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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徒儿回来了。这位是我在途中结识的道友,单敏光,祖籍淄川县。”邵士梅行完礼,朝老道长解释了一番。
闭着双眼打坐的玄机子此刻方睁开眼睛,眼神平静没有任何波澜,看到邵士梅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已经知道了,便挥了挥拂尘让他们俩先去歇息。
便有个约莫十岁的小道童进来领了他们下去。待走出玄机子的房间,小道士这才欢快了起来,扯着邵士梅的袖子,眼神熠熠生辉,不停问道:“清虚道长,山下好不好玩?你这次回来还要再下山吗?下次能不能带上我?我也好想下山看看?”
瞧小道士一副猴急地抓耳挠腮、上跳下窜的模样,邵士梅无奈地把自己的袖子扯回来,轻笑道:“静言,若连你也下山了,师父不是没人服侍了?有你在,我才能放心地离开。”
静言小道童被邵士梅一顿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咧开嘴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知道掌门师祖离不开我,但是山上好无聊啊。本来还有你陪着我,你下山了,我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掌门师祖又总是板着一张脸,我也不敢在他面前说笑。他整天就让我念经做功课,我一个人很闷。”说到后面,静言情绪渐渐低落,神情也颓丧了起来。
邵士梅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静言小道士好似突然想到什么事情,转头扯了下邵士梅,示意他低头,然后神秘兮兮地趴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清虚道长,前一阵清和道长突然回来了。他和师父关在房间里说了很久的话。后来好像有什么谈不拢的,我在门外听到里面吵得很厉害。我进去换茶的时候,发现师父的茶杯摔在地上,七零八落的。那可是师父最喜欢的一套茶具呢。清和道长的脸色十分难看,师祖也臭着一张脸。当天清和道长就下山了。”
“你们俩说啥呢,我肚子好饿啊,一路上都啃干粮,还没好好吃一顿呢。小道士,山上有啥好吃的,你都给我端过来。”一直跟在邵士梅身后的单敏光摸着肚子,有些不耐烦地嚷着。
邵士梅听了他的话,暂且按下满腹狐疑,让静言小道童领着单敏光先去休息,稍后替他准备饭食。他却转身往回走,朝玄机子的房间走去。
“吱”一声房门被推开了,邵士梅走了进来,发现师父正睁眼望着他。他关好门,这才上前站在玄机子面前。
玄机子见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了然,“看来静言这什么话都憋不住的小兔崽子,已经把清和的事情告诉你了。”
邵士梅沉默地点了点头。
玄机子继续说道:“你今天刚回来,我本不想这么早告诉你。徒增一个心烦的人。”他长长叹了口气,从蒲团上站起身,走到窗口,背对着邵士梅,幽幽地说道:“你们师兄弟三人,只有清和是个孤儿,自小被我捡回来带大。也怪我平日疏于管教,只让他一味念经做功课,竟把他养成执拗的性情。往日里他心胸狭窄,好胜心强,总是欺负你。为师对你们三人一视同仁,从未插手教训过他。我总以为,悬门的道义终有一天能让他想通这一切。但是我错了。悬门的道义也不是万能的啊。”
他转回身,深深地凝视着邵士梅,脸上堆叠着一道道沧桑的皱纹,“如今你大师兄已不是悬门弟子了。你二师兄又眷恋尘世,无心修道。如今唯有你一人能继承悬门衣钵。”
邵士梅未曾料到清和回师门是为了此事,他满眼震惊,疑惑地看着玄机子。
玄机子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前的弟子身姿挺拔,早已长得比他还高大了,而他已经渐渐苍老了。
“你年满二十岁之时,我观你道术有成,只是缺少历练,故命你下山。此番如此着急又把你召了回来,是因为为师的时日不多了。”
邵士梅闻言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神色大惊,满脸的骇异,惊呼了一声“师父——”
玄机子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坐回蒲团上,“我曾和你说过白莲教的事情,你可还有印象?”
