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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四下里的灯台都点亮,整个厅堂就呈现在我们面前。我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词,是仓库,虽然听起来并不美,也不足以形容这里的富丽堂皇,但这里的确像一个仓库一般,存放着几乎是墓主人生前需用的所有东西,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般的墓葬,也会摆放有墓主人生前使用过的器具、穿过的衣物等,但多是摆放在耳室,不会当作主要的陪葬品。而这里的器物,都是按照它本来的功用分门别类存放,并不是全部堆在一起。
我走到厅堂的一侧,这里有很多的食器,大到如漆鼎,小到如可以包在手掌中的银酒杯,各式各样品种齐全。
我仔细看了看,却突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胖子拿起一个青铜尊,整个尊是一只孔雀的造型,十分精美。胖子把玩了半天,道:“讲究,真他妈讲究,装吃喝的东西就这么讲究,指不定吃啥山珍海味呢。”
我看向胖子,示意他继续说,胖子瞄了我一眼,道:“我看这墓主人,要不就是身份高贵、地位显赫,要不……”
我直觉不是这样,便问:“要不怎样?”
胖子把孔雀尊放回原处,又拿起一个漆耳杯,道:“要不就是个吃货。”
胖子说完哈哈笑,我没觉得好笑,眼下的器皿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特点让我很在意,那就是除了很大型的食器以外,其他的诸如碗盘之类的,都是一模一样的两份。一般只有夫妻合葬的墓中,陪葬品才会有这样的情况。
我们至今没有发现墓志铭,双份的陪葬品让墓主人的身份更加难以捉摸。
“老吴!老吴!”老四在厅堂另一侧叫我,“你来瞅瞅,这帮小人太他妈有意思了!”
厅堂的另一侧有一些陶制人甬,我走过去又发现很多人甬的手中有乐器,竟然是一支乐队。穿插在其间的,还有一些歌舞甬,脸上甚至还绘有浓妆。
这些陶甬刻画得惟妙惟肖,神态动作都很诙谐又不失优美,而且数量很多,复原的还是大型歌舞表演现场。
胖子也走了过来,再次表达他对腐朽的封建统治阶级的鄙视和唾弃:“一边吃山珍海味,一边还能听乐队演奏,看歌舞表演。”说着又指了指在厅堂中央的卧帐,“完事回去搂着媳妇睡觉,这日子太他娘的滋润了,真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劳动人民的穷苦啊。”
老四顺着胖子指着的方向,也看到了卧帐,便走过去看,我怕他乱动惹祸,就跟了过去。
卧帐很大,比普通的双人床大的多。主体看似是楠木所制,床柱上雕刻有繁复的花纹,有的地方还镀了金边。帐子是丝帛材质,上边有十分祥瑞的图案,光亮中熠熠生辉,想必里边是穿了金银线的。
更吸引人眼球的是床上摆放的厚厚的几层丝帛,我接触过一些,好的丝帛织品,堪称软黄金,价值连城。而这座卧帐中摆放的,绝对不是寻常货色。材质上乘、工艺精湛,别说这一床,单单带出去一片,遇上钟爱古代丝帛品的主,生意谈成,大概就可以给闷油瓶在杭州置办一套房了。
我正见财眼开,就见老四要伸手去摸,我用手电砸了他胳膊一下制止住,我道:“手拿开,你摸一下就少十平米了。”
老四显然没理解我这种算计方法,但也答应了斗里听我们的,所以只是笑嘻嘻地收了手,道:“就想看看。”
我心说给你看两眼都是你丫的福气了,还想摸?我正要教育他,一直不吭声的闷油瓶却忽然走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闷油瓶已经上手去摸了,摸还不算,他直接将一层丝帛拉了起来,似乎在研究上边的花纹。
我捏了把汗,可见他看得认真,又不好说什么,只得举着手电给他打光。再一转头,老四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胖子拍了拍老四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想开点,搞清楚身份。”
第23章 颠覆
