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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季东勋带着点笑意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张景下意识看过去。他已经洗漱过了,人看着很精神,也很帅。
就是眼睛里有血丝,多少有点憔悴。
“嗯,”张景一睁眼看到他觉得心情挺好,笑了下说:“你起这么早。”
季东勋笑了:“早?知道几点了吗?”
张景看了看窗户:“九点?”
“快十一点了,起来洗漱吃饭。”
原来都这时候了,怪不得胃疼。张景站起来按了按胃部,最近它作的厉害啊。
“你今天不上班了?”张景洗漱出来的时候季东勋已经把早餐摆好了,他拿起杯牛奶,喝了一口。
“不上了,今天在家陪你。”季东勋笑了下。
“啊……”张景心里还有点记挂着之前吵架的事儿,有点不自然。吵架这事真挺伤神的,吵的时候难受,吵完也得好几天能恢复之前的状态。
“你该上班上班啊,我又没什么事儿,”张景摸了摸鼻子,“你陪我我又不给你发工资。”
季东勋把勺子塞他手里:“我给你发。”
张景低头不再说话了,心里其实是开心的。
趁着季东勋洗碗的时候张景把药吃了,想想已经好几天没去医生那边了,明天得约个时间,治疗能不停尽量还是不停,一停下来张景心里就没底。
次次跟着治还反反复复没个消停,停下来更完了。
那天过得还算太平,张景对于自己的幻觉幻听毫无办法,除了闭嘴少说话,季东勋说话的时候他尽量用单音回应,别的也没什么更好的做法。
季东勋弄了个水果沙拉回来刚要给他,就听见张景低着头“嗯”了一声。要是从前季东勋可能不会注意,但是现在看着张景,他只觉得心脏一阵无法填补的疼。
他走过去坐在张景旁边,声音低低地问:“小景,吃不吃水果?”
张景抬头看他的速度有点快,见他就在旁边眼神里还有点惊讶,不过马上就恢复过来了。
他很淡地笑了下:“嗯。”
季东勋把水果放他腿上,摸了下他的脸。
张景虽然表情没怎么变,但是眼神是软软的。
跟从前比起来,他真的变了很多。季东勋胳膊环住他肩膀,轻轻吻了下他的耳朵。张景的动作一顿。
季东勋说:“宝贝儿。”
“嗯?”张景看向他。
“没什么,”季东勋笑了笑,问:“身上的伤还疼不疼了?”
张景摇摇头:“本来也不疼,就看着又青又紫的挺吓人,其实都没怎么,皮儿都没破。”他看了看季东勋,有点犹豫地问:“你……要做啊?”
“不做,”季东勋失笑,“下不去嘴。”
张景觉得今天的季东勋眼神很深,像是在想很多东西,而且不经意间能感觉到他似乎有些难过。张景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也没问。
张景没在家待几天,本来也没受什么伤,再说天天在家待着他待不住。
“摩托别骑了吧,我送你去?”季东勋问。
张景说:“没事儿,我腿又没毛病。”
季东勋想了下,说:“外套穿厚点,这几天有点冷。”
“嗯。”
张景好几天没上班,一到他们那栋写字楼都有点激动,正好在停车场遇着了白奇。
白奇看见他挺惊讶,问:“这么快就来了?反正没什么事儿,我自己够了。”
张景手插着兜走过去,笑着说:“再待我都要长毛了。”
张景就跟白奇自己说了他跟人打架了的事儿,办公室别人都不知道他怎么了,还以为他请假去哪玩了。
张景一进去就有人过来说:“景哥你可来了,你再不来咱们这儿都转不开了,也不知道白哥是不是岁数大了,最近简直是个废!”
白奇笑了:“我还在这儿呢就这么编排我?”
“你不在这儿我还不说了,就是说给你听的!”
张景刚坐下,一摞东西就扔他桌上了,他问:“这什么啊?”
“什么都有,有得签的合同,还有得送过去的方案,还有得跟拍的广告。”珊珊往他桌上放了被泡好的咖啡,说:“喝吧,喝完干活。”
张景看向白奇,笑着问了一句:“白妈你不说没什么事儿吗?不挺着浪了啊?”
