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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那寒光闪闪的剑,从空中划来时,他不忍看去,他的头扭向了另一侧,与地相蹭时,带掉了蒙在脸上的黑色面巾,然后听见不远处,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娇洋洋地响起。
“娘,哥哥,那有个哥哥,娘……”
小孩子碎步的声音,向这里跑来,他睁眼望去,是一个三、四岁的穿着一身红的女童。
他被按在地上,角度不太好,阳光刺眼,模糊地看不清模样,只见得一双亮晶晶的眼眸还有真切纯静的笑容。
在她快要跑过来时,她身后追着的一名瞧着就有些功夫的侍女一把把她揽起,“郡主,莫要过去了,长公主还没跟上来,会急的……”
因着这忽来的一桩事,那行刑暗卫的剑竟也耽搁了,劈而落下时,他下意识地抽手去躲,踩着他手的那名暗卫不妨也没踩住,落下的剑风没有原定地废去他左手的经脉,而是扫到了他抽手时的手背,剑尖带出的一串血珠,正好甩到了那跑来的小女娃脸上。
那小女娃一下了就哭了,侍女还未及去哄,一个穿着大红色贵重宫服的女子便已骂上。
侍女把怀中的女娃递过去,那女子接过来,也是哄不好,又见到小女娃脸上的血珠,气得更凶,骂完自己的侍女,转头来骂他这里一处。
两名暗卫和那个头领都不敢还口,任女子骂着,被女子擦掉血珠的小女娃,带着一脸泪痕,娇喘抽泣地指向还趴在地上的他,“哥哥,那个哥哥……他们欺负哥哥……”
女子见小女娃指着他时不哭了,才多少停了怒气,转而瞧他一眼,如瞧路边的草芥一般,倨傲地抬着头,说道:“郡主今天生辰,不好血腥过重,饶了他吧,当是积德了。”
女子说完,揽着怀里的小女娃,带着她那一队人浩浩荡荡地走了。已经很远,被揽在女子怀里的小女娃,仍回头看他,已是不哭了,冲他挥着一只白嫩嫩的小手,笑着。
女子说的话却很有份量。传到主上那里,他终是逃过这一劫术。
其实,那个女人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那女人是谁了。大印后宫,可以不知皇后是谁,却不能不知萧华长公主。
只是每每想起那小女娃一张真切纯静的笑脸,便觉得有多少黑暗,早晚都会过去了,就像今晨那轮新生的红日,燃燃点起、生生不息。
按那时,算起今年这时节来,小女娃又要快过生辰了,若没算错,这是及笄之龄的生辰啊。
李荣享这半醒半梦间,神思往复,想的事更多。
那日路口之事,他觉得无因无果,却又真实发生,就如十年前那次,也是无因无果,也是真实发生过了。
十年前,小女娃太小,不会记得的;十年后,小女娃长大,更不会想起……
李荣享觉得:因果这东西,真是太玄妙了。
日头当空而挂,已是巳时将末,他们那辆早起就出门而来的黑色饰独骑马车,停在距离云王府极近的小胡筒里,已是久久不动了。
“先生,你要不要用些茶点?”