身份?这个词倒是提醒了我,自从进入墓室,我们就一直在猜测墓主人的身份。无论从墓道、壁画还是厅堂中这些陪葬品,都能看出墓主人身份的高贵,至少是个诸侯级别的。可厅堂里逛了一圈,没有看到墓志铭,连陪葬品中的那些瓶瓶罐罐上,也没有一个文字或者一个符号。
不过,这些还不是我最在意的。如果说刚才在墓道中看壁画的时候,我看这里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那么现在,我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就叫颠覆。
我们眼下所在的墓室中,所有的陪葬品,都具有汉墓陪葬品的特色。尤其是那些漆器,汉代是漆器发展的一个鼎盛时期,汉代漆器颇具特色,很好辨认。以往汉墓出土的漆碗、漆奁、漆盘、漆案、漆耳杯等,都是木胎,大部是红里黑外,在黑漆上绘红色或赭色花纹。我刚刚拿起看的食器,几乎都是如此。我之前也做过几次汉漆器的生意,对这些东西再熟悉不过。
再加上之前墓道中的汉代壁画,我几乎可以确定,我们现在,完全就处于一座摆满了具有汉墓特色陪葬品的汉墓厅堂之中。
我看了一眼胖子和闷油瓶,我都发现了这一点,他们两个没道理不发现,但两人都没有什么表示。
胖子在跟老四胡侃,忽悠老四这里边的东西多金贵,等下还有更开眼的。老四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眼睛瞪得老圆口水都要淌出来,不知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之前我看到胖子也拿着几样漆器看了很久,我估计他也发现了问题,但我等了一会,胖子还是没发表他以往节奏的论断。
我叹口气,对胖子道:“我困惑了。”
胖子看了看我,道:“天真你这表情不像是困惑了。”
“那像啥。”我估计就没好话。
老四认真地接道:“像便秘。”
“不对不对。”胖子连忙否定,说着又看我,“不过性质差不多,像是说‘我有了’。总之是有啥憋着。”
“有你爷爷。”
“有啥那你得问小哥。”胖子一指闷油瓶。
闷油瓶仍在研究手里的那些丝帛织物,床上的被他一件件扯出来看,都扯乱了,实在败家,还好我盯着没扯坏。他手里的一件,抖开来,我认出是锦袍,颜色很新,图案精美,不可多得之物,确实是金贵。不过这种东西倒是历朝历代都有,我看不出什么。
闷油瓶听到胖子的话,意外地抬起了头,眼神里还有一瞬间的疑惑。我下意识地摸上肚子,心说这个真没有。
“年代不对。”闷油瓶一锤定音。
这下我跟胖子对视一眼,胖子道:“看来小哥也迷惑了。”
老四看了我们仨一圈,道:“打什么哑谜呢,这是啥暗号接口,别欺负外行啊。”
我道:“这么跟你说吧,咱们本来下的是一辽墓,但是现在进了一个汉墓,这周围的明器,都是汉代的。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我们需要非专业人士的意见。”
老四掰着手指头念叨了几句,我仔细听,竟然是朝代顺序,他理了一会,语不惊人死不休:“咱们穿越了。”
“很有想法。”胖子道。
我没心思听他俩继续瞎掰,便对一旁那个永远不会开玩笑的闷油瓶道:“小哥你看呢,咱们得好好分析分析。”
闷油瓶放下手中的锦袍,又拿起另一件,道:“也许这座墓里的一切,都不是我们看到的样子,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误导。”
一开始?我回想了一下我们发现这座墓的时候,是从地道中的墓门开始的。墓门上有奇特的文字和符号,我找了认识的朋友鉴定,朋友告诉我这是契丹文字,于是我们便预先认定墓门后通向的应当是一座辽代的墓葬。这么一想,确实有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而事实是,进了墓道以后,我们看到的一切,除了墓门上的文字,再也没有任何确定为辽代的东西。
那高大的汉白玉门,我之前也在汉墓相关的资料中看过,只是汉白玉是较常见的建筑材料,所以当时我没有多想。然后是一半陈旧一般新鲜的壁画,有着与我曾经看过的汉代壁画相同的意象和画工。最后是这个厅堂,里边的陪葬品具有更加鲜明的汉代特色。
胖子大概也想到了这些,问我:“你那个北京的朋友靠谱吗,你不就是听他说才认定这儿是辽墓。”
