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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嘛。”景昀牵着他的手,亓笙另一只手提着两人的鞋子,一晃一晃,小孩儿声音软嫩嫩地说:“这回还有河蚌,能吃烤河蚌吗?”
“那得看你阿妈做不做。”景昀道:“她不是向来讨厌你吃炸烤的东西吗?”
“可是好吃呀。”亓笙吸溜一下口水,想了想,“提摩晚上一起来吧,这样阿妈就会做了。”
景昀正要应好,又想起晚上与那人有约,只得将话在舌尖转了个圈,遗憾道:“不成,族长晚上找我有事。”
“又是族长。”亓笙不太满意,拉着景昀的手晃了晃,“族长总是黏着你,他比亓笙还像小孩子。”
景昀笑出声,垂眼看他,“这话可不能让他听见,不然你的屁股又得挨揍。”
亓笙猛然夹紧了屁股墩儿,磕磕巴巴道:“好、好吧,既然是族长,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小脸还一本正经的样子,眉头绷得紧紧的,看上去格外滑稽。
景昀被他逗乐,将竹篓塞进小孩儿怀里,将自己的鞋子接过来,道:“我先送你回去,若是晚上寻了空子,便去你那儿看看。这样总行了吧?”
他说着,将一直挂在脖颈上的竹哨拿起来,吹了一下。
竹哨的声音短促而沙哑,可景昀似乎习惯了,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只吹了一下便放下了,并没有很在意地将蹲下身,将亓笙的一只脚拉起来,用挂在腰带上的帕子给他擦脚。
“把鞋子穿上,一会儿割伤了。”
“噢。”亓笙听话的抬脚,让景昀擦干净了,自己穿上鞋子,又抬起另外一只脚给景昀擦。
这画面要是让亓笙他妈看见,他又免不得要被一顿胖揍。若是被族长或者长老看见,他也吃不到什么好果子。
可这两年来,景昀越发对他好,将他宠得无法无天,与小时候小心翼翼的相处不同,他现在完全习惯了景昀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擦干净两只脚,远处便传来一声短促的嘶鸣。景昀抬头,见林子里冲出一只黄褐色高大的公鹿来。
对方围绕着他和亓笙转了个圈,然后停了下来,自发地伏低了身子。
“上去。”景昀拍了一下亓笙屁股,将小孩儿扶上鹿背,自己又将脚擦干了套上鞋子,跟着翻身骑了上去。
公鹿这才直起身来,晃了晃脑袋,长长的鹿角差点戳到景昀脸上。
“大眼,去亓笙家。”景昀拍拍鹿脖,那公鹿似听得懂,叫了一声,欢快地沿着小路往前去了。
一路清风拂面,降低了些许高温。景昀的脸依然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鼻尖冒着汗,那双灵动的大眼却更加漂亮,在阳光下泽泽生辉。
路过小山坡时,林中隐约有一座墓碑立在那儿。亓笙远远看见,脸上的笑便有些僵硬,担忧地抬眼看了景昀一眼。
景昀也朝墓碑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开视线,似乎并没有任何动摇。
直到离开树林,亓笙才小心翼翼呼出口气。
距离景冥去世已过去两年了,景夫人自那之后也没了消息。景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过来,不过用了三天,他就彻底走出了失去双亲的悲伤,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只是因为这个,他的性格成熟安静了许多,明明还是个孩子,却少了那份属于孩子特有的天真和无辜,观其言行举止,竟和成年人没多大分别。
众人都将这看做是因为受打击太大所以才成熟起来的缘故,对此没有丝毫怀疑,反而心疼他得要命,这些年来,族中所有人对景昀都是极好的。
亓笙不懂更深层次的原因,他这么想,他阿妈也告诉他,以后提摩就没有亲人了,自己要好好待他。
所以他也加倍对景昀好,总是跟着景昀,希望能逗他开心。倒没想过更多的事。
景昀自己却明白,族人对他好,可能有因为年纪还小却失去双亲的缘故,更多的,却是因为他是仅剩的祭师继承人。况且他的能力已经展现过一次,那比景冥更优秀的能力,是众人的希望。
若不是他还未到年岁,长老们早就想让他接下祭师的头衔了。
只是现在还不行,他还只是继承人的身份。不过那不妨碍众人将他当做真正的祭师看待。
进了城,族人对他的大眼公鹿已经习以为常了。
有小贩打起招呼,“提摩今日又去哪儿玩了?”