用过两壶茶并一盘鲜果的墨染,实在坐不下去了,他不知道他家先生在等什么,为什么云王府已在眼前,却不入府,而是在府外空候。
李荣享并不应他,轻轻撩起马车一侧的挡帘,望向外面,直到看见对面胡筒驶来一辆大红色饰漆豪奢的五骑马车时,他才道:“过去吧。”
他一句‘过去吧’,在车厢里坐得快长毛的墨染,简直要垂泪了,连忙探身出去,吩咐完几乎睡着的车夫老王头时,他也注意到对面驶来的那辆马车了。
那辆马车已经停到了云王府门口,厚重的车帘由随侍下人掀开,一名身着蕊黄色华美宫服的妙龄女子,在两名大丫鬟的掺扶下,缓缓走下马车来。
两个胡筒两向相对,两辆马车距离也不远,只是他们的马车在暗影处,并不显眼,是以一切都看得真切,那妙龄女子瞧着面善,岂不是……
墨染狡黠一笑,他终于知道他家先生等这一早晨并这一上午,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就说云王爷绝对没那个面子,原来,等得是长乐郡主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有点晚,亲们,哈哈,主要是我回来得晚,年末比较忙,亲们懂的,见谅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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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敲诈
承杨易宁之情,又想与杨易宁把关系搞好的长乐,在回富昌候府的第二天,便打着给云老王爷请安的名头,驾了从公主府带回来比之前碰到欧子嘉那辆更大更豪华的马车出行了。
相信有欧子嘉的前科之鉴,京城各纨绔子弟、街混地霸,见着她长乐郡主的马车都能躲几里地开外去了,连句话都不用废的。
杨易宁与长乐虽是堂兄妹,但年纪都已成年,不好同乘一车,是以杨易宁牵了府里一匹老马,悠悠闲闲地跟在长乐那辆豪华大马车后面,看似富贵闲公子为堂妹护驾出游,很好很好。
其实不然,不过是杨易宁在府里连一匹属于自己的好马都没有罢了,才只能从公用马房随手牵匹杂毛的老马出来,好在他气质够,压得住,瞧着不寒酸,倒还有些风雅。
长乐上马车时看到了却未多言,心里原打算着等她去公主府里,为杨易宁讨要一匹马来就是,以后为她行走,也好看些。后又想着干嘛要去她娘那里讨,永林伯府不是求着他们嘛,何着该提供车马费才是。
只凭着几句好话,就叫他们白跑,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用她曾外祖母的话来说,不懂得敲诈勒索的人生,就不是完美的人生。
PS:长乐的曾外祖母是圣祖元后,出身不高,以盐商之女的身份,最后贵为一朝皇后,手段难免就有些市侩了。话又说回来了,若没圣祖元后的市侩,如何留给世宗一份厚厚的私产及几大宫库都堆不下的金银珠宝。
刚出富昌候府没多远,就遇到了早早在那里等候着的永林伯二子欧子川,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没必要装什么巧遇了。
男女有别,欧子川隔着车帘子与长乐见过礼,长乐也回了一声,欧子川那一小队人便与他们这一大队人混成一队了。
欧子川骑着马过到长乐的豪华马车后面,与杨易宁一排了。
长乐觉得时机来了,她叫过随她坐在车里的留夏,耳语吩咐了几句,留夏掩嘴而笑,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撩了车帘退出了车厢,把长乐吩咐的话转吩咐给车夫。
能在萧华长公主府里驾车,又能被萧华长公主信任转送到自己独生女儿这里来的车把式,那必然是大印国里都数得上的驾车技术,长乐吩咐的那点事,简直就是雕虫小技。
因着这辆马车确实打造不凡,车辕及连接车厢的轴部按有特殊部件,是以外力而来的突发性快慢,对坐在马车里的人,影响不大,至于跟在马车外面的人嘛,那就看是什么装备了。
开始两次还瞧不出来,杨易宁那匹杂毛老马,还能跟得上,反复了几次之后,渐不能行,最后一次差点惊了,幸得杨易宁及时勒住了缰绳。
正与杨易宁谈话的欧子川,哪还能注意不到这件事,一瞧着杨易宁那匹马,又瞧了瞧前面时而快慢、时而断续,反复折腾个不停的豪华车驾,顿时明白了几分。
杨易宁却还没有欧子川明白得快,他心思颇正,对这些拐来拐去的心计,研究得没有比他年长几岁早已入了翰林院为官且又出生于永林伯府的欧子川深入,只觉得自己给人家添了麻烦,有些不太好意思。
杨易宁正要叫住老马,准备牵马而行时,欧子川笑着开口道:“清远真是一个念旧的人啊,连对待座骑,都甚有长情,老迈亦不肯换它,愚兄佩服,然而人且固有分离,何乎畜牲,他能伴你这些年,亦是它的幸事了,愚兄想着,还是让它安心养老吧,前几日,愚兄之兄长从口外送来上等好马几匹,中有一只两岁枣红色大马,尤其漂亮,愚兄觉得与清远甚配,明日就叫人送过来,好马才能配俊才啊!”
