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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被决定了。在那之前,我一直顺着父母给指的路,一路稳稳当当的走到大学。突然有一个时期,我记得就是大二刚开始的时候吧,我突然对生活很困惑,对自己也很困惑。那时候开始想一些问题,后来想起来,这些问题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就应该考虑的,只不过因为太顺利的缘故吧,一切都被掩盖起来。”唐宁杰的体力很好,走了这么久,说话一点都不喘。
他说的情况和我是多么相似啊!我忽然觉得应该感谢大学,不管我们从中学到了什么,关键是它让我们真正从父母身边离开,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用自己的方式融入生活,从真正意义上结束了我们童年。
“是些什么问题呢?”我问。
“很多。很有趣的,当时我读了一些书,主要是哲学和历史方面的。自己也有一些想法,于是做了很多读书笔记,还写了一些随笔。毕业时收拾东西,我又翻看那些笔记,都有些惊讶自己当时的想法——我甚至都不相信是自己写的了。”他微笑着,说:“有的想法我后来都理解不了了。当时想的最多的一个问题,还是自己要往哪里去吧。先前的路都是别人为自己铺好的,我想知道自己——如果按照自己的意愿的话——到底愿意往哪里走。”
“结论呢?”我追问。
“——结论,当时并没有得到结论。那个时候只是隐约觉得,很多事情我都不感兴趣。或许我可以做一些事情,也可以做得很好。但是,好像对什么并没有那种很强烈的感觉,比如热爱某件事情,某个东西,或者某个人。”他转过头看着我,说:“我特别羡慕那些有爱好的人,真的。不论他们是喜欢弹吉他、写诗、集邮,喜欢赚钱还是喜欢女人;不论他们在那一方面水平如何,哪怕是自娱自乐也好,总之有爱好的人就有乐趣。”
“我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却一直没有发现。”他说得很慢,似乎陷入对过去的回忆。
“不过有了那种想法之后,我却知道了自己强烈的不喜欢自己的专业,还有学校。也算是一种收获吧。”他自嘲地笑笑,说“因为这些都不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挺厌恶的,潜意识里总是觉得这些是和自己的‘无能为力’有关,所以很厌恶。”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作对他的回应,也不知道他看到没有。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54】原来我只是个陌生人
“你累了吗?休息一会好了,又不是在赶路。”他示意我坐到一块表面还算平坦的石头上面。“听喻师傅说,你这几天高反得很厉害。”
我心里冷不丁的一热,不知道为什么很激动,眼睛直发热。“还好啦,今天就没事了。”我不是随时渴望被关心的那种女孩,我希望自己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内心强大,坚不可摧。至少我的父母是这样教育我的。我不喜欢抱怨,不喜欢示弱,就像今天这样,我不会说“这几天我高反,我们慢点走吧”。可是得到别人的关怀和体贴,不能不承认是很受用和愉悦的。
与秦岭在一起谈恋爱的时候,他总是说没法真正的靠近我。尽管我从不胡搅蛮缠,很少赌气撒娇,他还是说觉得和我在一起“很累”,“感觉不到爱的温度。”后来我们的感情无疾而终,这应该也是个原因。我们分开了,以朋友关系相处,反倒是无比和睦。网上有个帖子里说,如果分手后还能做朋友,至少说明其中有一个人没有真正爱过。是秦岭么?是我么?还是我们两个都不曾真正爱过。
我坐下来,喝了一点水。 “今天已经没事了。”我说。又接着问关于他的事情,“那你上学的时候,每年都跑去西藏,也是因为厌恶学校么?”