景昀笑着答:“陪亓笙去抓河虾。”
“这个天抓河虾太热了。”那小贩不赞同地皱眉,旁边的行人也道:“亓笙就是闲不下来,提摩脸都晒红了,赶紧去歇着吧。”
还有人赶紧送了水过来,生怕景昀渴着了。
景昀在这两年里也已经习惯了众人对自己的各种好,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他都欣然接受,没觉得有什么为问题。
上一世他用自己的能力也得到过相同的待遇,这一世……不过是走了捷径罢了。
他道了谢,接过水咕噜灌下去。水珠沿着下巴滑进领口里,小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让众人看着心里都是一阵舒服。
景昀长得越来越好了。这是所有人内心的真心话。
等将亓笙送回屋,里头亓笙阿妈听到声音出来,见了亓笙手里的竹篓,又见景昀敞开的衣领,热得一脸通红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便出来揪了亓笙的耳朵,怒道:“你又麻烦你提摩哥!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懂事呢?!”
“哎。”景昀好笑,喊道:“婶子不要骂他,是我自己陪他去的,怪不着他。”
“唉……”亓笙阿妈一脸无奈,“提摩,你太宠他了,我亓家何德何能……”她说到一半又不知如何说下去,也不知道这小兔崽子到底几世修来的福分,竟让提摩能如此待他,那份好让自己这个当妈的都挑不出半点错,说实话心里感激是感激,但……又总觉得忐忑不安,生怕哪天亓笙一个不小心,就会惹出大事。
景昀摆摆手,也不多说,转身催促大眼又沿着路原路返回。
待到了熟悉的帐篷前,早有侍女等着了,一见他来就道:“大人,族长等候多时了。”
景昀挑眉,翻身从大眼身上下来,拍拍它脖子,嘱咐侍女,“给大眼弄点好吃的再让它走。”
大眼听得懂,甩甩短短的尾巴,在原地等着了。
景昀抬脚进了帐篷,还没见着人,就感觉一阵凉爽之感扑面而来。
浑身的热汗一时间就被吹得没了影子,景昀舒服地眯起眼,注意到帐篷角落用大木桶装着,满满的都是冰块。
做冰块不容易,要一次拉来这么多冰就更不容易了。景昀知道龙翎不是个喜欢奢侈的人,会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
他勾起嘴角,目光落到朝自己走来的少年身上。
十五岁的少年肩宽手长,气势比当年更沉稳了几分,以有了大人的模样。在龙族十五岁男子便已成年,龙翎五官渐渐长开,俊朗之色尽显,终于也能被称为是个“男人”了。
“我听随从说你和亓笙在河边抓虾,这么大的太阳,也不怕中暑。”龙翎拉着他到了木桶旁边,又拉过椅子让他坐下,道:“我让人去端冰镇雪梨了,你等等吃一碗,解解暑气。”
说着又皱眉看着景昀一脸通红,抬手给他擦了把汗,“这脸红的……”
景昀享受着少年对自己的好,默不作声地只是笑。龙翎看他那傻气,忍不住刮了一下对方鼻梁,声音温柔,“笑什么呢?晒傻了?”
“没。”景昀转开眼,动了动肩膀,不太舒服地道:“我得洗个澡,一身汗。”
“等着。”龙翎道:“吃了东西再去,一会儿别感冒了。”
景昀好笑:“这一进屋就凉得鼻子发痒,这时候倒想起要感冒了。”
龙翎也觉得好似不太妥,有些懊恼,坏脾气一时间露了出来,“啧,想着你热倒是错了。白眼狼。”
景昀眨巴一下眼,拉着龙翎的手蹭上去,“心里乐着呢,谢谢啊。”
龙翎一时又憋不住,笑了出声。
等吃过雪梨,龙翎叫人打来热水在帐篷里洗了个澡。
角落的冰早化没了,龙翎坐在一边看公文,景昀自己洗自己的,也没觉得哪里不好。
两人都还是孩子,这两年他一直住在龙翎这里,该看不该看的早看完了。何况就算心里真有点什么小九九,两人尚未成熟的身体也什么都做不了。
景昀对如今两人的相处模式感到挺奇异的。上一世他年幼,虽是不明不白嫁了人,却始终和龙翎保持着兄弟情分,龙翎怎么想他不知道,两人彻底坦白心情,情深根种,却是成婚十年事了。
如今他带着对龙翎的情愫,早早就与这人夫唱夫随,二人这两年不可谓不默契,几乎到了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地步,比起左右手也不差一点了。
只是因为自己比龙翎多懂一些经验,看着龙翎偶尔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炙热又带着不知道该怎么做的困惑,窘迫之余又觉得好笑得很。看他夜晚辗转反侧无法发泄,竟是让人说不出的感到愉快。
景昀摸了摸自己的脸,将可疑的笑容藏了起来。哎呀,自己怎的越来越像个猥琐大叔了。
大概是……心理年龄已经是个大叔的缘故?
