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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傲天一早就发现自家老爹不对劲儿,却仍是故作不知地点点头,“爹,你说。”
李谦沉默半晌,终是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
李傲天听着他言简意赅地说出埋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秘密,尽管一脸的故作平静,他却还是察觉到了对方的紧张不安。
纵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当真说起往事来,李谦却觉得其实无话可说,他不愿意将那些过去当得很重,也不愿意自己埋在心里的怨恨影响到儿子,好不容易说完,却发现身边的小子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父子两人相对沉默,半晌,终是李傲天抓住了老爹的手,神色复杂地道:“爹······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闻言,李谦大惊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傲天懊恼了一瞬,说出了自己一早就想好的说辞,“爹,你还记得你给我的枪谱吗?其实你给我之前很久我就在你书房里看过了,不仅看过了,我还发现了一本破旧的宗谱,那时我一时好奇就打听了些靖边王府的事情,爹爹的名字又改得不多,猜到很容易······”
李谦面上难掩震惊之色,他从没觉得自己这大咧咧的小儿子竟会有这么重的心思,“天儿,那为何······”
李傲天摇摇头:“爹不说,也不告诉我们,想必是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所以儿子一直也就不敢问。”
李谦似是想到什么,心头一拧,“天儿,那你学枪······”
李傲天有些尴尬地抓抓头发,“比起练枪,我更喜欢遛狗斗鸡逛赌场,爹······”
往事种种,历历在目,李谦眼眶一热,一把抱住儿子,不觉老泪纵横,难怪他家小子突然性情大变,难怪他家小子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成人,难怪他家小子放着逍遥日子不过自讨苦吃劳碌自己,他本不想前辈的恩怨牵扯到孩子,却没想他最疼爱的小子从很多年前就什么都知道了。
李傲天安慰着情绪激动的老爹,一脸尴尬地瞧着边上来往的行人,“爹,我们回家吧,回家再说。”
李霄云停在殿中,看着卸去伪装,高高在上的帝王,缓缓地弯下膝盖跪在殿上,“恳请陛下放李家一马。”
玉定辰皱了皱眉,慢慢走下面前的玉阶,扶起跪在殿中的人,“霄云,你不信我?”
“我信你,却不信皇帝。”李霄云坦白道。
玉定辰轻叹一声,“父皇说过,在这个位子上,会有很多身不由己,可皇帝也是人,也喜欢把最好的给最亲近的人,况且,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天儿吗?”
闻言,李霄云嘴角抽了抽,的确,他家那个傻小子,就是把玉玺捧到他面前,他也不会想到要去做皇帝。
思及此,李霄云也不再多说,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这官做不做无所谓,反正二弟能养家,“那么,陛下的底牌是不是也该亮出来了?”
玉定辰沉吟一瞬,意味深长地点头笑道:“很快就会让你看到。”
营中一呆就是数日,连着几番请辞,都被人左推右拒,月奴也越发不安,那人虽然也说他有事要处理,叫他不要太急着回去,可是再多理智也敌不过想念,以前万般相瞒,日夜惶恐,预想过无数那人知道真相后的情状,却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对方的眼睛,他该何其庆幸,从来低贱的自己得到了这样一份人世间最珍贵的信任和疼惜,现在他终于不必再有任何掩饰,愧悔和恐惧地去想念他,迷恋他,加之……主人还在晔陵,他不能让主人伤害那人,也不想主人受到牵连。
刚走到主帐外,却听里面传来争吵之声,他忙顿住步子。
“小畜生,你上哪儿去!”司徒湛怒喝道。
“上哪儿去?我上北边儿打羌人去!父亲,你明知太子假传圣旨,谋朝篡位,还执迷不悟为他卖命!你简直老糊涂!”
“大逆不道的畜生,你敢再说一句!”
司徒英梗着脖子一脸不服地道,“父亲,军队驻在这里多少时候了?难不成真不打羌人,要跑去打京城吗?父亲,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玉定辉连亲爹都敢害,哪有资格做一国之君!”
他话音未落,已经被人一巴掌甩在了脸上,司徒英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恼羞成怒的人,“父亲,你疯了?”
“你再对陛下不敬!我就打死你这个小畜生!”
