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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婉将已经空了的盒子打开给南宫冽:“陛下,已经办好了。”
“好,你好好休息。接下来,我们只要等消息就好。”
“是。”
狐凌不知匕首上涂了剧毒的鹤顶红,只要稍稍割破皮肤便会立即丧命。
苍雪从不会对狐凌起戒心,就像狐凌从不会对苍雪设防是一样的。
南宫冽不知道这一点,可是钱婉深知。
她身在禁宫,心却在江湖。
或许,她本就是江湖人。
她自作主张将鹤顶红涂在了匕首上。
她要的是苍雪的命。
不只是为了南宫冽,为了北辽。
她更为她自己。
苍雪不死,死的,就会是她。
苍雪这一次,生,还是,死?
钱婉在心里这么问自己,然后,指甲紧紧地陷进肉里:她一定会死。
狐凌颤抖着双手,匕首在苍雪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划开一道细细的口子。
一道足以致命的口子。
鲜血瞬间喷涌了出来!
那样鲜艳炽烈的颜色,如同烈火,烧进了狐凌的心里,烧得她心痛。
血一直在流,一直在流……
狐凌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大汗淋漓。
她喘着粗气看向一旁熟睡的苍雪。
还好,只是个梦。
好?
究竟哪里好了!
匕首就放在枕边,稍一伸手就能够到。
她把匕首拿在手里。
拔刀。
微凉的杀气登时盈满了整间屋子!
狐凌屏息,缓缓俯下身子,将刀贴在苍雪的玉颈上。
更准确的说,是贴在那株不知何时浮现出来的曼陀罗上。
刀很凉。
狐凌闭上了眼睛,手上逐渐加力。
——“狐狸狐狸,你带我出去玩吧。”
——“狐狸,好多鸢尾花啊!”
——“狐狸,我们去乱花谷吧!”
——“狐凌 ,我要让所有当世豪杰败于我手!”
一串血珠滴落在苍雪的发间。
狐凌收刀的同时,苍雪指间红光也消失了。
狐凌没有注意到。
也没有注意那滴落的一串血珠。
刀不沾血。
伤在那株曼陀罗上,红色浸染红色,又是在夜里,狐凌当然看不出来。
皇兄,对不起,我下不了手。
我对不起南宫家,可我不能对不起苍雪。
北辽有你这个皇帝,足够了。
可苍雪只有我,我也只有她。
狐凌现在心乱的很,她需要静一静。
静完心,她还要入宫请罪。
于是她走了。
她离开的同时,屋里的人也醒了。
这是苍雪的房间。
醒的自然是苍雪。
“狐凌,算我欠你的。”
苍雪坐起身,伸手碰了碰脖子上的伤口——不深,有血。
受了伤自然会流血。
血是黑的。
紫黑色的血。
因为刀上抹了鹤顶红。
孔雀腹中胆,鹤顶头上红。
不过,南宫冽,你选错了。
不仅药选错了,人更是错了。
拿过一旁的方帕,按在伤口上,一遍遍的擦拭着不断涌出的鲜血,直到那血变成了应有的红色,直到曼陀罗花渐渐隐去消失不见。
她已不再发怒。
夜深人静,玉漏独响。
乱花谷有许久没去过了吧,苍雪这样想着。
笔架山由三山两谷构成。
三山为邑连山、中峪山和桐秦山,两谷为乱花谷和崇溪谷。
傲绝宫在邑连山山腰处,而乱花谷,恰在邑连山和中峪山之间。若要赶路,不消一个时辰便到了。
可除了苍雪狐凌,竟无人进到谷里去过。
因为乱花谷不仅是傲绝宫的圣地,更是禁地。
苍雪站在那里,前面不过百步就是乱花谷。
谷里走出一个人。
天阶夜色凉如水,这人比夜色还冷。
月色朦胧,人亦朦胧。
白得伶仃,傲得萧煞。
苍雪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
这人是她的长辈,武林名宿。
也是苍云的挚友,魔君的死敌。
他是“不吟”柳扶风。
他走起路来就真的像是弱柳扶风一般。
“见过柳世伯。”
“苍雪。”柳扶风说的很轻,很慢,“苍云有个好女儿啊。”
他不会认错。
这个人,就是苍雪。
柳扶风没有见过她,但是他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苍云的亲生女儿。
那一头傲人的红发,那一双惊艳的丹凤红眸,以及高昂着头颅,垂下眼帘看人的样子。
“你和你父亲,几乎一模一样。”
“是吗?”