“师父,徒儿此次下山,在俗世多次发现白莲教活动的踪迹,白莲教可能又重现人间了。”
玄机子表情凝重地说道:“你大师兄也牵涉到了白莲教之中。这一次他回山门,劝说我带着悬门上下投靠白莲教。我虽无能,悬门传至我手上已门庭凋敝,但也万不能与邪道同流合污。我虽将清和逐出师门,依他的心性,只怕不会轻易罢休。为师已经老了,坐化之日近在眼前。如今悬门上下就靠你一个人了。”
说完他疲惫地闭上了双眼,挥手让邵士梅退下。
邵士梅本想将白菁菁与单敏光的事情告知师父,见师父没有说话的心思,且时日还长,也不急在这一刻,便退出了房门。
回到房间后,邵士梅仍皱着眉头沉思。大师兄比他早了几年下山,多年来一直在外历练,不曾回过师门。不想一回来,就找师父摊牌。他为人虽不算高尚,未曾料到竟会与白莲教勾结在一起。如今又被逐出师门,只怕转眼就会拜到白莲教门下,岂不是又生了变数。
且如今师父瞧着精神大不如前,虽不曾见他因大师兄之事动怒,但只怕暗伤在怀。师父亲手将大师兄一手带大,对他寄予厚望,感情不同一般,他却误入歧途。大师兄被自己的狭隘蒙蔽了,一心觉得师父偏心,不重视他。大师兄看不起他也就罢了,却连师父也一起记恨起来。
邵士梅长叹了口气,师父如今的情况十分不妙,师门又没人可主持大局,他免不了得在山上呆下去了。但愿白菁菁已经接到他留在张府的信。他还想和师父谈谈白菁菁身上的情况,只是师父为大师兄的事情神伤,只得暂且按下不提。
邵士梅就此住了下来,最开心的人莫过于静言小道士了。单敏光听到还有继续住下去,却十分不开心。他在山上住了几日,这才知道了悬门的真面目。这么大门派,却穷酸得可怜,连洗衣做饭都得自己来。饭食更是清淡地拿不出手,没几日,他就觉得嘴巴里淡出鸟了,十分不习惯山中寂静的生活。他按捺了好几日,终于忍不住找到了邵士梅,一脸愁苦地看着他说道:“你说要请你师父玄机子指点我的道术,如今可不能食言啊。你可别忘了,当初你还是靠我那颗灵丹才活过来的。我那颗灵丹可不止这点价值。”
“单道友的大恩,我邵士梅铭记在心,一刻也不敢忘。只是我还未来得及同师父说单道友的事,还请道友容我几日。”邵士梅不急不缓地安抚他。
单敏光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他讪讪笑道:“我也不是时时刻刻念着恩情不放的人。只是那颗丹药是我爹临死前留给我的,我珍藏了多年,都舍不得吃。如今这药吃到你肚子里了,你好歹也得给我些利息吧。”
邵士梅顺着他的话,点点头,“这是自然。既是我欠下的恩情,我定会报答单道友的。你且放心。”
过了几日,邵士梅果然把单敏光领到了玄机子跟前。玄机子递给他一把桃木剑,示意单敏光在院子里把学过的剑式都施展一遍。
单敏光行云流水地舞完剑,便忐忑不安地看着玄机子。玄机子没有立即点评,反而捋了捋发白的胡须,朝单道士和蔼地笑了一声,“你前半段的剑术尚可,只是后半段不够顺畅,且心思游离不定,似乎不确定下一步的招式,手上的剑招也跟着凝滞起来。”
单敏光佩服地看着玄机子,热切地说道:“您果真不愧是悬门掌门,这都能看出来。前半段是我爹教我的,后来他去世了,我的剑术才学了一半。没办法只能凭着自己的印象,依照我爹留下来的剑谱,勉强把后半段练成。天师,您看,我这要怎么才能提升?”
玄机子含笑道:“不急,年轻人慢慢来。心急是练不好剑的。这样吧,清虚和静言早晚都会跟着我做功课,你也来旁听吧。做完功课,顺道练练剑法。”说完,踱着方步,转身离去。
单敏光傻傻愣在原地,看了眼邵士梅。邵士梅看着师父离去的背景,也满心疑惑不解,不知他的用意何在。
单敏光自此就跟着一起学习,他的悟性竟也不下于邵士梅,不管是剑术还是法术日益精进,进展神速。单敏光本人亦十分高兴。玄机子时常若有所思地看着单敏光,似乎一直在踌躇什么事情,难以决断。
对此,邵士梅暗暗看在眼中,越发疑惑不解。师父教授的很多内容都是本门秘籍,却放任单敏光在一旁旁听。单敏光根本不知道这些都是悬门不外传的法门,还暗自满意于自己一日千里的神速进展。邵士梅皱紧了眉头,师父此举到底是何用意?
