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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然地点点头,然后胡乱地抚抚脸,便开始向我讲述他这些年的生活历程。
原来钟瑞卖掉BAR后,便带着章嘉茹四处求医问药,几乎把大半个中国跑遍了,也几乎把专医名诊寻访完了,可得到的除了摇头便是惋惜与规劝。
然而钟瑞并未灰心,继续打探着。可是由于四处奔波再加上医药费用,几年下来花销很大,他的积蓄所剩无几。捉襟见肘的日子让钟瑞寸步难行,为了生存,为了医治章嘉茹,钟瑞只好四处寻找工作,好不容易在一家公司寻到职位,但是他在上班时间因为担心家中的章嘉茹,一次大意的疏忽,弄错了金额,导致公司赔了一笔钱。
为了赔偿损失,他必须努力赚钱,可那个地区的企业都不敢录用他,无奈之下,他只好去做苦工,什么搬水泥、扛石块、拉砖瓦的粗活他都干过。毕竟苦工的工钱很少,有时候一天累死累活地下来,还不够章嘉茹的一罐针水的费用。于是,钟瑞便白天去干苦工,夜晚在人行道、天桥下弹吉他卖唱,以求人们的怜悯与施舍。
多年来忍辱求存、饱经艰辛的生活令钟瑞疲倦不堪,然而直到还清损失金额,章嘉茹的病情没有任何转好的迹象。后来,钟瑞听说海口有位老名医,对于植物人这样的病情有着深厚的经验与医术。于是,他又怀抱满心希望携着章嘉茹千里迢迢地来到海口。
可是苍天似乎故意要折磨他们,就在他们赶到的前一天晚上,这位老名医忽然发病身亡。这对于钟瑞来说是个很残酷的玩笑,多年来积攒的希望与幻想全部破碎瓦解。
“所以你就决定定居这里?”我默默地注视着他。
钟瑞指间的烟燃尽了,他盯着那抹即将灭掉的红色说:“是的,没什么希望了。只想在这里度过平静的生活。”
“钟瑞,你不能放弃!”
“我现在什么也没有,我没有钱,我买不起那些昂贵的药水。我现在只有这个房子,只有门前破旧的小船,只有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像死了似的,却还呼吸着的章嘉茹……”他激动地喊着,胸脯迅速地起伏。
我清楚地看到他眼角落下的浑浊的泪水。
在我的记忆中,钟瑞是一个非常坚强的男人,他从不会轻易落泪,可今天他居然无法控制泪水。为什么?为什么生活这样残酷?为什么把曾经那么一个风俊的男人搞得这般狼狈衰老?
一时间,我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阵,钟瑞重新平静下来,可面孔上仍是写满懊丧:“亦静,你知道吗?晴朗的日子里,我会把小茹抱到船上,然后划进海里。我捕鱼,我弹唱。鱼是我的食物,弹唱是为了让她醒过来。可是……可是她怎么也不愿意醒来。有时候我真想与她一起跳进大海里,这样我们就都解脱了,彼此就可以解脱,获得新生。”
“你千万不能这样想啊!”我焦急地说。
“冷静下来后,我觉得自己那样的想法很愚蠢,所以……”他脸上忽然闪现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所以我还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别……”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钟瑞挥手打断我,“我现在简直不知道自己生存的价值与意义。”他重重地叹息着。
那叹息像石块一样砸进我的心湖,生疼地荡起重重波澜。
“你知道吗?亦静,我曾经动过找你的念头。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没有勇气。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事,我不想再拖累你。更何况你现在也已经找到自己心爱的人了。看到你幸福,我就已经很感恩了。”钟瑞把烟头掐灭丢掉。
我沉默下来,无言以对。
忽然,我意识到时候不早了,我想我应该走了。钟瑞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思,于是起身将我送出了门外。我们走在沙滩上,彼此无语。猛地,一阵海水涌了过来,我的脚顿时一凉,一直凉进心底。浑身的燥热慌乱瞬间平息了,可仍是抑制不住那种莫名的紧张。
“亦静!”钟瑞忽然转过头来对我说,“我们还是朋友!这个小屋永远都欢迎你来!”
他沧桑衰老的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可是我却清楚地看到他眼角泛起的泪光。钟瑞微笑着对我挥挥手,然后转身向小屋走去。他的背影好悲凉,佝偻的身体丑陋地前行着,双手沮丧地随着身体来回摆动。我默默注视着这个丑陋悲凉的背影,紧攥的拳头慢慢放松,最终颓然无力地垂下了。
一切都完了。
一切都结束了。
我与钟瑞之间的所有的所有都终结了,停止了,消逝了。宛如海风带来的水珠,快速地风干得无影无踪。海鸥在远处飞着,海面上升起一层朦朦胧胧的薄雾,轻渺地飘荡着。我拖着无力的步子,茫然地走着,来时的脚印已经被浪潮冲刷得模糊不清,回头看看,一串足迹延伸至远处,好像一串省略号,寂静而黯然。我伫立在晚风里,一阵虚渺的歌声远远地飘来:
不知不觉发现
一切早安排就绪
爱你的微笑
爱到担当不起
灯火惊动不了神经
有时爱情徒有虚名
是啊,爱情有时徒有虚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