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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半分钟后,舞池正中心亮起一盏追光灯,两个人影出现在冰白的光环中。林森柏伸长脖子仔细去瞧,发现那两人有些面善,突地,DJ一声大吼,吓得她三魂七魄飞散了一大半,赶紧堵住耳朵,低下头去。
老了老了,真是老了。心脏病前兆都出来了。
林老伯担心自己活不到二十七岁生日,摸摸肚子,端起酒杯一顿狂灌,预备做个饱死鬼。
池中的两个人朝她的方向分别行了男女屈膝礼,知道林森柏没听见之前DJ说的话,苏喻卿用手肘捅捅她,提醒道:“人家东主为了欢迎你的到来,亲自登台献舞,你快鼓掌还礼。”林森柏这才反应过来,舞池内那一双面善的男女,不就是软豆腐和没名字吗?
按礼节,为主宾献舞的致礼,必须等主宾表示领受后客人们才能鼓掌。
林森柏这一愣神,现场便足足安静了好几秒,知道所谓主宾就是她的人都把目光投向她。她手里握着杯子,这种情况下她有两种选择,一是右手低捻杯脚,用左手指尖示意性地在杯底轻拍几下,不做真章,二是把杯子交给苏喻卿后正常鼓掌,但DJ之前喊过话,她本应事先准备好还礼的姿态,所以现在,这两种选择都是很失礼的下策。
另一盏追光灯已经打到了她的身上,苏喻卿紧张地站在她身旁,万众瞩目之下,手心冒出薄汗,“林森柏…”你可千万别干出什么突然装晕倒的蠢事来。
“别担心,”林森柏看着舞台,低声安慰她,“山人自有妙计。”
然后,她看见光影中的林森柏笑了,笑得很灿烂也很谦虚,笑出了一副盛情难却万分感谢的样子,脸慢慢侧向右下方。没有鼓掌,反是张开双臂,停了一下,随即微抬小臂,昂头,她将手掌朝上一晃,音乐骤起,全场立刻爆发出热烈掌声,舞池中一对男女喜出望外地对她二次行礼后各自取了站位,冷硬的仓库随悠扬舞曲进入恣情的华尔兹时间。苏喻卿根本没想到林森柏会用这种方式回礼,不由诧异地皱起眉头,僵硬笑着,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林森柏。
林森柏在追光灯熄灭后,收起满脸笑意,又回到无所事事,穷极无聊的状态,见苏喻卿死盯着她不放,便莫名其妙地歪着下巴问:“干嘛看我?”
“你这人真神,什么山穷水尽的状况都能让你扭回来。”苏喻卿用一满杯酒换掉林森柏手里的空杯,脑海中还在回放林森柏那套言简意赅的动作——微笑,低头,敞怀,抬掌…这一系列动作是简单的,表意却是复杂的:笑容代表高兴,低头表示愧不敢当,敞怀是意欲相拥,抬掌是请君起舞。
在社交场合,越是简单的动作,越是难以处理得当。做得轻了,诚意不足,没有效果,做得重了,又会显得矫揉造作,同样被人看低。林森柏那根豆芽菜能想出这种出格桥段,并且将每个动作都准确表达,让她苏喻卿能看懂,让全场人都能看懂,实在难得。
“难怪连师宇翰那老狐狸都赞你聪明。”
臭屁王喝两口酒,解开领下第二颗扣子,赶苍蝇一样摆手,“不稀罕他夸哈,不稀罕,说我不是天才,谁信啊?费事让他赞我聪明。”
一舞终了,现场又是掌声雷动,林森柏在整个观礼过程中都处于左顾右盼喝酒聊天的闲散状态,这回听掌声起了,她动作倒是挺快的,一口干掉香槟,把杯子倒挂在指间,两手噼里啪啦一阵猛拍。
过了好一会儿,苏喻卿被秘书处的人拉去跳舞,林森柏对跳舞不感兴趣,一个人站着又挺尴尬,便走到酒水台边自己调饮料喝。就在她打算尝尝四分之一红酒兑四分之三Jimbeam是个什么味道,兴致盎然地将Jimbeam和红酒都倒进香槟杯里,含一块冰,凑到嘴边刚要喝时,一道柔软的女声干扰了她的恶趣味,“林董。”她鼓着含冰块的腮帮子回头去瞧,果然是莫茗梓。
莫茗梓用好奇目光看着她手里的红褐色液体,问:“您喜欢喝自调酒?”林森柏不好说话,只能冲她笑着点头,其实她对什么酒都缺乏兴趣,调酒纯粹是为了消磨时间而已。
“那我可以尝尝您手上的酒吗?”莫茗梓指指她的杯子,又指指自己的杯子,言内之意不外换杯。
林森柏觉得反正也没差,便跟她换了,两个杯子咣当一撞,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林森柏手上那只原本属于莫茗梓的香槟杯,底托落地,一个晶莹的玻璃圆盘跌在低标号水泥地板上,粉身碎骨。
“这…”林森柏挠头。
莫茗梓一下慌了,连忙牵过林森柏握杯的手,“您有没有被划伤?”
