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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爬上床躺下,看着房顶发愣,好一会儿说:“高城,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懦弱的,可是今天走进空荡荡的家……不,那不能称为家,只能是个空荡荡的房子,我忽然觉得很累,很失望,很软弱,很沮丧,很……”袁朗张着嘴半天找不出另一个更确切的形容词,最后自嘲的苦笑一声:“呵……,活了三十年,我一直以为凭着自己就可以活的很好,做的很好,可是今天,我才发现,我做的很好的原因是我知道背后有个支柱,无论我多忽视这个支柱,可是无可否认,这个支柱就像我的另一个脊梁,撑着我走到今天……”袁朗后半句没说出来,他发现自己已经说了很多,每次面对高城,总有一种倾诉欲望,高城身上有种让人安心的气息。
高城坐在桌边,一半脸拢着阴暗,静静的听袁朗说话,听袁朗这个硬汉一刀一刀把自己拆骨剥皮,高城都替他疼得慌。直到袁朗忽然没了声息,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走廊里偶尔有其他串门子闲聊的军官开门关门,大笑说话声,可是隔着一层房门,除了这点隐隐可闻的呼吸声,其他都显得不真实。
过了一会儿,高城忽然站起来,很恶俗的一叉腰,大着嗓门说:“闹鬼的毛病!没老婆就不活了?我连个老婆边儿都没摸到,也没见像你一样半死不活的!你个死老A别整这不着调的,你要是非得要个脊梁,老子做你的脊梁,老子这骨头怎么着也比女人硬,做你脊梁怎么了?你你你……”高城咬咬嘴唇,皱着眉:“你累了,老子撑着你走!”
袁朗扭头看高城,高城直挺挺的站在书桌边拔军姿,笔挺的身影被背后的台灯镀上金黄色的光边。高城的军姿就像教科书上的标准,挺拔俊朗,背对光的脸看不清容貌表情,可是袁朗发现自己能清楚的感觉到高城此刻那一脸的骄傲和疼惜,或者还有烦躁……袁朗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高城全身,面无表情,最后深深的看了高城一眼,把头转正,看着房顶,淡淡的说:“谢谢你!可是你的骨头太硬,倾注了太多的希望和骄傲,不适合我!”然后拉了拉被子:“早点睡吧!兄弟!”
高城瞪着眼睛直勾勾看着两米远的那张床,胸口呼呼的起伏着,身侧的手紧紧的攥着拳头,微微颤抖。他什么都知道,这个残忍的,敏感的,聪明的男人,他什么都知道,所以他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告诉他,他们是兄弟,仅此而已。他连做个一厢情愿、心甘情愿的脊梁都没可能。狠,够狠!
之后的几个月,高城就像忘记了之前和袁朗说过的那些话,两个人依然每天一起上课,一起吃饭,甚至一起做体能训练,袁朗很快就和陈潇,何阳,于帅玩儿在一起,他们时不时被袁朗A的不亦乐乎,不过,和袁朗的关系越近,他们对高城越同情,这个袁朗恐怕不光是身体是钢铁的,好像连心都是铁的,和高城的关系似乎和其他三个人没有一点不一样。
私下里,何阳拉着高城问:“高哥,这袁朗到底知不知道你对他……啊?我说,你要是真有这心思,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了,马上就培训结束,他们部队的职能性质和我们不一样,下次见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这儿耽误什么呢?”
高城苦笑:“我还耽误什么?人家对我没意思,我能上去死缠烂打?他都说了,我们是兄弟!这不就是封了我的路,我要是对兄弟有个越轨,以后还哪有脸见他!”
何阳他们即使对高城喜欢袁朗的事能接受,却也没办法让袁朗接受,也是爱莫能助。
天凉的时候,袁朗接到铁路电话,需要出一个临时任务,那天高城去上课,袁朗自己在操场上锻炼,接到电话没来得及告诉高城,只是去和班主任请了假,急匆匆离开。
高城下课后照例去操场找袁朗,却没看到人,回宿舍,只在书桌上看到一张留言:“我出任务!”没有开头,没有落款。高城坐在书桌前看着这四个字,好像能看出一朵花,只有四个字,高城的心忽悠悠的被吊起来,该是什么样的任务,要把这个正在培训期间的家伙找回去?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有危险?不过,袁朗愿意给自己留个纸条,是不是说明自己在他心中也有那么点儿位置?
