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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原先见女儿走过去关窗心一提只不好阻止,总算没发生什么事情,如今听到问忙含糊道:“不碍事,总是在屋子里也闷得慌,看看外面的景也还是好的。”
“父亲,今日可好些了。”林黛玉关心道。
林海道:“今日倒是好些了,玉儿怎么这会儿过来。”
“没什么事,就早些过来陪父亲,恰好在外头碰上了子规,父亲该用药了。”言罢从紫鹃手上接过药碗亲手给父亲喂药。
林海见此只道:“给我,我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接过女儿手上的药一饮而尽。
虽然明知父亲的病就是服药也未必有用,但人终究是有一丝取巧之心,盼着万分之一的幸运降临,见父亲用过药,林黛玉的脸上也泛起一丝笑意。
这些日子,她成长了许多,再多的心里准备都比不上父亲倒下的那一刻。直到那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女儿是多么的不称职。从那以后,她扛起了这个家,往日里那些个郁郁苦闷的情怀,那些个小儿女的不懂事统统被掩埋。
看着这样的女儿,林海未尝不心疼,可是他不能去安慰,不能去阻拦,因为只有这样他的女儿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见父亲的精神还好,林黛玉也说起些平日里的趣事给父亲听听,又或者是些人情往来的问题,林海病了,林家不见客,但是扬州城内相熟的人家还是打发了下人前来送礼问候,这其中的人情世故,林黛玉是最生疏的,好在有林成夫妇帮扯着,若是还有不懂的,她也会抽着空问问父亲,林海也很是愿意教导女儿。
闲聊了会,见父亲的脸上有些疲意。林黛玉也就掩住了话,不再语,打算坐在一旁看书陪着父亲。
反倒是林海原本有些累了,只是这话一停却反而回神了,见了女儿的举动哪有不知的道理,脸上也有欣慰的笑意,忽然道:“玉儿许久不曾弹琴了,今日弹一首吧!”
林黛玉道:“父亲有想听那女儿可就献丑了,许久未弹有些生疏了,若是弹的不好父亲可不许笑。”
一面让人去将琴取了过来,林黛玉确实会弹琴,林海本人聪明过人,君子六艺可以说无一不会,只是有静不精通,而贾敏闺阁之中就极善琴艺,两人新婚之处就曾琴瑟相和,神仙眷属。只是后来这样的日子却不再了。
林黛玉幼年得母亲亲自教导琴技,只是后来贾敏病重而逝,这琴艺也就耽搁了。
虽则如此,林黛玉的天分极高,琴艺稍逊一筹,但是情感质朴,仙音渺渺有出尘之气。
只是父亲尚在病重,自然不能弹那些伤怀之音,林黛玉考虑一番,最后选中的是平沙落雁,意境朗阔。
那悠扬流畅的曲调倾泻而出,听得人心神沉醉,林海微微闭眼细心感悟曲中女儿的温情。他的玉儿真的长大了。
可惜这琴音却是未曾完全,忽然有下人来报说是程家遣人过来,嘎然而止的琴声让人叹息。于林黛玉来说到也难得的有些恼意,不过她终究明白如今林家就两个主子,人家来看是礼数,没有自己失礼的道理,只能给父亲陪了不是就先去处理事情了。
林海自然不会因此而生气,打发了女儿出去,连同其他人也打发了,看着那还放在房内的琴,微微的叹息了回。
许是人快要死了,想的也就多了,这几日他总是想起年幼的时候,甚至年轻的时候刚刚成亲的时候,甚至还有玉儿出生时他初为人父的喜悦,一幕幕仿若在眼前,只希望敏儿不要怪他。
就在林海沉醉于思绪之中时,忽然听到声响传来,抬眼望去却是窗户开启,一个潇洒的身影跳了进来。
林海原以为这人早就该走了,现在却又回来了,他可不会认为这人是走了之后又那么巧倒回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一直都在,想到此处,林海的脸色骤然变了,难看到了极点,这还是什么大家公子,不过是个登徒子!
☆、第十三章
程潇瞧见林海的黑脸,也觉得很尴尬。他一开始是真的打算离开,只是跳出去的瞬间耳边听到的软语让他起了好奇之心,而后那错误的相见,隐藏在暗处,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目力不佳,也暗自唾弃自己,那不过是个小女孩,却偏偏让他移不开眼。
待到琴音止住,他是想离开的,可惜这么不巧,几个人往这头来,自己正好在视线内,未免真被人看到,把事情闹大,他只能又跑到林海跟前。
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程潇淡定的道:“林大人前言未完,我们不妨继续如何?”
