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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女人的娇笑声从二楼传来。昨日那名妇人咯咯笑着走下楼梯,她身后的店小二亦步亦趋地跟着,满脸通红地傻笑。两人衣衫不整的模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太监就在女人走过自己身边时,故意用很大的声音自言自语:“狗男女。”
女人面不改色,笑吟吟地扭头冲他抛了个媚眼:“那这位官爷今晚要来我房间吗?”
不等对方回答,她又赶紧掩口笑道:“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官爷毕竟有公务在身且身有不便,我怎么能这样说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胆大包天敢戏弄官爷。”说了这些,妇人还嫌不够眼睛意有所指地扫了眼对方的下半身,轻笑出声。
“臭女人!”
太监最忌讳什么?当然最忌讳听到别人说到自己的身体缺陷。被妇人这样隐晦的嘲笑,这下连老太监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尤其是女人不怕死地又顶了一句:“那我也是货真价实的女人。不像你们,连被人骂一句臭男人的资格都没有。您说对吗,这位公子?”
言白万万没想到自己看戏看的正欢还会被殃及,面对五双看过来杀气腾腾充满威胁的眼睛。他想了想,非常诚恳地回答了一个字:“嗯。”妇人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但是显然五名佩刀的锦衣卫不这么想。他们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勃然大怒,个个拍案而起。老太监站在他们正中间,冷笑道:“没想到天底下不怕死的蠢货这么多。一家小小的客栈都能一口气碰上三个。”
“少废话!”妇人撕开伪装的笑脸,横眉冷面抽出自己腰间的皮鞭,手腕轻轻一抖,鞭子就啪得一声脆响。
那鞭子由数条粗皮生绞成,外表刷了一层清漆,乌黑发亮,尾部在妇人手腕上绕了两圈,顶端垂在空中来回摇晃。
妇人一手叉腰,一手拎鞭,往后退了一步,压下身体重心喊道:“你们这群阉狗,丧尽天良。素日里为非作歹,如今连邹大人这种好官都要抓,还戳瞎我大哥的眼睛。老娘今日就要替天行道!”
她轻叱一声,手腕一甩,鞭子就闪电般打中一名反应不及的锦衣卫手腕上,发出一声脆响。那名锦衣卫手中的绣春刀脱手而出,砸在地面上当啷作响,手腕也肉眼可见地迅速红肿起来。
可以看出,这名妇人的武力还在她大哥之上,一手皮鞭用的淋漓尽致,挥舞在空中左甩右打,除去一个抱着断掉的手腕痛呼的锦衣卫,另外三人一时近身不得。
对,另外三人。
在妇人挥出皮鞭的同时,姚之风就身体一转,脚步轻点,冲向言白。他手中的绣春刀和别人与众不同,刀片极软,直刺过来时整个刀身都在颤动,反射出一道道危险的刀光,很容易就能干扰对手的视线。
言白觉得这真是无妄之灾,他一拍桌子,身体急速后退,闪开了姚之风的第一波攻击。
姚之风见一击未中,也没再追击,向后一跃拉开和言白的距离。他立在刚才言白坐着的长凳上,双手垂下,刀尖指向地面。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言白,皮肤极白,眼似寒星。
言白不得不承认,他生的实在是好看,一举一动间也充满舒展的优雅魅力,就连打架时也不忘维持自己的仪态。再看他身后的三名同僚,相比之下武功明显比姚之风差了一大截。亏他还能忍气吞声地听从老太监的指挥,言白都为他感到不平。
那边妇人手中的黑鞭甩得呼呼直响,锦衣卫的大刀挥得唰唰一片,时不时传来瓷器打碎,木桌打中的声音。
这边,言白和姚之风一动不动,他们谨慎地审视对方,心里思考到底用几分实力。
言白瞥了眼姚之风脚边自己刚倒的凉茶,茶是劣质的茶叶,水是普通的井水,一根茶叶梗慢悠悠地漂浮在水面上。
耳边一阵风声,言白迅速回神,侧身一躲,正好闪开了劈过来的刀锋。他心里开始默默倒数:五。
姚之风手腕翻转,刀刃翻横。
四。
绣春刀嗡鸣着削向言白。
三。
妖力灌注到指尖,袍袖卷起,手指夹住刀身。
二。
刀身震颤得更加厉害,犹如一条被夹住七寸的蛇扭动着身体想从言白指尖逃脱。
一。
姚之风低喝一声,持刀用力向前一送,整个刀身弯成了圆弧状拱起。
零。
圆弧瞬间弹开,刀尖被夹得稳稳的,刀柄因反力晃个不停。而刀的主人腿一软,就单膝跪在了地上。
客栈大堂里响起四声高低不同的闷哼声,除去姚之风,另四名太监也软倒在地,其中包括那名还没开打就受伤的。
妇人收回皮鞭重新缠回到腰间,踢了踢倒在她脚下的老太监笑道:“没想到吧,阉狗。”
掌柜的停下一直打个不停的算盘——就算在刚才大堂里混战桌子椅子乱飞时,他手中的算珠都没停过,从柜台下掏出一柄大的的惊人的割肉刀走了出来,边走还边打磨刀刃,看那娴熟的动作显然是个熟练的屠夫。
小二小心翼翼地从厨房布帘后探出头,见一切尘埃落定,才贼头贼脑地溜了出来。他见到言白好端端站在门口,顿时瞪圆了眼:“你,你怎么还站着!”