袁朗走的第一夜,高城瞪着眼睛直到天明,只要一闭眼,就看到那个死老A就真的成了“死”老A了,浑身是血的和他说再见,然后高城华丽丽的被吓醒,心跳超过一百八,再也不敢接着睡了。
袁朗走的第二天,高城失魂落魄的跟着何阳他们吃早饭,用筷子把一碗小米粥搅和的水是水,米是米,却一点儿也没倒进嘴里的意思。上课时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黑板,却愣是一点儿都听不进去。
袁朗已经一周没有音讯了。吃午饭时,陈潇搂着高城脖子压低声音说:“高城,你这可有点儿过了,这是搞绝食呢?”
于帅一脸的不理解:“至于吗?老A不是经常要出任务的吗?就你这小心脏,要是真和那个死老A在一起了,还不得心肌梗塞啊?”
何阳吐吐舌头:“我算知道什么叫为伊消得人憔悴了?不过那美人可健硕了点儿,咱四个都不一定打得过人家一个,我说高哥,你这心也就针鼻儿那么大!”
高城懒得理他们胡说八道,依然一天一天吃不下饭,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高城也一天天的消瘦,白天人看起来有些傻,晚上坐在自己床上对着那张本应该睡着一个朝思暮想的人的空床抽烟,眼睛熬得通红。
高城已经说不清这是自己这半个月第几次靠在墙上看着对面的空床睡着的,但是却是他这半个月第一次被开门声惊醒的。睁开眼,揉揉酸涩的眼睛,高城看到袁朗一脸惊愕的站在门边看着他。高城顾不上袁朗奇怪的眼神,几乎是从上铺直接跳下来的,踉跄了几下,冲到袁朗面前,上下打量着袁朗:“你……没受伤吧?”
袁朗的眼睛眯了一下,深邃的目光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迅速湮灭在眼底深处,嘴角挂上痞痞的笑意:“怎么会呢!不过耽误这么久的课,还要借你的笔记用用了!”
高城松了一口气,裂开嘴笑,干裂的嘴唇却一下裂开一道血口子,高城急忙用嘴唇舔了一下,转身去床头取纸巾。
袁朗站在高城身后迅速的打量了高城几眼,嘴唇抿成一线,目光闪啊闪,似乎不忍心落在高城明显瘦削的背影上,却又有些移不开,嘴角瘪了瘪,轻轻闭了一下眼睛,转身拿过自己的毛巾走进卫生间,说:“这屋里有暖气,容易上火,多喝点儿水!”
高城用纸巾压着嘴唇,说话声音乌鲁乌鲁不清楚:“你回来就好了!”
“嗯?”袁朗从卫生间探头出来,脸上还有香皂的白色泡沫:“你说什么?”
“没事儿!”高城取下纸巾,用舌头舔舔嘴唇上的伤口,一股铁锈味儿在口腔里蔓延:“我说你刚回来,不用睡一觉休息休息吗?”
袁朗边擦脸边从卫生间出来:“没事儿,三天前任务就完成了,写完报告才回来了,早休息好了!”话虽怎么说,袁朗打开柜子取出剃须刀刮胡子。
高城挑挑眉,鬼才信!如果休息好了,那满脸的青胡茬怎么就看起来那么潦倒?眼睛那么红,眼睛下面全是青黑色,明显是没休息好。不过高城没揭穿他,只是漫不经心的挤进卫生间变洗脸边说:“哦,对了,昨天教授说有事儿,早上让我们自习,去不去无所谓,你不如趁这个时间在宿舍补补笔记怎么样?”
袁朗刮完胡子,从镜子里看着正在擦脸的高城,看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拙劣的谎言,忍不住勾起嘴角。高城目光躲来躲去,不和镜子里袁朗的视线对上。袁朗噗嗤一笑:“好啊!你的笔记在宿舍吗?如果不在,你先去教室取吧,我想睡会儿!”
“好,我去取笔记!”高城终于笑了,眉眼弯弯的,灿烂的像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 哦,又要啰嗦几句,如果大家喜欢什么样的情节,或者喜欢什么样的番外,可以留言哦,我会尽量满足哦!贼笑……
☆、惜同窗(八)
高城在教学楼门口遇上吃完早饭的陈潇时,陈潇的眼睛瞪得老大,过去一把勒住高城的脖子:“嘿,怎么看起来春风得意的?你的死老A有信儿了?”
高城乐呵呵由着他揪扯,好心情的说:“嗯,今天早上回来了,正在宿舍睡着呢!”