宴客用的杯子不上档次,杯身脚柱杯托三者多数是各自成型而后工艺焊接的,掉个杯托不足为奇,林森柏还见过个好端端的杯子摆在那里,随便打几个雷它就自动断成三截这种稀罕事。
“没,没关系的。”林森柏嘴上是那么答的,心里也是那么想的,她贼眼溜溜地盯在莫茗梓裸露的纤巧锁骨上,手上那点疼,没,没关系的,真没关系的。
“都流血了还说没关系,”莫茗梓自责地躬下身去,把林森柏的手拉到唇边,哄小孩一样地往不足半厘米的伤口上轻轻吹气,“疼不疼?快跟我到房间里去消毒上药。”莫茗梓说完,也不等林森柏表态便拉着她往楼上走。
说来这事儿也怪林森柏,拿个杯子都拿不好,握哪儿不成偏去握那脚柱与底托相接的地方,杯底一掉,她尾指下侧立刻捏上锋利的玻璃缺口,刮了活该,要把莫茗梓换成咪宝,肯定该谑她了,哪儿还有这等好事,心疼吹吹还带消毒上药的。
进了房,林森柏挺傻眼的,她以为自己那六十几平方的房间够大了吧?谁想人家莫茗梓的卧房更恐怖。一张KINGSIZE的大床摆在里面,就像往普通客厅里摆一张儿童板凳那么宽松。
中西结合的装修风格与莫茗梓这个人一样,典雅而华丽,昭昭然又令林森柏想起了师烨裳。让林森柏在床上坐好后,莫茗梓取来药箱,在一瓶碘酒和一罐双氧水之间摇摆不定,林森柏想不通她要做什么,只好歪着脑袋等她慢慢琢磨,直到她抬起那双雾蒙蒙水灵灵的眼睛,对林森柏说“用哪个都会疼,怎么办”后,林森柏才明白她的意思。
“双氧水啊,破皮都用双氧水。”钱隶筠说,表皮消毒用碘酒,伤口清洗用双氧水,她林森柏也借花献佛地过一把当江湖郎中的嘴瘾。
但莫茗梓听完她的话,还是不动,过了好半天,林森柏觉得自己伤口上的血已经凝固了,完全没有必要再消毒,坐立不安地打算谢绝莫茗梓的好意,下楼找零食吃时,一双冰凉的唇突然贴上了她的伤口,亲吻般舔舐着那一丝浅色的血迹。
林森柏受宠若惊,却也知道大事不妙。这种暧昧场面她从前没少经历,下面要发生什么她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为了防止不幸事件发生,她咕嘟咽一口唾沫,硬是把自己因心跳而颤抖的手从莫茗梓手中抽了出来,呵呵傻笑着解释:“痒痒…”
钱隶筠~救命~~~
80——攻——
五月四号的清晨来临之前,汪顾醒了一下,宿醉的脑袋算不上清醒,但兴奋是肯定的。至于她到底在HIGH个啥,毫无疑问,她当然是在HIGH她自己酒醉时做出的出格举动,当然是在HIGH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得到了师烨裳的应允,当然是在HIGH日后似乎必然会到来的幸福生活。汪顾一点儿也不后悔自己昨晚做的事,她甚至开始庆幸自己是个如此彪悍的人——彪悍能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师烨裳,她何乐而不为?