欧子川这翻话说得漂亮,既不会叫杨易宁因骑杂毛老马下不来台,又暗赞杨易宁品性高洁,最后还把自己想要送的马推到杨易宁面前了,不愧是读书读到骨子里的人杰啊。
欧子川有美意,杨易宁却不敢受,君子言:无功不受禄,总不能人家求你一回,你就赶着要人家的好处吧,推辞几翻,都被欧子川巧妙地推了回来,那马便只能受下了。
欧子川赠完宝马,长乐坐着的那辆豪华马车,也就一应顺当了,再没有发生之前等事。
欧子川心中苦笑,外面都传言这长乐郡主好性子、木头呆子似的好拿捏。经这一出,他瞧着长乐郡主与她那虎威在外的娘,不惶多让啊,以后在郡主面前万事还要小心才是。
坐在马车里的长乐,虽未亲眼看见外面怎么个来回,但自有心腹丫头留夏把外面光景捎与进来,长乐听完,也忍不住拿起帕子掩住嘴角,轻笑了一声,觉得自己顽皮了。
留夏见着主子笑了,也跟着附合地笑了几声,“咱家大公子忒是实诚,难不成咱们这般折腾,还当不起他家赠的一匹马吗?”
“你说得有道理,”长乐点头,脑子里想的却不是这个。
换做别人,她或许不折腾这一出了,没个道理她一个姑娘家的,帮人办点事就雁过拔毛,但永林伯那一家子是开油滑铺的,真正的滑不溜手,现买现卖还行,等着以后,拿这人情去求他家时,未必好用的。
经过前一世的坎坷,长乐确定的第二人生方向就是赔本的买卖不做。
至于第一人生方向……,她来的时候可未想到,竟会在云王府前遇到了。
由留夏和剪秋扶着,她刚走下马车,站在云王府一侧石狮前,她堂兄杨易宁正把名帖递给守门跑腿的小厮,至于随行来的欧子川是根本不用递帖的,这几天里,他一天来一趟,已把云王府的大门踏个够了,门房没哪个是不认识他的。
彼时长乐还没有注意左右,只专注地抬头看着云王府大门上刻于匾牌那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听说是云王爷自己书写篆刻的,尤其得意那个‘云’字写得笔走神游,她看了许一会儿,也是没看出几分特别好来。
她目光神情正游思,忽听得耳边传来一声惊喜地说话。这忽来的一声,还唬了她一下。
“李先生,你可来了,竟还来得这样早,老王爷可是盼着呢……”只负责接待李荣享的云王府老管家,上一回等全天、这回只等半天,几乎喜及而泣了,他终于接到人了。
早吗,长乐下意识地想,不是已近午时了吗?竟忽略了那老管家叫的姓是‘李’。
她顺声回头时,才见到胡筒那一侧里停着一辆黑色独骑马车,有一人从马车上缓缓走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下一章就相见了,说话了,说什么呢?哎,亲觉得呢……
哈哈……
☆、第23章 重逢
那年,晓燕微雨,落花乱红飞过,他从晨烟中走来,也是这样一身暗红色的长袖宽袍,鬓角衣带沾着丝许清露,唇边漾着一抹略带忧伤的浅笑,惟有清透苍凉的眼眸中渐渐绽出的灿烂神采,之于囹圄中的长乐,仿佛一道光,就是一道光,带来无限的生机。
恍惚间竟是一世而过了……
前一世的诸多种种,尘世与烟火都不记得,独有她这个耽搁在时光里的人,不能忘记、无法忘记。
沧海桑田,陆变成水、水变成陆,谁的笑容停留在那里,不变的倾国倾城,只等,一人的归来。
那些不可磨灭的情愫,明明之前控制得很好,却在李荣享靠近的一瞬间突然爆发,长乐的眼里忍不住盈出一层薄薄的水雾,周边所有人和影,都模糊了许多,惟有李荣享清晰可见。
都说时光冲刷了那些过往,此时的时光不再是当时的时光,我记得的时光也并非你记得的那段,只是……时光里回忆的人却依旧存在,无论哪段时光、无论时光走到何处。
李荣享不曾忘记的十年前那小女娃的纯真笑脸,在眼前这明媚少女脸上依稀还有印记,大约只有他自己还能找得到吧。
——时光的厉害之处在于你的记忆还未曾泛黄,你记忆里的人却已物是人非。
“在下李荣享,见过郡主!”李荣享躬身行礼,“上次谢过郡主。”这一个‘上次’,除了他,还有谁能知道距今有多远。
“先生客气了,”娇黄的颜色在暗红前,慢慢低下,浅浅的福身自有风情万种、低柔婉顺,“应是长乐做的。”这‘应是’自不会是‘上次’,至于哪次,长乐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好像很多次。
长乐身后的一众人,在长乐浅浅福身下去时,全部低了头。这与礼术不附啊,郡主。
杨易宁和欧子川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