“哦——”陈潇拉长声调:“我说呢!”也忍不住笑了:“那你怎么舍得出来了?”
高城难得尴尬,挠挠头:“我怕在宿舍吵着他睡觉,再说他说要借我的笔记……,对对对,快把你的笔迹借给我!我有两天没抄全!”这几天高城上课也是心不在焉,笔迹自然也糊里糊涂的。
陈潇翻着白眼把笔记本扔给他,看他兴高采烈的,又有些不忍,拉着他到了偏僻地方说:“高城,你别陷得太深了,袁朗他……嗯……明显没那个意思!到头来伤的都是你自己!”
高城垂着眉眼露出一个苦笑:“晚了!兄弟这回跳的这坑太TM深了,爬不上来了!”
陈潇张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感情的事儿,不管是男女,还是男男,别人都帮不了。高城这个固执倔强的人,总是选最难走的路,就连感情也是。
高城是聪明人,自己陷得多深,他明白,袁朗有没有那个意思,他更明白,他也知道自己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根本不能放到阳光下,所以他格外珍惜和袁朗短暂的相处。这次袁朗出任务让他知道,只要袁朗活着,不需要回应,只要他活着,只要他还和他共同呼吸空气,共同仰望一片天空,高城就会安心。
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一个活蹦乱跳的爱人的生命呢?
高城走后,袁朗躺在床上,明明很累,明明眼睛酸涩的几乎睁不开,可是闭上眼睛却完全睡不着,生理性眼泪从眼角不停的流出来,袁朗不得不那毛巾不时擦两下。睡不着的后果就是胡思乱想,袁朗闭着眼睛,黑暗中不停闪现的就是高城的表情,看向他时不自觉露出的温柔,目光中那种复杂的依恋,这一切的一切,让袁朗心乱。
袁朗是结过婚的人,在他已知的三十年中,他喜欢女人,甚至没想过任何和男人的可能性,但是遇到高城以后,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开始不一样。高城身上有阳光的味道,吸引着黑暗中的袁朗一步一步的靠近,其实在演习中,袁朗就发现自己和高城之间已经不能算是普通朋友了,甚至在高城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已经有过恋爱经验,甚至已经结婚六年,育有子女的袁朗就发现高城对自己有着不同于同袍,兄弟的那种复杂情感。本来袁朗可以躲开,他们一个是正常正规部队的副营长,另一个是地图没有标识的锐利国家机器,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在此见到高城不是他想好的时间和地点。袁朗一方面警惕着和高城的距离,另一边却心安理得的接受高城的关心和爱护,两种矛盾的感情纠结在一起,让袁朗和高城的关系只能暧昧着。
甚至以袁朗那种张嘴就是谎话连篇的性格,以及满脑子鬼主意的智慧,他可以想出上百种办法让高城退避三舍,甚至只能默默爱着他,却说不出来的办法,即使千百次的告诉自己,这很危险,这非常危险,无论从哪个角度说,放任两人的关系都不是明智之举,可是到现在为止,袁朗什么都没做,依然观望,甚至有些纵容高城和自己的感情纠葛。
急匆匆的完成任务,急匆匆的连夜赶着任务报告,连个囫囵觉都来不及睡,连夜赶回学校,推开门的一霎那,看到高城憔悴的靠坐在床上,床头的易拉罐里塞满了烟头,袁朗的心忽然就疼了,毫无预兆的钝钝的疼,不知不觉中,高城就像一根鱼刺,一点一点的卡进袁朗的喉咙,看不到,掏不出,上不来,下不去……这让袁朗还没感到高兴就开始痛苦。看的太清楚了,即使袁朗希望自己糊涂一点,都不可能。
听着高城拙劣的谎言,看着高城闪亮的眼睛,感觉高城默默的体贴,袁朗按着自己的心脏想:就让我自私一回,或者就自私一小会儿,让我知道自己没有被抛弃,还有人爱着我,给我提供养分,让我有活下去的理由。等到……等到……等到我厌烦了,我就推开他,推他离开我,过正常的生活!
然而朝时晴天夕时雨,哪有一观知深浅,高城没想到他和袁朗之间关系在偶然也必然的机会下彻底改变了。袁朗也不会知道,这个所谓自私的理由,竟然成为从此以后,他和高城永远的联系。
半年的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春节来临前,高城他们的学业也结束了,考完试的最后一天自然是聚餐,袁朗这种军队里少见的小酒量,也只能靠连A带赖的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