“陛下,陛下,哪门子陛下,京城那个才是陛下!父亲你站错队,会害了我们全家的!我不管,今天我就领兵北上,你爱效忠你的陛下就留在常州吧!”
“你说什么?”司徒湛吹胡子瞪眼道。
司徒英叹息一声,“父亲,若我一人这般想便罢,可如今军中叛心已生,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也压不住了!”
一时的沉默过后,司徒湛深吸一口气,“英儿,为父可以告知你因由,你须对天发誓,今日所闻绝不向第三个人透露,往后终生不得再对陛下有半分不敬之意。”
司徒英神情有些古怪,无奈心中好奇,还是任命地发下毒誓。
司徒湛点点头,“离京前那天晚上,陛下与我有一番长谈……”
看着儿子面上的震惊之色,老将军拍拍儿子的肩膀,“爹手下的军队之所以缀在最后,多日盘桓不向南行,是陛下一早就交代过的,朝中有人勾结外敌,私定契约,乱相已生,为防他们突然哗变,里应外合,故顺势以迁都之法,带走那些有异心之徒,反而把亲信留在最后,以备京都有事,及时回援,好在摄政王坐镇,都城总归转危为安。”
“可即便这样,如今两京两帝,我等又该何去何从?莫不是真要北上与自己人自相残杀?”
司徒湛摇头叹道:“为父接到的圣命可从来只有南下,没有北上之说。”
“什么?”司徒英不明所以道。
“英儿,我军离开常州之时,就是陛下清理门户之际。”
司徒英烦躁地抓抓头发,“父亲,我还是不明白,那么陛下铲除异己之后,岂不是还是要和摄政王有一争?到时我等还是不知何去何从啊!”
“你还不明白吗?那么大的罪名,陛下从未出一语以辩驳,争与不争难道还不清楚吗?大敌当前,国不能乱,这一点,陛下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才是真正的帝王胸襟,他把唯一的血脉都托付给我了,要做什么岂非不言而喻!”
帐外的人不知道不言而喻指的究竟是什么,只是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回去,回到他身边去,去找他,他的男人,他孩子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可敢一战
李傲天没想到不过一句问话,没等他离京北上,却招来了靖边王府这个大麻烦。
李家世代驻守边关,兵强马壮,李家枪又冠绝天下,西羌入境以来,四塞皆溃,唯李家死守,寸土不失,后为配合别部守军收缩防线,方才有后撤之举,李家人向来自负,如何能够容忍一个毛头小子号令靖边王府。
消息传来时,正收拾行装的李傲天看着老爹铁青的脸,有些内疚地上前道:“爹,我是不是又给你惹祸了?”
自从话说开之后,李谦心中也敞亮了,想到自己委屈了一辈子,儿子如今却还要受他李家的辖制,李谦就气不打一处来,“莫胡说,哪是你给爹惹祸了,是爹连累我儿,李家那群人个个眼睛生在头顶上,不怕他们!”
“就怕他们太难缠,表哥不好做。”李傲天担心地道。
李谦摇摇头,“傻儿子,你以为事情当真这么简单吗?李家此次动静这么大,也不无试探新帝的意思,你爷爷是个老狐狸,也许这一件事就能决定靖边王府往后几代人的作为。”
闻言,李傲天更是烦恼道:“爹,那怎么办?”
李谦走到床边将人折得乱七八糟的衣裳摊开了又板板正正整理好,“这行装还是先放放吧,你这个安远大将军一时半会儿恐怕还当不上,新皇是个有主意的,他既许了你,便是心中已有计较,静观其变就好。”
听他这么说,李傲天也不再多想,反倒是看着面前人,犹豫道:“爹,靖边王府的人虽进京的时候不多,可是每每来人,你便称病不朝,这回还躲吗?”