“浪不动了,你可别请假。”白奇自己也笑了:“我就是那么意思着说了一句,其实这些都是你的活,你没来我压根儿没帮你干,都堆着等你呢。”
张景笑着说:“真感人。”
下午张景去了医生那边,医生每次看见他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先给个微笑,让人觉得很放松很舒服的一个笑容。
张景笑着说:“哎您别这么冲我笑,你知道我性向,万一我哪天被你这笑给征服了你不糟了么?”
“这么长时间了你终于开窍了啊?”医生笑着说:“我天天笑这么假就等你这句话呢,你知道我对着同一张脸十多年了,早看够了。”
“可别,”张景在沙发上坐下,“我可不会摇滚。”
医生摊了下手:“都一样的,不会摇滚但是你玩机车,头盔一扣,那么帅。”
张景乐了半天,说:“完了今天没有治疗的心情了,大夫太帅影响治疗。”
医生无意识转了转手上的戒指,笑得很温和。
那天张景对医生说:“我感觉最近可能又重了点吧,会有持续时间比较长的幻听,没有幻视,只能听见声音。”
医生“嗯”了声。
“而且生理上的反应也比之前加重了,头晕呕吐更多。不过情绪挺稳定的,不异常焦躁压抑兴奋,基本还都在正常状态。”
医生低着头在纸上写着,做记录。
“睡眠情况跟之前一样,不太好也不特别糟,就这些了。”
医生轻声问道:“注意力?”
“啊,注意力可以集中,这方面一直没什么问题,和之前没变化。”
医生笑了笑:“挺好。”
其实心理治疗挺枯燥的,就是不停地聊天,很多很多个方面。聊天的过程中医生的眼睛大部分都在盯着你,时不时在纸上写点什么。
张景对每天治疗的套路已经很熟了,他最开始的时候治疗很累,几乎每天聊完都要睡一会儿。因为他偶尔会回避医生的问题,为了不接受自己是个精神障碍患者,会去想怎么回答才会让自己看起来正常,这样聊两个小时下来太累了。
不过现在好多了,张景不会特别注意这个,也或许是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精神问题。
果然时间长了也没什么事情是不能接受的。
第五十七章
二狗他们公司电梯中午出了点毛病,他是一路从十几层跑楼梯下来的。到楼底下咖啡厅的时候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见季东勋的时候一边喘着一边抬手打了个招呼。
他坐在季东勋对面,说:“让我先……喘……一会儿。”
季东勋给他倒了杯水,放他前面。
二狗端起来喝了一口,这才缓过劲来,问道:“季总啊,你找我有、有事儿啊?”
服务生走了过来,颔首问:“先生要用点什么?”
二狗看他一眼说:“给我来份儿炒饭就行,就你们家那个推荐的什么虾仁饭,再来个三拼,要带鸡翅那套,啊再给我拿杯果汁,什么汁都行但是得加冰。季总你要啥吗?”
季东勋摇头说:“我不用。”
“好的,请问还有其他需要吗?”服务生礼貌地问。
二狗说:“没了,谢谢小哥儿。”
服务生下去之后季东勋说:“你现在说话比原来顺了很多啊,刚才那么长几句都没停顿。”
二狗喝口水:“这你就不、不懂了吧?其实我一直能……好好说,就是累。我比较严……肃的时候就不磕巴。你还没说呢,找我有事儿啊?”
季东勋神色敛了敛,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二狗眨了眨眼,心里默默盘算着。他找自己肯定没别的事儿,只能是关于张景。二狗能猜个差不多,但是他不知道哪些他能说哪些不能。
他说了之后对张景到底是好是坏,这太不好断定了。
季东勋清了清嗓,放下杯子,拇指无意识地在杯子上划了划。
二狗一直看着他。
“我想问一些关于我走了之后的事。”季东勋看着他,低声说:“关于小景。”
二狗心里一咯噔。
“啊……”二狗脑子飞速转着,他低着头,心说啊啊啊你咋不去问林肯呢!