前夜师烨裳突然晕厥,把汪顾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在师烨裳入院治疗之时,李孝培便已提醒过她,近来师烨裳的身体状况不妙,随时有昏迷的可能,不过这种昏迷都是短暂的,没必要入院,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剩下的事,等五一后复诊的时候再说。
小心翼翼地拧开床灯,汪顾看师烨裳睡得很安稳,便也放下心来,偷偷在师烨裳薄唇间印下一吻,汪顾像只偷着腥的猫儿似地得意,关灯,又把师烨裳拥回怀中。无梦。
六点半,汪顾的生物钟准时闹响,她在晨曦微光中醒来,幸福感一瞬铺天盖地。
看着师烨裳的睡脸,汪顾生平头一次在有闲有钱的日子里,舍不得再睡她的回笼觉。师烨裳大概也醒了,羽翼般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却就是不愿睁开眼。
“头还疼吗?”汪顾轻声问。师烨裳一怔,轻微摇了摇头,挣扎着翻过身去。
汪顾察觉师烨裳动作里的抵抗,非但没想放开她,反而是把她搂得更紧,“再睡还是起床?”师烨裳没回答她,只是把身子往床外方向又挪了挪。汪顾看她不自在的样子,故意冷起口气,将环在她腰身上的双臂倏然内扣,“师总,您说过的话您要做到才好。”
“汪顾,你还没有能力控制我。”师烨裳的脊背僵得像块石头,言语里更是拒人千里的淡漠。
汪顾看不见师烨裳的表情,但她能猜出师烨裳又要对她摆公务脸了,无奈地叹口气,她忍不住要将长久以来深埋在心里的问题问出口。
“你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如果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不放我离开国代,省得我对你还有奢望,日后肯定与你纠缠不清?如果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肯跟我正正经经地谈一场恋爱?如果你放不下席经理,那为什么我从你与她的通话中听不出一点爱意?到头来,你放不下的只有张蕴兮对吗?如果是这样,我陪你慢慢…”汪顾想说忘记,可这个词连她自己都说不出口,更别提让师烨裳去做。
房间里的冷气机马力十足,师烨裳打个寒战,汪顾立刻替她拉起垂落肩头的被子。之…梦…整…理
其后,两人都沉默了,过了很长时间,汪顾才得到师烨裳这样生硬地回答:“我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能力还没有达到我对你的期待,在那之前,你若想完全得到我,不可能。我希望你能努力工作,踏实学习,不要再用离职威胁我,这样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等你做到我要求你做的事情之后,你自然会明白我是怎么想的,不需要我来告诉你。”
师烨裳的表现与前夜判若两人。她的冷静仿佛是坚不可摧的堡垒,将汪顾的感情彻底隔绝在“能力”这尺标杆之外,让汪顾伪装出的强势无孔可入无计可施。汪顾静静听完她石上滴水般的话语,深吸一口气,两臂上力,硬是掰转了她的身姿,让她面对自己,“你需要我做到什么?”
师烨裳终于睁开眼睛,但却紧皱着眉,“现在,你要做到的就是马上放开我。”
听师烨裳斩钉截铁的语气,汪顾怕自己再坚持下去会引起她的挣扎,牵到她肩后的伤口,只好敞开双臂,看她揭被下床,走进浴室。
真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人…汪顾把手枕在脑袋下,听着浴室里传出的淙淙水声,两眼盯向屋顶的鎏金天花线条。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必要把上床当成关系底线?
还有那种冷冰冰的口气,真让人心疼不起来。
半个小时后,师烨裳穿着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镇定自若地绕过大床,往自己房间方向走去,及近门口,她停下脚步,背对着床上的汪顾说:“洗澡,换衣服,我等你下楼吃早餐。”
“好,你说什么我都照做。”汪顾嘴角莫名染笑,猛坐起身来,快步走到衣柜前翻找要更换的衣服。
我等你,真是叫人希望无限的三个字。
……
爱是什么?外国砖家叫兽研究得出的结论是,爱是肾上腺素过度分泌产生的正常情绪。好死不死,汪顾就是被这种正常生理激素刺激得最严重的一群人。
汪顾不想演苦情戏,天生的直脾气也由不得她演苦情戏,近一年的时间中,她已经受够了那种魂牵梦系的病态痴迷,她不想再骗自己除了师烨裳之外她还需要在乎别的事情。师烨裳对她的强硬挽留为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点起一盏明灯,给了她无穷的勇气。挑明立场后,她决定以一种端正的姿态去追求师烨裳,之前的亦步亦趋,踯躅不前,在她想通师烨裳也不是凌然不可侵犯的圣母玛利亚后,逐渐化为刚正不阿的坚持。
她想为自己的幸福努力一把,她也想为师烨裳的生命努力一把,她更想为两个人幸福相守的美好幻境努力一把,现在她要为之努力的事情有很多很多,钱,反倒成了次要的东西。那个会因爱慕对象的一个小动作,一句关心,一个暗示而心情雀跃的汪顾又杀回头来,虽然不再是青涩的,但依旧是直白的,在师烨裳显而易见的在意之下,她的爱无能一去不复返,希望离她很近,绝望离她很远。
“我决定每天对你说一遍我喜欢你,”早餐时,汪顾正经地对师烨裳说,小职员的气势愈发彪悍起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