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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消散于孱弱的呼吸间。
勒内到死也没想起,自己是怎样死去的,不,他记得,他和最爱的人,一个被烧死在火中,一个被淹死于水里,每次想到那样场景的时候,心脏会感到像被什么人捅了一刀似的疼痛。总是想不明白,即使手背割破,心脏被洞穿也不会流出血液的原因。他看着玛丽娅,眼睛里倒映的,却是青涩的十六岁少女,和他死在同一天的爱人。
如果生命可以决定毁灭的方式,他大概选择了,在遇上她的那一天出生,失去她的那一天死去。
与其面对被恋人亲手射杀的命运,倒不如,活在你从未离开的谎言里,比起背叛的真实,还是虚伪的谎言更加温柔。活在温柔中,死于温柔中,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无论勒内在什么样的谎言中,托兰西现在要做的,是残酷的拆穿谎言。
“克劳德,我命令你,现在,杀掉安德烈!立刻!”他命令道,叶轻舟这才抬头看向他,没有单膝跪地说“yes;your highness。”他沉默一会才说:“为什么?”
托兰西露出震惊的表情,忽然失去语言,夏尔立刻接道:“我和托兰西消失的这些天,不是因为勒内的陷害,与之相反,是安德烈把我们关起来了,因为我们发现了他的秘密,安德烈有可以穿越空间的能力,他就是你们在找的那个人!”
出乎意料,叶轻舟表情冷淡,点头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你知道什么?是安德烈绑架了夏尔,也是他差点杀掉我,你真的理解吗?我差点被杀啊。。。”说到后面,托兰西露出委屈的表情,他熟悉叶轻舟,知道怎么样让他心软。
叶轻舟拔出腰间的长刀,托兰西露出赢了笑容,挑衅地望向安德烈,可是安德烈连看都没看他。他不退反进,走到叶轻舟身边,按住他握刀的手,“等一下吧,现在动手的话,没有好处。”
叶轻舟收剑入鞘。
托兰西的表情顿时凝固。
“现在,告诉我,真相。”叶轻舟说道。
“当然,趁大家,还有你,”安德烈的眼尾扫过托兰西,“在的时候,我来讲述最后的真相。”
“如夏尔所说,我有一些奇怪的,超过这个世界认知的能力,因为我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平行空间理论?你们有人听过吗?就是说,在世界上有不止一个世界。每一个世界都多少有些不同,而支撑空间运行的只有一样东西,规则。每个世界都是规则至高。”
“每个世界的规则不同,比如说有那种完全没有恶魔和天使的世界,之所以没有超自然物种的存在,是因为规则就是这样规定的,可以说,规则就是一个世界的蓝图,只有遵守规则,世界才能健康发展。如果有超过规则的东西存在会怎样?很简单,你们已经看到了,天空撕开裂缝,世界濒临毁灭,这就是世间不应存在之物违反规则存在的下场。”
“你说这么多,有什么意义?”夏尔冷道。
“好吧,那就直接进入主题吧,托兰西,就是这个世界的不应存在之物。”
托兰西长大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声带像消失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无话可说了吧?”收起背后的手,对于一个空间能力者来说,神不知鬼不觉地对别人的身体动手脚是很简单的事情。现在这样复杂的情况,托兰西还是闭嘴到死比较好。
托兰西卡住自己的喉咙,跪倒在地,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没法发出哪怕最简单的声音,安德烈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如果你要是无辜的话,就辩解吧,还是说。。。你已经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是心虚吧?如果不是心虚,脸上为什么会流这么多汗?”
托兰西干脆放弃尝试,一拳砸在安德烈脸上,砰地一声后,他挥出的右手停在安德烈脸前一寸,胳膊从手腕开始,扭曲成三段。
“啊啊啊啊啊!”他跪倒在地,捂着自己的胳膊,忽然可以发声了,但是骨头被折断的痛苦却夺去了他的思维能力。
“混蛋!”夏尔飞起一脚,还没踢到安德烈,自己反而因为腿伤摔在地。他不管自己身上的疼痛,反驳道:“你有证据吗?!”
