”陆知处推开黄毛,冷静地问道。
其中一人狞笑:“打断自己双腿,就放了你们!”
黄毛一惊,又要大骂出口,陆知处制止了他,沉声道:“我只是个不相干的外人,这次不小心牵扯进你们之间的纠纷,所以请几位高抬贵手如何,否则日后传了出去贵帮老大的名声只怕也不好听。”
那几个人闻言果真迟疑了片刻,“打断两条腿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我们老大没空管你这闲事,你把我们几个兄弟打成重伤,还和这个黄毛混在一起,敢说和容帮没有关系?!”其中一个上下打量着他,嘿嘿一笑,不怀好意。“看起来倒长得人模人样,就不知没了腿要怎么爬出这巷子?”
眼看对方咄咄逼人,黄毛冲动地就想冲上去跟他们拼了,却听见陆知处的声音响起:“只要打断双腿就让我们走?”
“陆哥,你疯啦?!”黄毛不可置信地嚷起来,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几人哈哈大笑:“没错,你们打断自己的腿就可以走了!”
任凭黄毛气急败坏地叫嚷,陆知处置若罔闻地走向他们,微弱街灯映射下的脸沉静如水,而脚步声在幽深的巷子显出些许诡异。
见陆知处逐渐走近,那些人摩拳擦掌正准备一拥而上,然而手刚伸出去,身体却陡然僵住。
尤其最前面那个人,更不敢动弹。
因为一支乌黑的枪口正分毫不差地抵在他眉心处。
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那人看着陆知处面无表情的神色,战战兢兢地开口:“大,大哥,有话好说,别……”
陆知处皱了皱眉,目光冷冷一扫,那几个人随即识相地将手里的凶器远远抛开。
枪是上次裴炬的绑架事件之后唐阑给他的,他也只当成一个摆设而已,毕竟法律上不允许,一旦亮出来也会带来不少麻烦,却没想到今日会派上用场。现在看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不是三两下能够摆平的了,就算他现在震慑住这几个人,回头他们再找来几个人找他麻烦,那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黄毛却没想那么多,他兴奋不已,只觉得陆知处每次都会带给他出乎意料的震撼,而他们现在的处境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将那几个人的性命牢牢地拿捏在手里。
“陆哥,我们要怎么处置他们?”
为了防止那几个人突然发难,陆知处退开几步,让黄毛找根绳子将他们一一绑起来,而枪口则依旧稳稳地指着对方。
“你们这里的堂口能说得上话的是谁?”
不待那几人回答,黄毛便插口道:“是有一个叫大头东的,是这里一个分堂主,他也参与了今晚的火拼。”
被枪指着的那人闻言笑得有几分谄媚。“那个,东哥是我的亲戚,如果你们想要见他的话,我可以带路。”
陆知处思忖片刻,点点头。“那好,劳烦带路。”
今晚的事完美落幕。
大头东很惬意地卧在太师椅里,翘起二郎腿喝着茶。
四方堂和容帮的冲突很有分寸地在警方赶来前收场,而他们通过谈判,双方各退一步,瓜分了原先被吞并的一个小帮的地盘,这件事一办妥,他升到总堂就指日可待了,所以现在只要一想起即将见到老大,听到他对自己的赞赏,大头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