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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夜深该入睡的时候,将军府里,卫亦霜躺在床上,有点难眠。
自从第一次在晋安府里的匆匆一瞥,他就一直没有忘过他。
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如此关注一个人了,每当他想到那双夺魂摄魄的眸子,卫亦霜的心里就不住得泛起波澜,他想看看那双清冷眸子被染上情绪的样子,他想知道那受人宠爱的天姿人物,为什么会流露出那样疏离淡薄的眼神。
王家有儿初长成,养在深宛人未识。
回眸一视百媚生,满院红枝色相失。
侍儿扶起娇无力,青丝香汗滑凝脂。
铁马金戈心始溶,倾城一瞥辗转思。
——《见倾心》原创
初春的天气,积雪开始消融,广袤的大地上披上了一层绿色的绒毯。
自那日答应了将军的邀约之后,王子安又见过卫亦霜几次。
因卫将军隔三差五地往晋安府跑,王子安便是不能出去,想见到将军也不是难事。皇都百姓们对卫亦霜频繁走访晋安府感到惊奇,“卫将军与二公子相交甚笃”的传闻也是纷纷不断。
出了任务回来的宁琪站在王子安的身侧,轻声道:“公子,将军又来了。”
王子安坐在院中的亭子里,眯着眼像猫儿般侧倚着柱子。
初春虽还没有暖起来,但下午的太阳还是颇叫人舒服,过了一会儿,宁琪才听到公子回话,不过此时卫亦霜已经到了亭子中。
将军显然是认得宁琪的,稍稍示意,宁琪便了解地悄悄退出了亭子,几个动作下来竟没有半点声响,有时连王子安都觉得让宁琪屈居在这当一个小侍卫怪可惜的,不过人各有志,即使王子安也强求不来的。
卫将军在王子安身边坐下,一直假寐着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将军隔三差五地过来,当真如此悠闲?”
想到才过了年初就开始忙起来的王父,王子安不免对卫亦霜产生了质疑。要说整个大庆上上下下,能够在嘲讽了将军之后,还能得到笑脸相迎的,也就只有王子安了,只不过当事人却没有意识到。
卫亦霜这些日子倒是和王子安熟悉了起来,不过对方从始至终,只在上回喊过他一次哥哥,之后就再没有了,任他怎么逗都不见叫一句。
可惜之余,卫亦霜依旧笑着,“你可忘了今天是元月十五了,上回夫人可是答应了你和我出去看花灯的。”
“是今天呀!每天待在府里都不记得了。”
王子安坐直了身子,阳光洒在脸上,让皮肤白得有些透明,卫亦霜听到这淡淡的口气,也不计较他记不记得,只是让他有点莫名的有点儿心疼。
“放心,今晚本将军一定带你把皇都所以好吃的、好玩的都看个遍,一定让你玩的很开心!”卫亦霜信誓旦旦地说着,手不受控制地摸上对方垂在脑后的头发,凉凉的、滑滑的,叫他的心脏不知怎么地就颤了一下。
王子安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没管后面那只手,开口叫宁琪将屋子里的棋盘取来,卫亦霜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你次次都输,今天还要来战?”
王子安不理他这种故意地炫耀,瞥他一眼,不在意地道:“下棋的乐趣又不在输赢!”
有时候,和棋风好的人下棋,即使输了也未尝不是一种享受,而且通过一个人的棋也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行,王子安挺喜欢卫亦霜的棋风,带有侵略性,又不缺睿智,常常以出乎意料的方式征服他的领地,惊险刺激得让王子安欲罢不能!
棋盘上的厮杀一直进行到傍晚,碧云前去请公子和将军到前厅用餐,卫亦霜蹭饭蹭得理所当然,可怜将军府的一众人正苦苦等着将军回来。
吃饱喝足之后,晋安府上下都行动起来,只留下那些颇有怨念的值班侍卫,而其余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踏上繁华的皇都夜市,兴高采烈地看花灯、猜灯谜去了。
夜市街口,卫亦霜成功的收获了来自王父王母,甚至包括王子临和小团子在内的嫉妒,王子安见到家人们的反应心中泛起浓浓暖意,又不免带上几分笑意,不过机会只有一次,王子安自然是站在将军这边的。
他坚决不要让人跟着,只要身边有一个熟人在,今晚都别想好好的玩了,更别说将军要带他玩遍整个皇都!