林海勉力压下心头的怒火,以防自己忍不住叫人将这人赶出去。不过心中也有疑惑,这人的态度太自然了,难不成是自己误会了?
“程世子不远千里从京中赶来当时重任在身,若是下官能帮得上忙的自当尽力。”身负重任四字林海刻意重音,略带讽刺之意,堂堂国公府的世子,既然做这等梁上君子之行径当真是可笑。
若是寻常的贵公子,这会儿大抵羞的满脸通红,但程潇是什么人,这世上最不缺阴谋者的地方大概就是皇宫了。长大如今一大半时间是在宫里混的,下剩的也受到几位老狐狸级别的言传身教,这会儿在林海面前的是一只还没长大的狐狸,可不是一只兔子。
“林大人既然明言,那小子就不耽误时间了,林大人请看”程潇将手中纸扇打开,那扇面上竟然是一首藏头诗,而配上那诗的印信,大抵算的上是密旨的一种。
林海倒是已有所料,若是这位亲自来,就算忠诚一系的人有所警觉只怕也未必敢下手。
这般想着林海倒是猜着几分这人刻意掩藏行径的作为,毕竟这人有自保之力,但是消息走漏于自家却是不利。
想到此处,林海倒是和缓了脸色只道:“程世子既然来了,想必该清楚其中的重要性,倒不是下官信不过世子,只是”
这未尽之语程潇岂有不明的,他出京之前可是在皇帝那儿见到林海的两封奏疏,一明一暗,端是算计的极好,不过想来也不过是位可怜的父亲能为女儿做得最后努力。若是他的父母当年能有这位心,自己也不会独留世间。
程潇道:“小子出京前曾得陛下亲见,陛下当面赞大人忧国忘家,乃是百官之楷模。此等忠君忠国之忠臣自然要恩待。”
“陛下盛赞,下官愧不敢当,不过是力所能及。”不管程潇这话有多少水分,但是目的却也明确,只要皇帝真的记得他这份功劳,其他的他并不在乎。
忽来的不适另他咳嗽了几声,取过一旁的棉帕捂着嘴,放下时那殷红忙道血迹引人注目。
程潇忍不住道:“林大人!”
林海将帕子收起摇手道:“多谢世子关心,下官无事。只是下官无力动弹,还请世子亲自动手,将那书架上的丹炉移动,取出其中的证据。”
程潇闻言忙走到靠墙的书柜处,依林海之言,果然一个暗格出现在他面前,内种有一锦盒。
将锦盒取出,看向林海。见其点头,才将盒子打开。有账册两本,书信几封。
程潇将面上的信封打开一目十行的扫过,果然是甄家与忠诚来往的密信。这个时候他不得不佩服林海,竟然连这样的证据也能到手,还不引起他们的主意,实在是个能人。这般一想越发有些可惜。
将账册和书信都收入怀中,转身看向林海“林大人,因我身负皇命先行前来,但是已有太医随后赶来,还忘林大人保重。”
见程潇一片赤诚之意,林海道:“世子的好意下官心领了,不过万物皆有定数。下官唯一所牵挂的就是小女,若是世子可以请帮下官禀明陛下,下官不求小女荣华富贵,只求她一生安乐。”
程潇拱手正色道:“林大人请放心,若有需要,小子必当尽力。”
这话真不真心的,林海倒是不很在乎,能多条路自然好,若是这位世子只是虚言,也于大事无碍。
送走了程潇,林海安心的闭上眼,该准备的都差不离了,就算他注定活不了,不代表林家的丑不报,有了那几份证据,想必他们那位一贯忍辱负重的陛下会有所行动吧!甄家和忠诚亲王快活不了多久了。
就算林黛玉和徐澄的努力,林海的身子还是一日日的加重,终于是到了生命的最后。
那天一早,林海难得的竟然看着有些精神,更是破天荒的多用了些粥。
林黛玉年幼还当时父亲的病好多了,但是徐澄是大夫岂能不知这不过是回光返照,老师他只怕是真的不行了。
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私下里告知师妹真相,不过希望她珍惜最后的时光,未免措手不及。
林黛玉闻言却如五雷轰顶,有些事情就是再多的准备都是不够的,泪水蓄满双目,细细的哭泣声让人心疼。
紫鹃雪雁几个都泪流满面但还是强忍着安慰自家姑娘。
恰在此时,下人来报,说是老爷要见姑娘。徐澄有些不放心的看向林黛玉。
林黛玉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好一会,才打起精神,擦干眼泪。
紫鹃知机忙打来水为姑娘净面,林黛玉整理了番后才带着紫鹃雪雁去见父亲。
她不是不难过,只是她知道父亲最大的牵挂就是她,她不能让父亲走的不安心,她要让父亲知道他的女儿已经懂事了,会好好的照顾自己。
或许她的准备是有用的,看着这样的女儿,林海的嘴角带着笑意,示意林黛玉走到他的身边。
林黛玉强忍着伤心道:“父亲今日个看起来好多了,女儿可要多陪你会。”
林海笑道:“生死有命,为父马上要去寻你母亲了,玉儿要好好保重!”