言白面无表情:“麻烦下次给我下药用好一点的茶,至少是热的。”别以为他没看到端给那群锦衣卫的都是上好的茶叶,到自己就变成了茶末,做黑店还区别对待顾客,差评。
妇人看出言白的不平,将打架而散落的几缕头发别在耳后,又恢复了媚眼如丝的作态,看着言白笑着说:“公子可要感谢我,若不是我,你也会和这群阉狗一样。”
“我朋友呢?”言白假装没看出她的暗示,冷冷问道。
掌柜已经走到了老太监身前,举起了割肉刀,闻言转头朝他冷笑:“你们运气好!若不是有这么多人肉送上门,我也不会放过你们。不过这次,还是阉狗的肉更好!想必吃起来也更香!”他手中的刀刃滑过雪亮的反光,狠狠向面露惊恐的老太监砍去。
“等等!”让所有人惊讶的是,竟然有人叫停了。
言白微微一笑,想着终于肯出声了。
站出来阻止掌柜的竟然是囚犯中的一个女囚犯!
那名女囚犯缓缓起身,一改刚才害怕得蜷缩成一团的模样抬起头,脸蛋漆黑一双眼却熠熠生辉。她的同伴不解她为什么要阻止自己的灭门仇人,惊呼道:“云儿!你在做什么?”
女囚犯低头看了眼同伴还有那个老人,后者用同样不赞同的眼神盯着她。
她微笑起来,柔声道:“对不起,我不是你们女儿。”
“你!你胡说什么呢,云儿!”应该是她母亲的囚犯惊叫道。
女囚犯用袖子擦脸,随着擦拭她的脸蛋越来越白,最后露出一张芙蓉玉面,竟是个美人。看到这张脸,倒在地上危在旦夕的老太监依旧死性不改地露出淫邪的目光,他阴阴笑道:“原来你长这样,难怪一路上都低着头。”若不是自己因为汗血马得病死了心痛不已,无心管教囚犯,这个贱人早就被他拉到床上折磨至死!
“你不是我女儿还能是谁。云儿,别闹。”邹大人坐起身,警惕地望了眼大堂里的其他人。
女囚犯摇了摇头,不再理睬他们,径直朝老太监走去。
她走到他面前弯下腰,单手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看她的父母满脸惊惧神色,显然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女儿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第36章 蛇妖(十四)
老太监的脸因为缺氧迅速涨的通红,他艰难地张开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云儿笑了起来,单手举着一个人她显得轻松无比,轻柔地问:“五年前京城城东,刘彧寒刘大人一家的灭门惨案,公公你还记得吗?”
老太监的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他的眼神很茫然显然是想不起来了,却又害怕自己的回答惹怒女子,便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记得……”
云儿一眼就看出他压根一点都没有记忆了,她笑容转冷,另一只手握住老太监的左手一扯,一条断口血淋淋的胳膊就被她扯了下来。
瞬间,惨叫声溢满整个大堂。
二楼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朱举人急匆匆地冲到楼梯上:“发生什么事了?我听到有人”惨叫。
未尽的话语被咽了回去,面对一个妙龄女子单手举人,手撕太监的壮举,朱举人显然接受不能,他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
其他人也不好受,拎着大砍肉刀的掌柜已经悄悄后退了一步,店小二重新窜回了厨房,所有人听到厨房里的厨子粗声粗气地朝他大吼:“肉呢!你人回来,我要的肉呢?”