唐宁杰没有坐下,端正的站在我对面,看着我笑笑。“有这个原因吧。”他说,“当然那个时候我并没有这么想,但潜意识里应该有这个想法。但也不全是因为这个,西藏实在太诱人了,很多人都会再来的。第一次进藏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总想着第二年再去。”他由衷的说。
我发现他连说了两次“潜意识”,应该也读过不少心理学方面的书。
天上的云层开始厚起来,我抬头看了看,说:“今天恐怕看不到仙乃日峰的真面目了”。
他抬头看了看,却说:“别担心,山里的天气变化很快,还没等我们到那里,说不定就已经晴了。”
坦白的说,我很喜欢他说“别担心”时的口气和模样,让人感觉很踏实。我坐在石头上,抬着头望他。他还是那样,轮廓分明,眼神淡然。他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望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只是知道,他和我过去所认识到的、接触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对我而言,他很神秘。我想了解他,读懂他。他就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但是,我却看不清楚他。
我想到稻城来时路上的对话,忍不住带着笑意说:“看到了真面目,说不定就不喜欢了。”
他应该也知道我想到了什么,也笑了起来,但还是那样针锋相对,说:“因为看不清而喜欢,那不是真正的喜欢。”
我忽然对他说:“谢谢你啊。”
他眼神里有不解的神色,问我说:“谢我?”
“是啊,谢谢你告诉我自己的经历,与我分享你的故事。”我很真诚地说。由于我的好奇,一直不停地问他问题;而他却从未窥探过我的隐私。
他笑笑,看着远处,自言自语般说到:“与陌生人分享经历,总是安全又轻松的。”
我听了一愣,彷佛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原来我只是个陌生人。
【55】白领的双面人生
他转过来看着我,没有任何表情。他说:“你应该不常这样旅行吧。以后你会发现的,你会在路上遇到很多人,你会听到很多人的故事,因为与陌生人分享经历,是件轻松愉悦的事情。可也不必太当真。”
他想了想,又说:“你也可以和别人说自己的事情,说任何你想说的,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我愣愣地坐在那里。我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这番话真实得过于残忍。我很想知道他刚才说的是事实,还是只是他‘想说的’。然而我终于没有再问什么。过了一会儿,我站起来,说:“我们走吧。”
前面就到了玛尼堆长廊,高矮不一的玛尼堆不断出现在右手边。有一座玛尼堆顶端尖尖的,细看是七、八块小石头叠放着垒起来的。那几块小石头都不大,我很担心起风时会不会把这个尖顶给刮倒。沿途有很多高大却又形状怪异的杉树,树下生长了墨绿色的蕨类植物。
我们都没再说话,唐宁杰走在我前面十几米远的地方。我在想,原来旅行还有这样一个意义,倒是我之前不曾想过的。在路上,天南海北的人们有缘结伴而行,在时空上仅有这一个交汇点,之后便又沿着各自的轨道四散而去。人们交换故事,却不用交出真实的自己。你确实可以把自己塑造成任何想成为的人,而不必担心后果。平时受到束缚的本性,无能为力去展现的性格,都可以在路上活灵活现地演绎出来。
我想起一本旅行杂志上的文章,里面说很多玩户外的人都过着A、B面的双重生活。A面是格子间里谨小慎微的小白领,B面却是户外叱咤风云的江湖儿女。当时读的时候,想想应该是这么个道理,想必我身边的那些乏味平淡的人们,私人空间也是色彩斑斓的。现在想来却觉得很悲哀。那个“脱颖欲出的自我”,却只能在特定的时空挣脱束缚。过一辈子自己并不想要的生活,是不是太委屈自己了呢,又有什么意思呢。人这一生,受到种种束缚,不能自由地任真实的自我“脱颖欲出”,而失去了这种自由,又和坐牢何异呢?难怪基督教里劝导人们潜心赎罪入天堂,佛教里也说修佛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跳出轮回之苦。想必人间和天堂的区别,就在于这自由了。
唐宁杰看来是不愿过A、B面的分裂生活的,于是选择了遵从自我的选择。这样的人是脱离主流社会的,是离经叛道的,是需要更多的勇气的。 。。
【56】一切都如此荒谬
我在想他刚才说的话。我并不觉得他说的是编造出来的。尽管人们总是带有某种倾向性地去诠释自己的过去,总是无意识地美化自己的回忆,然而往往无伤大雅。