他闭起眼,有一下没一下擦着身体,水声哗哗,像猫爪子挠在有心人的心尖。景昀眯了一会儿就觉得困意上来了,他正想起身,感觉到有人按住了自己肩膀,睁眼,龙翎的唇已经覆了下来。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吻,龙翎这家伙人小鬼大的很,早在一年前就找着理由的在自己嘴巴上啃过了,让人哭笑不得得很。
景昀与这人亲吻已经习惯了,便也没挣扎,由着少年在唇上碾磨,随即加深了这个吻。
舌尖滑过牙齿,纠缠住景昀的舌头不放。带着龙翎特有的霸道和占有欲。
那仿佛宣告着你只能是我的一般,手指顺着景昀的脖颈往下摸去,停留在胸口一点上,捏了捏。
景昀噗嗤笑出声,瞬时挥散了满室暧昧。他推开龙翎不满的脸,笑道:“族长,我还没成年呢,你这样可不好。”
龙翎咬牙切齿,捏着他的脸颊,“我看你都熟得要从树上掉下来了,只是年龄没跟上而已。”
“年龄不到就不成。”景昀拉开他的手,站起身来,“族长还未成人吧,今日就是我成年了,你也奈何不了我。”
景昀笑得一脸坏样,目光大大咧咧从龙翎身下扫过,说出口的话让龙翎烧红了一张脸。
“提摩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啊!”
景昀忍笑,叫提摩了?这是真生气了?
他擦干身上的水套上干净衣服,身体舒服了,心情也愉快了不少。他想不起来龙翎第一次遗、精是什么年岁了,不过肯定不是十五岁。
就算成了年,要肩扛大事了。没经历人事,这个“男人”到底只当了一半的。
想着龙翎不好受的表情,景昀又嘿嘿笑了起来。
龙翎叹口气,抱起手臂看他,“咱们干脆今年就成婚了吧。”管他能做不能做,先绑到手在说。
景昀一愣,转头看他。
☆、第二十九章 条件
这两年的时间,景昀并不是白过的。他偶尔在龙翎有空时与他一起吃饭,晚上回龙翎的家睡觉,除开骑射和练武,他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父亲地下室那满柜的书本里。
上一世他还小,从习得字以后便常借来父亲的书看,不仅看自家的书,他也会去集市上找各种各样的书,知识性的非知识性的书他都看,所以他什么都懂一些,也因此帮到了族人许多,得到了应有的尊敬。
只是父亲一直未允许他进入地下室,要看什么书,或者说是景冥觉得他适合看什么,会给他找来。他从未亲自下去看过,父亲意外去世后,他要照顾母亲和接手祭师身份辅助龙翎,又因嫁给龙翎,从家里搬了出去,地下室的书自然也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这一世,父亲和母亲双双离开自己,母亲至今下落不明,这两年龙翎派了许多人出去寻找,却丝毫没有线索。
景昀自己还未能查清许多事,所以对父亲的事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自己闷头寻找答案。第一次走进地下室,他被那顶到了天花板的书籍吓住了,随后,他发现那些书都被仔细地归了类。
有自己小时候看的话本,浅显易懂的故事书,也有文字艰涩,甚至有些从来没见过的文字书籍。
他直觉到这些就是他需要的答案,几乎是一边猜一边慢慢整理,如今两年过去了,那些复杂艰深的书本却连三分之一都没看完。
他以为自己会急于找到答案,急于报复,可在日复一日研究那些书籍的过程中,他的内心却越来越安静了。
或许是经历了两次同样的事,若是将这当做一场梦,不过是又做了一回恶梦。又或许是因为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料,急也急不来什么,反而淡定了。
人的心很复杂,景昀上一世没参透的东西,这一世却摸到了一个边边角角。阿妈的恨,阿爸的雄心壮志,这世上或无辜或为了野心不断侵蚀他人的人……若将自己从这一切里剥离出来,很多事也就没有那么难以理解了。
不过是人各有志罢了,说一千道一万,你勉强不了任何人,任何人也勉强不了你。
能伤害你的始终只有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