没人回答他,回答他只有老太监的痛吟。
云儿一把扔掉手里的胳膊,握住老太监的右手,冷冷道:“我再问一遍,五年前刘彧寒一家上下七十三口人一夜之间被全部杀死的案子,你记不记得!”
这次老太监再不敢欺骗她,连忙喊道:“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他的喘息声越来越大,一方面是因为疼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被掐住脖子不能呼吸。
云儿再次用力一扯,又是一条血淋淋的胳膊,她拎着老太监的手发力,老太监脸涨成了紫红色。
人在临死前都会拼命挣扎,越是怕死的人挣扎得越厉害。老太监尽管两只胳膊都没了,鲜血成股地从断口处往外涌,双腿还在胡乱踢蹬,妄图够到地面。
云儿冷笑出声,拇指一捏,只听咯吱一声,老太监的头就以诡异的角度一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的颈骨直接被云儿捏断了。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掌柜又悄悄退了好几步。
云儿扔掉老太监的尸体,走向另一个锦衣卫。那个人早已被她的残忍吓得大小便失禁,想要逃走无奈中了麻药身体不听使唤,倒在地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当云儿像刚才拎起老太监那样拎起他时,他抛弃了所有的尊严,痛哭流涕地向她求饶:“饶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去年才进的东厂,女侠你行行好,饶了我吧!”
云儿一言不发,同样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后,在得不到回答只有求饶后,干脆利落地再次捏断又一个人的脖子。
“城东刘彧寒灭门惨案,我知道。”忽然有人说道。
走向下一个牺牲者的脚步一停,云儿和其他人都向出声者看去,正是离言白不远的姚之风。
他内力着实深厚,也有可能是因为喝的茶水较少,因为他至少能从地上半坐起来,靠在旁边的凳子上。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保持卓然不群的优雅风度,沉着淡定,面无表情,眼眸深沉。
云儿朝他走去,蹲下身盯着他的眼睛:“说。”
“五年前东厂做的一件大案子,除夕前夜将已被罢官的刘大人一家全部杀死,就在宣布他复职的圣旨到达他家之前。为此圣上震怒,命令彻查此案,只是东厂手脚做的太干净,最后成了悬案不了了之。”
云儿叹了口气,满意地点头:“还是有个聪明人的。你也参与了此案?”
姚之风沉默了一下,摇头道:“没有,这件事是在我进入东厂之前。不过我知道,负责刘大人灭门一事的正是康福海。”
“是的,所以他该死。”
“还有刚才你杀的那个人,他说的是真话。刘大人的案子和他无关。”
云儿冷笑:“那又怎么样,只要是东厂的人都得死!不,不光是东厂,天底下的太监都要死!刘大人为官清廉,兢兢业业辅助了当今一生,到头来竟被你们这等小人杀害。还有他的妻儿,刘府上下七十三口人,包括刘大人刚出生的小儿子,一个都不落,全被你们杀了!刘大人的妻女在死前还被你们这群阉狗扒光了衣服,在大冬天里活活被玩弄至死,你们这种恶心的阉人,难道不该死吗!”
“……你是谁?和刘大人是什么关系?”
云儿伸出手,掐住了姚之风的脖子淡淡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就是刘彧寒的长女,刘瑜娴。”
“不可能,”姚之风表情变了,他皱紧眉头,“刘瑜娴也死在那场暗杀里。”
“不,那不是暗杀,那是正大光明的屠杀。我被亲眼看见我母亲被逼着跳进了落雪的湖里,我的二妹在受尽屈辱后扔进火里活活烧死,我刚出生尚未满月的弟弟被康福海一刀劈开。而我,我同样受尽侮辱后被康福海剥掉了皮肤,他拿着我的人皮做成卷轴画了美人像进贡给当今的皇帝。”一滴眼泪从云儿眼角滑下。她没急着杀死姚之风,而是收回手,像扒开树丛般放在头顶开始缓缓往外拉扯。
从头开始,她的皮肤就如一层纸被揭开般从她的身上脱落,最后变成一张半透明的人皮,人皮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