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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三同人)[天下3][鬼墨x无寐侯]不见天-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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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地回到家中,坚持将孩子生了下来,并独自抚养长大。
  幽篁记忆之中,幼时母子相依为命,颠沛流离,常受旁人欺凌。直到搬到现今的住所,村民相对淳朴,才算有了些安宁日子过。那时母亲躺在床上,病弱委顿,有气无力,只是拉着他的手,轻声言道:“这么多年下来,我早已不指望那人顾念旧日恩义。然而无论如何,阿竹,你终究是他亲子,骨肉至情,不可不认。再或者,有他在,你便能够报名参与科举,一展胸中志向——去寻你的父亲吧,他姓定,现今是王朝军驻守在木渎镇的最高统帅。”
  书生安顿好母亲,便出发去寻父亲。他心中在意的倒不是自己的科举资格之事,只是觉得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或许父亲会愿意伸出援手,出些银两,救母亲一命。
  然而他错了。待得寻到父亲府里,只见得那人一面,话未说完便被打了出来。父亲的夫人是当朝宰相的侄女,身份矜贵,眼中亦揉不得一粒沙子。书生这般冒失地冲进去,三言两语便险些将陈年旧事抖露出来,自然要被封口。
  狭窄的暗巷之后,那些打手执着棍棒一下一下击在书生身上,通通作响。向来只摸过书卷的人又如何经历过这个?他一时只觉浑身疼痛非常,喉头腥甜,血气翻涌,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然而却在昏迷的前一刻,有人上前拦住了暴行。
  众打手立即后退行礼,一个个恭谨谄媚地称那人为“大公子”。那人身形高大英武,回过头来,一张脸与书生五分相似,却成熟不少,又带着军人特有的坚毅之气,微笑道:“你便是他们今日所说的来寻亲的那个人?我是你的哥哥,我的名字叫做天烈。”
  书生怔住了,面对这样直白的自我介绍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天烈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千竹。”书生道,“我的名字叫做千竹。”
  “千竹……阿竹,好雅致的名字,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天烈说着,伸手将书生从地上扶起来,小心翼翼替他按住伤口,“从今之后,你就是我的弟弟了,我会照顾你。”
  后来千竹曾经问天烈,为何那时会相信于他。天烈想了想,道:“除了你我容貌相似之外,我还看到了你的眼睛。”
  “……眼睛?”
  “赤子之心,尽览无余。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会说谎。”
  千竹笑了,墨黑的瞳仁里有点点碎光。
  后来天烈把千竹安顿在镇上客栈里,找医师为他治了伤,又凑了一笔钱交由他带回去给母亲买药。临走之时,天烈执了千竹的手惋惜道:“父亲不愿承认,我却认定了你就是我弟弟。这么多年来定家亏欠了你们母子太多,日后若有难处,别忘了木渎镇这里,还有一个哥哥。”
  千竹点头,道:“今日之恩,没齿难忘。倘若是哥哥遇到什么困难,千竹也定当报答。”
  天烈笑笑,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挥手将他送出了镇子。
  母亲服下药,病情好转。千竹放下了一颗心,也不再去想科举之事,只是安静地留在村子里,一面照顾母亲,一面兼职附近私塾的教书先生籍以谋生。而天烈那边子继父业参了军,很快被派往巴蜀,与勾结妖魔的蜀州乱匪作战。
  日子流水般过去,直到某日,一个焦急的猎户打破了一贯的平静。那猎户拎着一封信急匆匆地来找千竹,言道自己在林子里无意间射下一只怪鸟,而怪鸟竟不知是哪家的信使,脚上绑着军报一样的东西。猎户不识字,生怕自己耽误了王朝的什么重要军情,连忙来请千竹解读。