☆、第07章
王父王母担忧王子安,可是有将军大人护航,估计整个大庆也没几个能伤得了他的了。
王子安也挺开心的,第一次身边没有人跟随,就连宁琪和碧云也被将军支开了,说是让这对小情侣去好生培养感情。
对王子安来说,没人管简直是最开心的事了。
皇都的街道被一盏盏花灯点亮,如同白昼一般,街道两边的商家们极尽脑汁的想方设法吸引顾客,人来人往的路上,高大英俊的男子和一位肌肤如雪的柔弱美人成了当街的一条风景线。
看花灯的百姓里头自然有人认得将军,见将军那般小心翼翼地护着身边的人儿,心想那应该是传闻中的二公子了,于是大家都好奇地探头看去,这一看可是惊为天人,不觉就想到了一句诗: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子安,可想到前边去猜灯谜?听人说今年的奖品可不一般!”卫亦霜给王子安递去一根糖葫芦。
王子安接过,张嘴就咬下最上面的一整颗,山楂撑得腮帮鼓鼓的,模样和小动物似的,他的视线流连在这繁华的街景上,水晶似的眸子流转着花灯斑斓的星光,就像那西域的琉璃,美得令人心颤。
卫亦霜一瞬也看呆了,没责怪对方忽略他的话,反而宠溺般地牵起王子安的手,朝着那猜灯谜的地方走去。
被卫亦霜的动作一惊,王子安这才回神,羞恼道:“你牵着我做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前世年龄不比卫亦霜小多少的某人,脸上难得地带上了一抹绯红。
卫亦霜似笑非笑地道:“刚才你可听到我说的话了?这样不注意,我怕你一不留神就让拐子给带走了,你家那小团子说不定都比你警醒。”
“我还听说有不少人喜欢你这种美少年呢!”卫亦霜坏笑着恐吓着。
王子安一时无语,他承认刚才确实走神了,但这人来人往,哪里来那么多坏人!就算他对这世界了解少,也要找个合理一点的理由吧!
不过一会,一张面具扣在了王子安脸上,王子安再次回神,只见将军笑嘻嘻地说:“我买面具的空挡里你又走神了吧!不过这样也不怕让人给拐走了!”
说完,卫亦霜也给自己带上了一张面具。
王子安看了一眼卫亦霜的面具,默默地将自己的拿下来看了一眼,嗯,有点丑。
到了那猜灯谜的地方,人变得更多,大家围着一个临时搭建的台子,台上一小倌正有声有色地讲些逗人的话,乐得台下笑声不断。
“好了!我也不多说了,现在来让我们看看今晚花灯会的重头奖,锵锵锵!没错,瞪大眼睛看了!就是这颗琉璃珠,不过咱首先要感谢一下我们的富商李老爷的慷慨,将这颗西域的珠子当做此次比赛的彩头,据说这颗珠子还有调养生息的作用……”台上那小倌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中间都不带歇气的,又惹得台下一片笑骂。
“李小二!就你话多!快给我们把题目亮出来!”
周围不少人也带戴着面具,王子安和卫亦霜混在人群里并不打眼,就是面具丑了点。
等了这么久,李小二终于舍得把题目给亮出来了。
“大家快来猜猜这谜底是什么!这可是专门从太学府的夫子那求来的,快来告诉这‘孙行者’的下联是什么?这西域宝珠可不是那么好得的!”
走上台的人可不少,但说出正确答案的却没有,净是些插科打诨的,比如现在这位仁兄。
“哟,这不是卖肉的陈麻子吗?你家婆娘那么结实,还要这珠子调养?”李小二装出一副惊恐模样,他平日里就没少和陈麻子打交道,开起玩笑一点顾忌也没有。
陈麻子眉毛一竖,粗声道:“我媳妇怎样我都喜欢,你管得着吗?”
“嘿!你这是存心秀恩爱,残害我个孤家寡人是吧!”李小二“呸”地骂道。
台下早已笑倒了一片,卫亦霜听到身边传来的笑声,低头看去,心里有些后悔买了这张面具。
“子安可想要那珠子?”
王子安抬头看他,疑惑道:“你知道谜底?”