我摆摆手,这一点倒不用怀疑。我道:“我们已经认识五六年了,而且他在国内还很有知名度,是治学严谨型的学者,如果他的结论错了,那我真不知道该找谁了。”说着我忽然想到一事,便道,“疑点在那些夹杂在文字中的符号,他没有看出来是什么意思,但文字部分应该可以确定就是契丹文字。”
胖子靠着卧帐坐下来,招呼我,道:“姑且相信你那个朋友,那咱们就得再研究眼下看到的这些东西了。刚才小哥说了年代不对,胖爷我呢,在潘家园,鼓捣过的汉代漆器排成行都能排到前门,我看这里的东西,就是汉代的。”
“还排到前门,你丫咋不说可以绕地球一圈呢。”我在胖子对面也坐下,“这一点也可以定,没啥问题。”
胖子道:“咱们两头都没问题,这就是问题,哪有墓修一个辽代的墓门,里边放汉代的明器。我看咱们之中还是有一个想错了,天真你是信你那个朋友,还是信胖爷我和你小哥。”
我心说不信你我也信小哥啊,而且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可我那朋友的结论,错误的可能性也很低。我道:“我都信,是这座墓有问题。”
“也不一定。”胖子撇撇嘴,道,“没准像你睡在上铺的兄弟说的,是咱们穿越了。”
老四重重地点了下头,道:“我听人讲过古墓里的事,邪乎着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瞥了他一眼,真没想到这人十几年前只知道在宿舍打游戏抠脚,现在年近不惑,倒是培养出了一腔浪漫主义情怀,还他娘的穿越,改天必须得找他媳妇了解一下,咋改造的。
“我觉着吧。”胖子咳了声,道,“咱们初次下斗的菜鸟四老弟说的也不一定错,只是这个穿越,看你怎么理解,没准不是咱们穿越,而是墓穿越了。”
胖子正经起来,总是让人格外在意。这人脑回路确实不一般,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首先想的总是,这是不是谁耍他,要不是人,要不是鬼。总之他有一个要揍的对象,不合常理的现状带给人的不安和恐惧中,愤怒会带来更多额外的力量,而这往往也是破解一切迷局的关键。
我知道他大约是有个什么想法,便道:“别憋着,说说看。”
胖子道:“还是老办法。”
“枚举?”我还真有点兴奋了。
胖子点头,又招呼闷油瓶,道:“小哥你也听听看,等会哥哥我还要用同样的思路帮你分析天真肚子里的种究竟是哪来的。”
“妈的这哪跟哪。”我骂道,“说正经的。”可我眼角一瞥,闷油瓶还真看了过来。胖子的枚举大法果真有吸引力。
第24章 枚举
我们四个围着坐下,盯着胖子,像是准备开会一样。
胖子清了清嗓子,开始理顺思路:“咱们现在的困惑主要是这个货不对版的问题。墓门上明明是辽代的字儿,怎么挖开来变成了汉墓呢?辽墓里怀了汉墓的明器,到底是谁种的种呢?”
我道:“别他妈废话了,你以为你走近科学呢。”
“我这不是要尽量把话说得通俗易懂吗。”胖子道,“毕竟咱们这有一个第一次下斗的同志,也得让人家听得懂。”
老四立即道:“懂懂,胖爷您继续。”
我道:“你以为你平时的话文明到哪儿去啊?再有,你也太低估他理解能力了,你就照常说,我保证他听得懂。”
老四又道:“那是,吴邪上学那会儿,收的情书都是我帮他翻译的,这小子太天真,人家女生的心意都不懂。”
“我操,什么时候的事。”我心说我怎么都不记得收过情书,还会找他帮我翻译?我脑袋被门夹了吗!
“就是大三那年,你忘了?”老四又开始爆料,“有一回我跟老大去你那翻吃的,在你桌子上发现的。”
大三?也太久远了,而且我真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想到老四能忽悠的性格,之前还瞎掰说什么隔壁班的马尾辫姑娘,估计都是他娘的他yy出来的。我瞪了他一眼道:“你别打岔,改天我抽空再跟你好好叙旧,聊聊你还干了啥我不知道的事。”
老四冲我一笑,道:“那可有的说了,还有一次我借你的笔记本用……”
这个我好像记得……我迅速瞥了闷油瓶一眼,见他表情阴晴不定的,我正要叫老四少扯闲篇,闷油瓶却忽然说话了,他道:“墓门上的文字的确是契丹文字,没有错。”
闷油瓶一说话,气氛终于回归正轨,胖子也正色道:“既然咱小哥也个盖戳了,那现在已知的前提就没啥疑问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