  千竹却认出那怪鸟乃是常常在幽都妖魔军中担任信使的姑获鸟,那军报更是幽都魔将罗睺写给蜀州匪首张宪忠的,言道要趁某月某日联合驻守在剑阁旧址的妖魔与乱匪之力,攻陷望川镇。望川镇乃巴蜀重镇,交通要塞,倘若为妖魔占据,其西的剑门关、蜀州城一带与其南的天合关、九黎城一带,尽皆要被掐断联系,陷入危机。
  千竹知道若将军报呈交江南王朝驻军,且不说那些低层将领玩忽职守、尸位素餐,能否重视这份信息都是问题,单说整个军队长期以来怠惰因循又机构冗杂,一层层递交上去,更不知猴年马月才能传到蜀州驻军手上。等到那时,怕是整个巴蜀都被妖魔夷平了。故而思索再三,千竹辞别了母亲,自己牵了匹马独自上路,决定亲手将信报送去蜀州。
  

  ☆、千竹(中)

  第三十八章千竹(中)
  从江南桃李花林到巴蜀剑门关的路程,极远。千竹原本只爱在屋子里吟诗作画,觉得每隔数月陪母亲去灵隐寺上香的路程就能耗掉他半条命,而这一趟几乎穿过半个大荒的旅程更是从未经历。好在他虽带的盘缠不多,但省着也足够,外出行事又足够聪明机警,终是一路急赶,来到了蜀州城门之下。
  彼时蜀州城为王朝军定志将军所辖,麾下两名副将,一名为古兽夫,乃当地农人参军,因屡立军功而被一路提拔,另一名副将名为定天烈,出身将门世家,便是千竹的兄长。千竹带来的军报极为重要,加之其中提及的进攻日期又已迫在眉睫,定志将千竹安顿在城里,便带着两名副将和一众幕僚日日议事,商量对策。很快便调了重兵把守住望川镇,防得铁桶一般,等闲决不能犯。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到了预计的日期,王朝军严阵以待,妖魔军却毫无动向,平静一如往常。直到三日之后,有传令兵身负重伤,从南一路疾驰而至,定志才知敌人根本没有打算攻打望川镇,而是不知如何竟能绕过这处交通要塞,直接突袭了南边盐泉村,屠尽村人,并一路开到了天合关下。天合关乃守卫王朝陪都九黎城的最后一道关隘,倘若失守,整个华夏王室便危在旦夕。
  定志来不及犹豫,连忙嘱托天烈留守蜀州城,又命古兽夫从旁相辅,自己领兵千里驰援天合关去了。
  天烈送走定志大军,转头便去行馆找来了千竹。书生亦对当下的局势变化困惑不已,不明白妖魔军如何便更改了计划,抬眼望见天烈严肃的神情,心下一颤,道:“……你不信我?”
  天烈盯着他双眼半晌,忽叹了口气,道:“不,我信。只是世事波谲云诡,阿竹,你是读书人,整日里都只念诵那些毫无助益的之乎者也,不识人心险恶,若被谁欺瞒也是极有可能。”
  千竹睁大了眼睛,方才明白天烈骨子里竟是极轻视读书人的。不过习武之人大多如此,只有能执刀握剑才能得到他们的尊敬,这类言语平时也不是没听过,当下倒也没有十分恼怒。
  天烈继续道:“你是不知道……五日前那一战,盐泉村村民尽被妖魔屠戮殆尽,连不到车轱辘高的垂髫幼童都没放过,鲜血将整片河滩都染红了。我在军中的一位好兄弟当时正驻守在那里,他独身与妖魔战斗,浑身上下中了几十刀,最后是站着死去的……可是到死,他都没能等来援军!我们的人,那时候尽皆守在了望川镇!没有人知道盐泉村更需要人!他就那样死了!!你知道吗,我当时是送他离开蜀州的,他却再也回不来……我……”
  说着说着,高大的将军眼圈隐约发红,声音几近哽咽。千竹神色黯然,知道哥哥是责怪自己了,半晌才道:“……我没有骗过你。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那战报原件你也看过了,上面妖魔军留下的暗号绝非伪造。”
  天烈点点头,道:“我明白,但如今你也看到了,军中之事,半分也马虎不得。我已经听到些风声,正因为那战报是真的,故而有人怀疑你是妖魔军派来的奸细,故意传递假消息来扰乱军心。”
  千竹一惊,立刻道:“谁?谁说的?!”
  天烈笑笑道:“这种事,我又如何能告知于你?”
  千竹抬眼看他,摇头道:“……你果然还是不信我。”
  天烈辩解道:“不是,我知你从不会骗人,但你为人所骗却有可能。我……唉,阿竹,你回去罢,不要再参与蜀州战事了。回到家乡去,好好地做你的教书先生,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怎样都比留在这战乱之地,时刻有性命之虞强。”
  千竹咬着嘴唇思虑半天,最后摇了摇头。
  “阿竹……!”
  天烈还要再劝,千竹却道:“你不信我,故而我一定要向你证明,我是清白的。更何况……更何况,你刚刚所说的提醒了我,为何那妖魔大军忽然改变了作战计划?除非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军报被泄露了,你不觉得蜀州驻军中倒是极有可能真地有奸细吗?”