柳扶风看向乱花谷:“我去看过他了,在谷里。”
“爹爹一定很高兴。”
他轻叹:“我本以为,世上再没有可与我、可与温柔匹敌的对手,没想到啊……”
“子承父业,对吗?”
“对啊。”柳扶风感叹着,目光落到那道伤疤时,起了一层涟漪,“你中毒了?”
苍雪下意识的摸了下刀口,道:“已经解了,不碍事,世伯不用担心。”
“自是无事,苍云都已将万无蛊种在你身上,还能有什么事。”
苍雪惊讶,隐隐有了些戒备之意:“世伯知道这万无蛊的事?”
“知道,我怎会不知道。这万无蛊,是我给他种下的。”试了千万种毒虫毒草制成的蛊,还因此落了着一身的病痛。苍云,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人生难得一知己,世伯待爹爹当真是极好。”
知己?
我真的当他是知己么?
当他是知己,他大婚那日我为何杯不停盏酩酊大醉说不出半句恭喜的话?
当他是知己,他中毒受伤我为何忧心如焚,解毒后以身试毒练就万无蛊?
当他是知己,他中计被擒我为何营救不成后血洗江湖浪子天涯不问世事?
苍云,我与你,真的只是知己吗?
——“扶风兄,我若是死在你前面,你岂不是难逢敌手要退隐江湖?”
——“你先死了再说!”
你死了干我何事?
你死了,我自会回万丈红尘靡丽世间,快意恩仇做我的天下第一。待到发须皆白,带我的成群妻妾满堂子孙上山饮茶过我的神仙日子。
可是红衣沉寂,温柔再不会出鞘了。
“本以为是玩笑话,没想到……”没想到一语成谶,“他竟真的死在了我前面。”
“天意难料,这也许就是爹爹的命。”
“命?虽然他是魔君,可也敌不过命这一字。”柳扶风轻触温柔刀柄,似乎是终于想起来此行目的,“温柔在此,红衣呢?”
“世伯是为了红衣?”
“也只是为了红衣。”
“时机未到,世伯已经等了那么久,就再多等些时日吧。”
“时机?哈哈哈,那便等时机!时机一到,便是温柔出鞘之日!”柳扶风仰天大笑着离开,背影却是极为萧索,孤,且独。
似乎他身边应该有一个人,与他并肩。
苍雪不知道他最后的大笑是何意,也不知道为何说起爹爹的死时他的语气竟是那般酸涩隐痛,更不清楚她为何觉得,柳扶风身边那个位置,是留给一个她熟悉的人的。
那个人,应该是一身红衣的。
苍雪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原来柳不吟多年独身一人不肯娶亲,竟是这个缘故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凑竟然六万多字了!!!震惊状捧脸
☆、消失的扳指
春风又绿江南岸。
从邑连山到平都,这一路风景极好。
没有了冬天的萧瑟,即使是早春,也透着股暖意。
可是狐凌没有心情。
没有心情赏景。
她脚下生风步履如飞。
她使的是绝顶轻功”清风及月”。
一日千里夜行八百。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狐凌正站在雄伟的皇宫的——房檐上。
她俯瞰脚下这宫楼玉宇,一股天家威严之气迎面而来。
这就是皇宫,这就是她的家。
这里人人向往,皆道宫中玉盘珍馐绫罗绸缎,天家富贵那是几生几世都求不来的福气!
可是人又怎知,家族荣辱国家兴亡,压在肩上比铜铁所铸的枷锁还要沉重。你不能逃,也逃不了。
“你背着‘南宫’这个姓氏,就注定你要一生孤独。”
南宫石曾经对狐凌这样说过。
狐凌问为什么,南宫石却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了一句当时她不甚明白的话:“自古君王无情。”
君王无情,我非君王。
我也不想当这个君王。
数年之后,狐凌想起今日,仍是会笑,大笑,最后泪如雨下。
南宫家的人,怎会甘心居于人下!