“当然。”安德烈似乎在等他这样询问,“而且不止一个证据。如我所言,世界的本质是规则,在我的世界有一些恶劣而恶心的家伙,靠着自己的命运感知能力,组成了一个干预操纵别的世界规则的组织,他们靠着自己对命运和规则的理解,肆意屠杀空间里本来存在的人,试图使命运按照他们的剧本走下去,并以此牟利,实在是。。。害虫。当然,有害虫就有清理害虫的人,我们穿越司的目标就是彻底摧毁那些害虫。那些害虫在进入别的世界时,往往会使用那个世界里人的壳子,混在人群中不易辨识,不过即使如此,他们还是有一样东西,是绝对绝对独一无二的。”
安德烈顿了下,忽然问托兰西,“你的戒指呢?怎么,没有戒指的保护,你就只是一个软蛋吗?你姓叶?白?算了,弱者的名字我一向记不住。”
他在说什么?什么戒指?
“那些害虫,残忍的同时,却胆小如鼠,所以他们每一次执行任务时都会佩戴一个防护的戒指,银色,橄榄枝叶做装饰,能提供保护膜,平时隐形,只有在收到攻击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
托兰西忽然长大嘴,他死死盯着叶轻舟,记忆回到公司受到攻击的那一天。
【“这个戒指给你。”叶轻舟从手上取下一个戒指,银色,边缘有橄榄枝的浮雕,奇怪的是,之前手上明明什么都没有。他把戒指套在托兰西手指上,解释道,“戒指能提供一个保护膜。所以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也没有关系。”】
“戒指。。。戒指。。。”他盯着叶轻舟半晌才说道,“是谁?”
你到底是谁!
他一直以为那个人是克劳德,所以他理所应当地爱他,渴求他,想尽一切办法夺取他的心,可是,如果这个人不是克劳德的话,他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他除了克劳德什么人都不要!
对啊,克劳德那样冷淡,冷酷,怎么可能关心自己的心情,怎么会温柔地揉自己的头,希望自己幸福——恶魔永远不可能希望自己的主人幸福——没有不幸,恶魔如何存在?
“为了一个既定的命运吗?为了玩弄规则吗?”他忽然流泪了,嘴角却上扬。
那个人到底希望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关于自己,关于夏尔,关于世界,他。。。其实不过是在玩一场游戏而已,就像在路边捡了一只小丑陋的小猫,带回家,细心照料,打发时间,却从未放在心上。
作为小猫的自己,知道真相后,又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安德烈没注意到托兰西的反常,在他看来,弱者,输家,完全不需要在意,“你还记得我出现在那场暴动的现场吗?不巧,我正好目睹了你使用戒指。说实话,我不明白,身为精英的我为什么会被派来对付你这样一个弱者,连区区劫匪都应付不了,一开枪就露了马脚,这让我之后准备的几十种方案一个都没用到。。。”
托兰西似乎觉察到什么信息,“那次暴动,是你动的手脚。”
“当然,说实话,我原定的考察对象有你,克劳德,夏尔,和赛巴斯,靠不借助戒指就会死的危机,逼出那个人。不过。。。啧,没想到第一个就被揪出来,真是无趣。”
“是吗。。。”托兰西垂下头,那并不是他的戒指。
克劳德。。。不,那个人也一定知道,为什么不反驳呢?
“所以,综上所述,托兰西就是这个世界不应存在之物,只要杀掉他,世界就会恢复正常。”安德烈走到叶轻舟旁边,亲昵地抓住他的胳膊,“只要杀掉他,所有人都会得救。”
“不。”夏尔第一个拒绝,谁都没想到,第一个拒绝的居然是身为人类的夏尔。
“如果不杀掉他,世界可是会继续崩溃下去,伊丽莎白,仆人,管家,你所有深爱的人都会死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答复的语气像是闹别扭的小孩子,夏尔露出痛苦的表情,“即使有千万个理由,也不能就这样杀死别人啊!”
这是还天真的夏尔,忘记曾经的黑暗,还会尊重生命的重量。
“而且你说的话里面有一个漏洞,如果说,世界是因为托兰西这个不存在于世界中的人而崩坏,那你呢,你不也不属于这个世界吗?”夏尔紧接着问道。
这就是夏尔,即使没有足够的黑暗浇筑,灵魂也早早透露出聪慧和不凡。
“你忘了吗?我是空间能力者,只要需要,我随时可以离开,杀掉托兰西之后我立刻离开,那样,世界当然会恢复。”他忽然想到什么,拉住叶轻舟,“当然,我不会留你一个人,我们一起去我的世界,永远在一起。”
赛巴斯和夏尔或许还蒙在鼓里,托兰西却已经明白了叶轻舟的心思。
如果叶轻舟和安德烈来自同一个世界,那么,只要跟随安德烈,他就可以平安回家。
票价是。。。自己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叶轻舟:我真的看出来了,你是想把我写死还让大家觉得大块人心吧?