作者有话要说: 送红包活动结束。国庆节快结束了。希望大家都过得开心。o(∩_∩)o 哈哈
☆、庚娘(四)
白菁菁带着庚娘,没两日就追到了那王十八前头。白菁菁劝她先按兵不动,但庚娘显然早已打定了主意。见那王十八就在后方不远处,她便假意跌倒,坐在驿道旁扯着手帕啼哭道:“相公、公公婆婆都淹死了,我能到哪里去呢?”
王十八骑着高头大马,行走在路上,后面跟着两辆马车,上面驮着几口大木箱子。瞧见前方有个妙龄女子在啼哭,就驱马近前细看。
“这位姑娘,何事在此啼哭?”
庚娘听到王十八的声音,扯着手中的帕子用力揉成一团,心里的恨意如海浪滔天遮天蔽日,几乎让她晕厥过去。她攥紧了拳头,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却是一副梨花带泪的模样。她眼眶微红,怯生生地看着王十八:“这不是王公子吗?你怎得在此?”
王十八见眼前哭泣的女子竟是庚娘,大吃了一惊,翻身下马走到她跟前,试探地问道:“庚娘,你还活着?”
庚娘双眼无神地凝望着他,哀声哭泣道:“我如今无处可去,王公子可还愿收留我?”
王十八面上笑开了花,心中却仍惊疑不定,“先前你不是万分不愿,还跳了水。如今竟改了主意?”说着,他却伸出手,捉住庚娘的柔荑,紧握住不放。
庚娘往回扯了两下,没挣脱,便软了身子,低垂着头,只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低声喃喃说道:“王郎可愿带我回家?”
王十八见此情景,面上心疼不已,忙将庚娘搂住怀中,软声哄道:“可人儿,不要忧愁,跟我回南京吧。我家有房有地,保你吃穿不愁。我娘子也落水身亡,正好我带你回去拜见我母亲。”
庚娘含羞了一张粉脸,微微点了点头。她面上十分温驯顺从,暗中心思却转个不停。这王十八满口谎言,自称扬州人士,如今回的却是南京。看来她和相公一家人,一出衢州就被这伙贼人盯上了。
白菁菁知道劝不动庚娘。她一听庚娘要用美人计去接近王十八,便十分反对,奈何庚娘铁了心肠,只哀求白菁菁若她遭遇不测便替她收尸,免得她流落荒野,做了孤魂野鬼。白菁菁无奈点头同意,打定主意暗中保护庚娘,同时秘密寻找王十八犯罪的证据。若实在不行,她干脆触犯杀戒,将那王十八一把治死算了。
这厢,一路上庚娘都假托落水后身体不适,假装咳嗽头疼,直到近了扬州病才好转。王十八因而一直近不了她的身,心里越发急不可耐,一见庚娘病好了,便搂着她,口中喊着心肝宝贝,手上胡乱扯她的衣裳求欢。
庚娘连忙按住了他的手,说自己月事来了,不方便同房。王十八讪讪地住了手,脸上却十分难看,阴沉着脸盯着庚娘说道:“你该不会是还不愿意跟我回家吧?”
庚娘软语娇嗔了一下,“我若不愿意,又怎会回转来找你?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也算偿了与金大用的夫妻之情了。只是我现在没名没分,如何跟着你回去?你若怜惜我就该明媒正娶将我娶回家。”说着,庚娘便转过身背对着王十八,扯着手帕抹眼泪。
王十八瞧着庚娘不断抖动的瘦弱双肩,心下软成一片,顿时把先前的怀疑都抛到九霄云外,搂着庚娘的肩膀哄道:“娶你还不容易。一回家我就敲锣打鼓,给你办个热热闹闹的婚礼。包你满意。行了吧,可别掉泪珠子了,心疼死我了。”
庚娘闻言这才破涕为笑,在王十八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一丝阴狠的眼神。
白菁菁怕惹人生疑,不敢跟得太紧,只留给庚娘一道传音符,一旦事情有变就撕破传音符,她马上就会赶到。此时她还不知庚娘准备嫁入王家。
到了扬州,王十八便领着庚娘上堂拜见了母亲。没几日,王家就挂上红绸,敲锣打鼓准备迎娶新娘。白菁菁瞧见后吃了一惊,夜里便去寻庚娘问个究竟。
“庚娘,你是打算嫁给王十八?你这不是以身饲虎吗?”白菁菁焦急地问道。
庚娘正坐在梳妆台前拆头发,见白菁菁从窗口跃了进来,忙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