只是时候未到。
即使不为君王,也要为这天下付出一切。
心不甘,情不愿的付出自己所拥有的。
父皇,你说的没错,我背着“南宫”这个姓氏,就注定了一生孤独。
“皇兄,南宫凌有负皇恩,我下不了手。”
“你呀!”南宫冽将手上的奏折甩到狐凌身上,“你是想气死朕啊!”
“我真的下不了手。”狐凌单膝跪地,“皇兄,我抗旨不尊蔑视皇威,还请皇兄降罪。”
“你!”南宫冽为之气结,双手都气得发抖。
他很想杀了狐凌,非常想。因为这帝王宝座原本是她的,却被自己抢了过来。只要狐凌在一日,他就如芒在背坐如针毡,非杀之不能后快。
可是他不能。他若是真这么做了,不光朝中大臣会上书发难,就连百姓也会大骂他残害手足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百姓是国之根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到时群情激愤,且傲绝宫主语狐凌交情匪浅,定会为狐凌报仇。北辽内忧一起,南宫逸定会火上浇油雪上加霜趁乱攻打北辽,到那时,恐国将不国矣!
为了一个狐凌赔上北辽数百年基业,不值,不值。
南宫冽恼怒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算了,凌儿,你先下去吧。”
“是,庄隐告退。”
狐凌走出宫门时,正巧碰见一个极为脸熟的太监。
魏兴荣,魏公公。
狐凌看着魏公公跛了的左腿,觉得有些可惜——毕竟是伺候了父皇一辈子的老人儿了。
“启禀皇上,魏兴荣魏公公求见。”
“宣。”南宫冽一脸疑惑的看向身边的钱婉,“朕记得魏公公不是回家探亲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臣妾也不甚清楚。”钱婉亦是一脸疑惑,却在看到魏公公的那一刻冲他点了点头。
“奴才给皇上请安。”
“平身吧。魏兴荣,你这左腿是怎么回事?看起来不是很利索啊。”
“谢皇上关心,摔了一下而已。皇上,奴才匆忙回宫是有事要禀告皇上。”
“哦?”南宫冽来了兴致,“魏公公有何事?”
“皇上听了可不要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那可是咱家的罪过。”
南宫冽被气乐了:“行了行了赶紧说吧,朕不怪你就是。”
魏公公得了旨意也就不再隐瞒,清了清嗓子:“启禀圣上,五年前天道盟灭门一案是傲绝宫所为。”
南宫冽这回脸色是真的黑了:“又是傲绝宫!他们这是要造反!”
“皇上别气坏了身子。”钱婉赶紧拍着皇上的胸口给他顺气,一面劝着南宫冽一面使眼色让魏兴荣赶紧退下,“既然傲绝宫这般张狂,皇上不如去会会她。”
“你是让朕去见那个傲绝宫主?”
“是,傲绝宫主,夜……苍雪。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皇上见了她,兴许能解决很多事。”
“婉儿说的没错。来人,宣庄隐公主。”
听着后面的公公喊着“庄隐殿下留步,皇上有事找您”这句话,狐凌眉头一皱:还有完没完了!还能不能让我回宫找妖雪愉快的玩耍!
但是苍雪现在不在傲绝宫。
她在山顶。
邑连山山顶风光独好。
苍雪孤身一人站在山顶上,脚下是云海茫茫。
她抬眉,
她低眼。
她抬眉,仰视浩渺苍穹。
她低眼,俯瞰芸芸众生。
晚风阵阵,吹散了薄雾,吹淡了浓云,吹起了红发,露出隐隐浮现的妖艳的曼陀罗花。
“宫主,薛家房契、地契以及所有家产都已登记入库。”金渊将账簿交了过来,“这是明细,请宫主过目。”
苍雪接过账本快速的翻过:“杂色独山玉玉雕十件……诶?”苍雪接着往后翻了一页,“没了?”
“属下见到的只有这些。”
合上账本:“薛家的白玉镶金麒麟扳指呢?”
“扳指?不曾见过。它不是应该在薛千原手里吗?属下以为,宫主已经拿到了。”
“没有,薛千原手上就没有带过任何东西。我以为她是怕被唐宗璧识破身份所以才没有将这家传之物带到唐门。原来,麒麟扳指根本就不在她手里。”左手拇指上的那圈白印,薛千原,你真是演了出好戏,竟是连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