  天烈一怔:“你说奸细……?你是怀疑我这些军中弟兄……?可是他们当中的每一个,当初都是一同出生入死走过来的——”
  “然而人心易变,哥哥。你可听说过‘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还未说完,天烈立刻打断了千竹,神色已几近恼怒:“不,我手下的弟兄,每一个我都信得过。你再别说了,回去,现在就回去,不要再来蜀州了!”
  千竹站在原地,看着天烈拂袖而去,双手握紧了拳。
  “……不,我要留下来。”
  留下来,不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更因为那个很有可能存在的奸细。如今他已看出,天烈虽在战场上勇猛无匹,但平素行事却粗枝大叶、偏于武断,更十分不擅心计。现在定志离去,由天烈担任守将,恐怕一个不小心,蜀州城便要面临灭顶之灾。
  十几日后,千竹盘缠用完,天烈又为了赶他回去,不肯出资支援。千竹无法,便寄宿在了城中一处书馆,倒与书馆主人司空墨成了知音。两人常常促膝长谈,议论政事,时而击掌相贺,时而慨叹连连,颇有相见恨晚之感。随后谈到蜀州城近日军报,司空墨亦得出与千竹相似的结论,忧心忡忡道:“如今我们大部分兵力都被调动到天合关,城内守备空虚。若是妖魔军趁此机会来袭,又有内应从内部扰乱,情势便棘手之极。”
  千竹道:“我只还不明白一点,当日那些妖魔究竟是如何绕过蜀州城,直接袭击至盐泉村的?”
  司空墨蹙眉思索,半晌道:“蜀道之难,难于青天。巴蜀地势险要,除非那些妖魔一个个都能飞,或者……或者……或者……”一连说了三个“或者”,忽地停住。
  千竹睁大了眼睛,道:“或者什么?”
  司空墨道:“我只是想起来,我从小在蜀州长大,几十年来城池四周河流环绕,惊涛拍岸,水势急湍,从未间断。然而半月前,却听我的书童幽弥偶尔提到,天无大旱,那些河流里的水却忽然少了不少。”
  千竹道:“你是说……走水路?”
  司空墨点点头,道:“我也只是猜测。”
  千竹忽地拍掌,恍然大悟道:“极有可能!那盐泉村可不就紧邻在水边上吗!!——我去瞧瞧!”
  “诶,等等,千竹,你一个人——”
  还未听他说完,千竹便立刻起身,推门快步出去了。
  

  ☆、千竹(下)

  第三十九章千竹(下)
  蜀州城外,有江名文井。数百年来,此江流水湍湍,绕城半周,一路南下,汇入岷水。
  千竹沿江边逆流而上,行得约莫三十余里,便于一处极隐蔽的山谷中寻到端倪。他小心翼翼地爬上附近一棵榕树的树顶,低头看到数百妖魔与匪军于山岩附近穿梭来去,竟是拦江建起了一座堤坝,阻断水流,硬生生在半山腰储成了一个巨大的堰塞湖。与此同时,在大坝另一侧,新河道已经开辟一半,不日便要完工。
  千竹见此情景,不由心惊。妖魔军的这个计策极为险恶,建起大坝之后,原本凶险湍急的河道流势大为减缓,不能行船的地段成为了极好的交通要道——这也就是为什么它们与众匪徒能够直接从剑阁旧址绕去了天合关——另一方面,新修的河道竟是直指蜀州城而去,等到时蓄够了水,直接引水攻城,滔滔巨浪沿山坡冲下来,守军根本不可能抵敌得住,不知又要多出多少水下亡魂。
  千竹虽然心下震撼,却也没乱了分寸,当下又将谷中情景扫视一遍,仔细记入心底,随即轻手轻脚下树,潜回了蜀州。
  司空墨闻讯,脸色一白,当即站起,道:“此事重大,须得报与天烈将军知晓才是。”
  千竹摇头道:“不成,倘若真有奸细,想必位份极高,军中有所部署,他必然也会觉察——而哥哥又对他的弟兄们深信不疑,要他施计捉奸决不可能,这一次怕是得我们自己处理。”
  司空墨旋即又坐回他身旁,蹙眉担忧道:“你们兄弟……唉,真是。世人皆言百无一用是书生,成见之深,连你的兄长亦不能幸免。当今乱世重武轻文,我等士子总不能一展志向,处处掣肘,当真心冷。”
  千竹摇头,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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