李谦微微一愣,想起儿子早就发现了,也不禁有些泄气道:“是祸躲不过,看吧。”
众人没料到,此番来京不只如日中天的靖边王,竟连已卸了印的老王爷也亲自来了,新帝登基,亦不敢怠慢,用了重礼协同百官登城相迎。
李傲天跟在皇帝身后,一路上心里早就骂翻了,面上也懒得假笑,从头到尾一张死人脸。
次日临朝,想起大早上再次“告病”的老爹,李傲天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朝中的父子俩,脸色不由更差了。
“老王爷亲自前来,朕心实喜,来啊,赐座。”
“多谢皇上。”一头花发却仍旧精神矍铄,不怒自威的老者面不改色地谢过皇恩,就座于武将之首。
“陛下,都城罹祸,父亲牵挂,特随微臣前来,见陛下与众位大人安好,臣与父亲便也安心了。”李亦廉上前道。
“有劳爱卿与老王爷挂牵。”
李亦廉抖抖衣袍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启禀皇上,我父子今日前来还有一事。”
“爱卿免礼,请讲。”年轻的帝王面上带笑,语气温和地道。
“陛下,靖边王府历代镇守边关,常年与蛮敌作战,虽不敢居功,亦觉守家卫国,行军打仗有些资历,近日听闻陛下指派一位小将军统领靖边王府,李家上下实不能服气,臣一武将,胸无点墨,若有失言之处,烦请陛下见谅。”
却说称病告假的李老爷,想到儿子要一人面对李家父子,生怕儿子受人欺负,心气一起,忙不迭地换上朝服就往宫中赶去,刚至殿外,便听对方如此一说,不由气愤地冷哼一声。
玉定辰面上有些为难地道:“李爱卿,朕虽新临帝位,却也不是信口开河的昏庸之辈,天儿虽年少,南疆平叛却早立功勋,守卫定州亦杀敌无数,解救京城勇武非凡这都是有目共睹之事,李爱卿为何以为天儿当不得此任?”
李亦廉与父亲对视一眼,正斟字酌句时,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年轻傲慢的声音,“要是我没记错,五年前见识过的李家精锐不过是群软脚虾,李家军不服我李傲天,王爷又为何会觉得本将军会服气自己的手下败将。”
李亦廉神色微怔,不知不觉中已经沉下脸来,李谦立在殿外看着从来把面子看得比天大的父亲黑沉沉的脸,忍不住为儿子赞了一声好。
“我儿年幼,经验尚浅,况且山地作战也并非李家军所长。”李亦廉冷声道。
李傲天看了眼座上的帝王,见对方并没有因自己开口而露出不满之色,心下稍安,上前一步,“李家军勇武之处,我早有耳闻,对战西羌寸土未失,在下深感佩服,可我李某人上阵杀敌也未尝一败,若说李家军远胜我白虎军,想必王爷也不会如此自欺欺人,其余李家所恃不过是所谓天下第一枪的虚名,想胜我也不是那么容易,那么除此之外,王爷还有什么可不服的呢?”
李亦廉脸色铁青没有说话,而端坐一旁的老王爷却已起身喝道,“小子猖狂!我那两个孙儿学艺不精,你便真当我李家无人了吗!”
见老人家发了怒,玉定辰忙出声道:“老王爷息怒,年轻人心气高,说说大话而已,老王爷莫与他一般见识。”
听闻皇帝开口,李韬稍敛怒气,谁料李傲天却很是委屈地道:“陛下,天子在上,臣所言句句属实,明明是他李家欺人太甚,甚么天下第一枪,不过徒有虚名。”
来不及平心静气,李老爷子再次暴喝道,“竖子,焉敢辱我李家枪!”
玉定辰面上笑容僵了一瞬,强忍住揉揉耳朵的欲望,早知这老王爷是个暴脾气,却没想到嗓门也这般大,偏生还遇到李傲天这个能点火的,不着才怪。
李傲天针锋相对地瞪着面前的老头儿,朗声一笑:“老爷子,别说我辱你,我但问你,可敢一战!”
闻言,众人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年轻的帝王轻咳一声,“天儿,不得无礼。”
李韬没想到今日竟被这么一个毛头小子闹得下不来台,本就暴躁的脾气又上来两分,李亦廉忙上前安抚住气急的父亲,皱眉道,“李将军,我父年事已高,还望李将军自重。”
“自你大爷的重!他不行,你可敢战!有种就叫你爹瞧瞧老子如何破你李家枪!”
听着儿子口没遮拦,李谦脚下一个趔趄,哭笑不得地扶住门框,担忧地朝殿内望了过去。
“李傲天,不得亵渎朝堂!”赶在礼官开口前,李霄云冷喝一声。
大哥一开口,方才嚣张跋扈的人立马蔫儿了七分,李韬气急败坏地上前道:“老臣一生为国尽忠,如今受此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