作者:。。。怎么可能呢,我可是承诺过要和的。
叶轻舟:是啊,把我弄死了,托兰西忽然发现夏尔才是最适合他的人,然后两只小受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和啊。
作者:我想想。。。蛮有道理的。。。
第77章 亲手射杀恋人之日2
托兰西忽然冷静了。
人类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当手指被针戳破时会尖叫,反射性缩手;当整个手都被砍掉时,会迟疑一瞬间,望着自己的手发呆,几分之一秒后才大喊,大哭;如果,那个人被拦腰斩断,尾椎往下统统粉碎,他会望着自己被砸烂的腿,没有任何特殊表现——因为他感受痛苦的能力和身体一起毁掉了。
所以才说,能哭出来的伤痛都是小事,真正的痛苦会连疼痛本身一起摧毁。
托兰西不知道这样的原理,他的学习一向不认真,这一刻他只是没什么感觉而已。他看着叶轻舟,深深看着他,像是天天见到他,却从未见过他。
如此熟悉的陌生人。
“你该撕掉我的嘴巴,扯掉我的舌头,你应该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托兰西略有深意地对叶轻舟说道,只有他们两个能明白的哑剧——你该杀掉我,因为我知道你才是戒指的主人。夺走我语言的能力,或许我会因为憋屈的英文拼写成为你的替死鬼,可是,现在,这个替死鬼还能说话。
托兰西伸出自己的舌头,舌头上的五芒星熠熠生辉。
“。。。不,我不会那样做。”叶轻舟答道。
托兰西一顿,忽然,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在地上打了七个滚,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肚子,笑撕碎了他的语言,“人啊!这就是人!人到底是什么样可悲的东西!”
他想起为了权力和财富出卖身体的自己,“为了面包,还有什么不可以出卖?”
他看到为了活下去明知道自己被冤枉也默不作声的叶轻舟,“为了活下去,还有什么不能舍弃?你的承诺呢?不是永远不欺骗我吗?不是让我幸福吗?不是想要我的笑容吗?你知道你像是什么东西吗?”
托兰西停顿一下,说出一个字,“人”,似乎人这种存在像猪一样充满侮辱。
“人这种东西,就是在吃饱肚子的时候,才记起施舍穷人,自己能活下去的前提下,才对别人付出善意。但是,当自己都受到威胁的时候,就会收起《圣经》拿起屠刀,磨刀霍霍指向曾经同情的对象。”
托兰西还在笑,并没有感觉到悲伤,只是止不住想笑,当然无论如何也不觉得开心。
“抱歉。”叶轻舟说道,声音很低,托兰西几乎听不清。
“你不用对他道歉啊,克劳德,一开始就是托兰西在欺骗你。他根本不是托兰西,顶着托兰西的壳子,接近你,骗你,这样的家伙,死了也是活该。”安德烈赶忙劝道。
他的意思是宽慰叶轻舟,可是每个字同时扎在托兰西和叶轻舟心口。对于托兰西而言,翻译一下就是:“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家伙,一开始就顶着克劳德壳子,接近自己,玩弄自己,那样的家伙。。。死了。。。”
托兰西没有再向下去,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一丝心痛,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吧,那个人不是克劳德,自己也没必要当真,毕竟他只需要克劳德一个人。而,连对克劳德都是玩弄居多的自己,没必要为这样一个家伙伤心。他是蝴蝶的主人,只要戏耍就好了。即使心里这样想,心脏开始疼痛就无法停止。
疼得他呼吸困难。
“不知为什么,听到别人道歉的时候,会有沙子跑进眼睛里。我的一生没什么人对我道歉,因为我这样的人,本来,被怎样对待都是理所应该的。那么,最后,你要怎要对待我呢?”擦掉眼睛里的泪,托兰西最生气的,是手背湿透了,泪水还无法擦干。他把最后的选择交给叶轻舟,是就这样让自己被冤枉而死,还是牺牲自己。其实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