“你看你这突然让我说,我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这好几年呢方方面面都说我也说不完呐……”二狗喝了口水。
季东勋沉声道:“那你先听我说。”
二狗松了松领带,有点紧张,这活儿太难了,他点了点头。
“他精神状态不好。”季东勋开门见山,基本没做什么铺垫,上来直奔主题:“睡眠质量也很差。”
二狗手里握着杯子,心里的弦紧了紧。
“我看到他抽屉里的药了,也查过了。”季东勋的眼神很认真:“他不跟我说,我也没想过逼他。但我得知道他的情况。”
“我得知道他怎么了,这样我才知道该怎么做。”
二狗绷着的弦彻底断了。他低着头沉思了半天,心里头两方交战。他想起之前张景说过,如果有一天季东勋知道了就不在一起了。但从他自己的角度,二狗是发自内心的希望张景能好,能过得不这么辛苦和艰难。
他抬头深深地看了季东勋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其实说句实话,你心挺狠的,季总。”
二狗看着他,接着说:“当初你俩戒指都戴上了,你说走就走,连句话都没有。我没立场说你什么,反正我就觉得吧……这事儿你做得挺不地道。”
季东勋抿着唇,没回应。
“反正现在回头说那些没意义,你既然都回来了我就希望你俩能好好的。景景挺难的,真的。”
服务生过来送餐,二狗说了声“谢谢”,他拿起勺子在手里慢慢转了转,服务生走了之后继续说:“季总,我不知道你这回是怎么想的,是想跟他一直好下去啊,还是旧情难忘只是念个旧。我说实话不怕你不乐意听,你要是再一声不吭走一回……他受不住。”
“不走了。”季东勋看着窗外说:“走一次够了。”
二狗说:“那些药你既然查都查了,你肯定也能猜个差不多。他这病是你走之后得的,后来好了,最近又犯的。他跟以前比肯定变了,但你要是真在他身上用心了,你就能感觉到其实他没变,他就是把自己缩起来了,挺敏感的。”
“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事儿,尤其是你。怎么说呢,可能是因为在乎吧。我今天帮他透个底,你走这几年,他一天都没忘过你。”
季东勋手指抖了一下,他听着二狗继续说:“可能他在你面前嘴挺硬的,犯浑。但是这么多年,他连对象都没再处过一个。”二狗看着季东勋的眼睛,说:“一个都没有过。”
季东勋猛地闭上眼睛,心口处持续传来钝痛,其实他宁愿二狗说这些年他交友不断,也好过听到这样的话。
二狗眼睛红了,想起当初那段时间觉得心里有点发闷:“可能把他的病都推你身上挺不公平的,关于这方面我们都不怎么问,或许有其他原因,但是你走绝对是对他打击很大的。”
“他找你找了那么长时间,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精神状态越来越糟,那种感觉你肯定没体会过。”
……
季东勋那天话不多,二狗有些话其实压在心里很久了,他当着季东勋的面全说了出来。多数的时候季东勋只是听着,偶尔看向窗外,很沉默。二狗知道他心里难过,但他还是得说。
后来临走的时候二狗问了季东勋一句:“季总,其实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相信你们都是真心的,你就真舍得因为吵个架说走就走?”
季东勋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还是咽了回去,最后很浅地笑了下,说道:“……我也想不明白。”
时隔几年,事过境迁。当初的愤怒和绝望都被时间冲洗平淡了,再回头去想,季东勋是真的觉得没什么。太年轻了,执着的很多东西在现在看来有些可笑。
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舍得走得那么远,断得那么干净。
致使造成的遗憾和伤痛,可能自己倾尽后半生也抹不平。
咖啡早就冷了,季东勋喝了一口。苦味好像顺着喉咙蔓延到四肢百骸。二狗问他:“你后不后悔?”
季东勋点了下头,说:“非常后悔。”
他说得太自然太直接了,二狗看着他突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季东勋毫不犹豫说他后悔了,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啊?后悔了也换不回张景的健康。
二狗说:“当初他追的你,他跟个花痴似的喜欢你那么多年,后来你消失了,他……他生病了。所以这次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别因为他精神不好就把他摆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