本来忍者的泪水到底是决了堤,林黛玉趴在父亲身上失声痛哭。
“父亲,不要留下玉儿一个,求求你。”
那声音令闻者落泪,林海抱着痛苦的女儿温言道:“玉儿,快不哭了,你答应过父亲的,记得吗?”
林黛玉不理会,只摇头,她不要坚强,她只要父亲陪着她,其他的都不要。
面对女儿的不肯冷静,林海终究是冷下了声音“玉儿,你难道真要为父去的不安心吗?”
这样严重的话语,终究起了作用,哭泣的声音渐渐的变弱,终于到了无声的落泪。
林海只能心疼的抚摸着女儿头顶一点一点的交待起后事“为父去后,玉儿你就随你表兄回京中荣国府暂住,为父会让你林成叔夫妻和一些忠仆一道上京,咱们京里还有房子,他们几个留在那宅子里住着,等你将来出嫁的时候可以一块跟着,平日里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打发人去寻。林家的家产为父这些日子也已经让人整理出来了。玉儿这些家产为父不不打算留给你。”
林黛玉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知道父亲要交待的事情很是重要只是无声的坐在父亲身边闻言道:“父亲这么做必然是有道理,女儿会认真记住的。”
“很好,为父之前已经上了折子,咱们林家几代积累约莫金银田产地契两百万两银子尽数捐入国库,已被北方军费。但是这其中不包括历代主母的嫁妆,这些嫁妆为父都整理好了以后都给玉儿做嫁妆。另外还准备了现银五万两,以作你在荣国府暂住的花费,到底不是一家人有些事情还是分清楚些好点。”
林黛玉闻言不语,父亲所为却是为了她好,在荣国府这几年她自然清楚,那府里从上到下都是一双富贵眼,若是她真的什么都不准备指不定到时候会有多难听的话出口。五万两的银子不要说养她这么一个小姑娘,就是整个荣国府单平日的花销也够了,心中有些凄苦。
林海将一个匣子递给黛玉道:“这里面是历代主母嫁妆里头的田产地契,这些都交予你保管,等会我会让林成叫单子交给你一份。虽然是寄居外祖母家里,有些事情免不了劳动你表兄,只是该清楚的还是要清楚。另外这里头还有十万两的银票,是给玉儿你的私房。送给荣国府飞银子,为父准备的是现银,好在你们到时乘船也方便。”
银票何等方便,但是林海怎么可能准备银票,五万两现银为女儿过得舒服些他舍得,但是绝不会让贾家人一声不响的收了。
林海考虑周全,自然不只这几件事情,还有林家一应有往来的人家也另备了册子给林黛玉“俗话说人走茶凉,为父一去,咱们林家也算是没了,这册子上的人有咱们的远亲,也有为父的故交,在这之前为父也厚颜去信,只是人心难测。若是有那不愿意往来的,玉儿可不要生气。”
林黛玉道:“若真有那等势力之人,女儿自然是不会理会的,父亲的也不需担忧。”
“玉儿明白就好,关于个中细节为父也交待了林成,他自然会料理,府中的下人除了那几家,下剩等为父去后就放出去,也算是一件功德。”将这些事情一件件的交待完毕,不愿给女儿留下一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