可是他后面说,不必把别人说的话当真,至少说明他并不太相信别人所说的。或者因为他过于洞明世事,或者因为他是个悲观主义者。但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他根本不在乎别人。他只在乎他自己,否则也不会遵从“自我”的选择。因为不在乎,所以不论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放在心上,真假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够做到不在乎别人,不在乎别人的评价呢?或许只有那些心灵强大的超人,像毛姆笔下的思特里克兰德那样,才能做到吧。
这时我才想起来,唐宁杰还没有回答那个问题,那个关于“后来又离开”的问题,我于是快走几步追上了他。
“既然你不喜欢自己的专业,转去做记者,又进了个不错的地方。那为什么后来又离开呢?”我问。
他慢下脚步,却没有立刻回答。我在揣测这其中会不会有难言之隐,便没有再追问。两个人并肩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我感到有些尴尬,只好装作一直在看路边的玛尼堆。正想着如何逃开这尴尬,他却忽然开口说:
“因为空有一腔热血,却没有发现什么真正热爱的事情。就很想做些清高的事情,不图钱,不为名,走一条不同寻常的路,用一支笔去寻找真理。”
“可能有些沽名钓誉的感觉,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进了总社后,我主动要求去了国内部。我能感觉到,那时我有很强的倾诉欲。那个时候,我很想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东西告诉给别人。我在找寻真理,我想告诉人们真相。”他放慢了脚步,并不看我,只看着前面的路。
“大概有两年的时间吧,我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精神高亢的状态下,我感觉自己很有激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使命,终于有了自己热爱的事情。我跑了很多地方,包括一些听起来有些危险的地方,比如说汶川地震,我是第三天进去北川的,呆了20多天。我很勤奋,写了很多稿子,想过要拿普利策奖。”他的语调稍微亢奋了一些。
我觉得很神奇,这一路上,竟然认识了两个同样在2008年5月14日进入北川的人!他们或许在北川无数次擦肩,却并不认识彼此。然而在两年后的川藏线上,他们碰面并认识了彼此,这真的只是巧合么?
唐宁杰接着说道:“就在那次采访过去不久,我突然就进入了一个瓶颈期了。有一天早上,我去早上的发布会,坐下以后刚打开录音笔,脑子里就闪过一个念头:所谓记者,不过是个‘记录者’。只能记录,却没有观点。”
“我就坐在那里想,我每天写那么多稿子,谁来了中国,谁去了美国,谁见了谁,谁说了什么,谁又做了什么——谁去参观了水立方,谁评价了鸟巢,这很有意义么?人生苦短,我为什么要花大把的时间去记录这些不知所谓的事情?这些对我有什么意义,我把这些记录下来对别人又有什么意义?”他调整了一下背包的肩带,继续说,“意义是个可怕的词,越想越可怕。我写的东西不是我想写的,我想写的东西我不能写,那做不做记者又有什么所谓呢。”
我想起昨晚和老喻聊起的关于汶川地震的事情,就问他说:“是不是在北川的采访经历,也促使你思考了这些?”
他抬头看着前面的路,说:“肯定的。在那种环境下,你无法不思考。”
“那天我在发布会的会场里,环顾四周,我看见一张张雷同的面孔,严肃又紧张,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可我第一次觉得这一切很荒谬,荒谬的东西又在被荒谬的人传播。我也坐在那里敲电脑,写的却是辞职书,回到社里就递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57】双鹿听经·路就在那里
我们这时已经走过了玛尼堆长廊,再爬一段台阶,便看到一座小木桥,桥上挂着经幡,在风里招展着。路标上写着这是通往冲古寺的路。笼罩着仙乃日峰的云雾一点没有散去,我却突然很急切的想要看到她的真容。
过了小桥,沿着一条小路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出现了一座藏式的房子,我们以为便是冲古寺,然而绕过去一看,只是一处人家而已。于是又绕出去,继续向前走,才看到一座像寺庙的建筑,过去一看,门口竖着一个久经风霜的牌子,上书:
“冲古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