“那当然!”卫亦霜骄傲地扬头,大步上台。
李小二见带着面具上来的卫亦霜,故作惊讶地说:“这位神秘的勇士也是来赢珠子送心上人的?”
卫亦霜不厚道地朝王子安那看去,李小二瞬间领会,哭丧着脸说:“怎么现在人到处都是一对一对儿的,可怜我这孤家寡人,话说兄弟,你家那位小娘子倒是一身出尘气质!可有啥好姐妹没,我李小二可是个三好青年!”
大家笑着也顺着李小二的视线看去,果然见到一个气质动人的“女子”,卫亦霜在面具下闷声笑着,王子安那张精致小脸早就羞得和熟虾一般,只可惜面具下的风情无人可以见到。
卫亦霜果真拿到了珠子,朱红剔透的琉璃珠用一根红络子串着,系在王子安的手腕上,王子安觉得有些女气,可卫亦霜的强势态度,让他歇了摘下来的心。
看着手腕上的珠子,王子安叹了口气,算了!好歹对身体有好处不是吗?末了,王子安看向卫亦霜,问道:“你怎么知道‘祖引之’是正确答案?”
卫亦霜侧头看他一眼,唇角微翘,牵着对方的手,边走边说:“李小二不是说题目是从太学府的夫子那求的吗?据我所知,只有太学府的李学士喜欢出这种奇怪的题,而且……李学士有个好友叫祖引之,前天他俩拌嘴,刚好被我看见。”
王子安听了,瞬间明白了,勾起唇角笑了,孙行者可不就是指的猴子,下联对人名不就是在骂人吗!孙猴子祖引之!这俩学士吵架都特立独行!
卫亦霜低头凝视着笑盈盈的王子安,眉目间充斥的都是温柔。
行走在灯火点点的街道上,重重的光影显得格外的美好,可时间已经不早了,一些百姓甚至已经开始准备回家了。
“你还要带我去哪里?”王子安大眼里闪着疑惑。
卫亦霜忍不住逗道:“当然是去把小子安给卖掉!”
王子安白他一眼,卫亦霜顿时无趣,微微耸肩,满眼温柔地正经说道:“先前不是说要带你玩遍整个皇都吗?但今晚估计是不可能了,所以我想先带你去一个地方,以后再带你把皇都逛满,不过地方有点远,如果累了,你就和我说,我背着你过去。”
“我撑得住的!”王子安生气,不要太小看他了!
卫亦霜眼里含笑,却是什么也没说。
到了目的地,卫亦霜把背上的人儿放下来,王子安脸上有点挂不住。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迹了,眼前的只有一座临江而建的旧楼,卫亦霜拿出一把钥匙开了旧楼的门,推门时发出一阵“吱呀”声,楼里漆黑一片,卫亦霜小心护着王子安,两人就这么摸黑上了楼。
站在顶阁的护栏内,卫亦霜很有成就感地看着王子安惊呆了的模样。
王在安的面具早就摘了下来,他所有的神情都轻易地被卫亦霜收入眼底。
震撼的景色扑入王子安的眼球,美得让人无法呼吸。江楼上,星光闪烁,一轮鹅黄的圆月似被静静挂着,又似被那房屋的阁角轻轻挑起着,那皎皎的月光仿若给天地镀了一层银,月光洒满了护城河,微风拂过的江面,泛起万点粼光。
看花灯的百姓们纷纷往家去,熙熙融融,夜市街景繁华热闹,各色的花灯点亮了夜空,让整个皇都得以尽收眼底!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年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
王子安的右肩隐隐有些炽热,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诗句,那诗仿佛带了魔力,让他忍不住心中的情意,朗声唱了出来。
低回婉转的歌声沿着空旷的江面传得很远,沿江回家的百姓忍不住驻足聆听,这美妙的歌声唱得是谁的心曲?
卫亦霜静静地看着他,这一瞬的美好让他惊心动魄,为何这声音会让他心神动摇?为何这一瞬间露出的微笑会让他神魂颠倒?
一曲罢,王子安的脸上还因那诗句的感染带着一抹笑容,匆匆转过头,抬眼看着卫亦霜,眼神无意地碰撞,悄然拨动着卫亦霜的心弦。
月影朦胧,好似将两个人装进了水银瓶,恍惚间,仿若一根羽毛落下,落入了卫亦霜的平静心湖里,泛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
心动——只在那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