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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朴站起身,照着那床柱狠狠地踢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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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珩自出了王家后,一路辗转,先是把那石菖蒲送至赵老爷府上,顺带又收了赵老爷两张银票作谢礼,而后径直进了城,来到一处繁华地界。
此时这街上车水马龙,道路两旁也尽是鳞次栉比的商铺和民居,一眼望过去,极尽繁华,果然是京都的风范。
而在这林林总总的楼阁云厦之中,有一所特别引人瞩目——诣春楼。
诣春楼是这京都里出名的酒楼,其出名之处不在于楼舍之华美、菜肴之美味、唱曲之动听,而在于一个特殊的地方。
情报——也就是信息交换,而且是光明正大的信息交换。
凡来这里之人,要么是想得到某种消息,要么是想散布某种消息,只要掏得起银子,买得起位子,诣春楼都可以办到。
孟珩就属于后一种。他要将自己的存在慢慢地散布出去,无论是作为催眠师的他,还是作为披着原主身份的他。
此时他与上前迎接的店小二道了声谢,便落座于他惯常坐的那个座位,然后点上两个精致小菜,一壶上品清茶,一边随耳听几句看台中央飘出的咿咿呀呀的曲子,一边浅尝慢饮。
邻近的几桌不常来的酒客下意识地抬头看去,见是一衣着朴素、相貌平平的少年,便兴致缺缺地移开了目光,兀自和同桌共饮的人闲话着这偌大京城里发生的奇闻轶事。
孟珩抿唇微微笑了笑。
他并不心急,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坐在这里,便自会有人找上门来。
果然,少年只在这里坐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人注意到了这边,那几人低低地交流了几句,便一脸凝重地向少年走过来。
第6章 高效审问
孟珩望着对面的几人,遗憾地一笑,摇头道:“对不起,这种情况恕孟某无能为力。”
那几人失望地对视一眼,面色一片灰败,然仍有一人不死心地问道:“阁下竟也毫无办法吗?”
孟珩看了他一眼,表情毫无波澜,淡淡道:“孟某所长者,不过涉关人心之事也,几位所言之事,应去拜求名医妙手才是。”
那人听罢,终是没再说什么,长叹一声,与其他几人一同离去了。
孟珩举起茶杯轻抿一口。
总有古人分不清心理诊疗师和普通大夫之间的区别,他也实在是不耐烦解释。这个朝代的科普工作没做到家,总不能让他代劳吧。
放下茶杯,却又有一人坐到面前,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那人见孟珩抬眼看他,也睨着眼睛打量了他几眼,有些迟疑地问道:“阁下可是孟大夫?”
孟珩点头,正要开口应答,眼角余光却突然瞥到一抹身影,不由得眯了眯眼,心下闪过种种猜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然而他面上却不显,转过视线,对着面前之人正色道:“正是孟某,阁下前来,可是府上出了什么事?”
中年男子神色一紧,收起刚刚对这少年的轻慢之色,忙将府上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这男子乃京城一官宦之家的管家,听闻这诣春楼散发出去的消息说每隔三天,楼里就会有一位擅长阴阳方术之学的能人异士坐镇,年龄虽不大,本事是一等一的高妙,因此才寻到这里来,为府上那不知怎地,突然就变得魂不守舍、茶饭不思、瘦骨嶙峋的公子求条生路。
孟珩仔细听完,略一沉吟,颔首道:“贵府上大公子的情况在下已明白几分,剩下的还要当面问询察看才是。这样吧,您先把府上的地址给我,我明日一早就去府上为大公子诊治。”
男子听了,喜不自胜,对着孟珩再三道谢。
孟珩摇了摇手指,微微一笑:“先别急着道谢。孟某的规矩想必阁下也听说了。出诊前需得先付订金二十两才是。”
“哦,知道,知道。”男子忙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锭银子放在孟珩面前,信誓旦旦地道:“我家老爷说了,若是孟大夫能治好公子的病,别说这二十两,就是二千两,二万两也出得!”
孟珩眯眼笑得愉悦:“那倒是不必。孟某出诊一向是看时辰收费,一个时辰一百两,除此之外,一视同仁。”
当然了,若是病患家属愿意多给一些酬金谢礼什么的,他也不会拒绝。
男子听了,一脸动容,心下不禁又对这少年添了几分敬佩。
小小年纪,非但手艺高妙,而且还有原则,不乱收费,实在是高人哪。
心里这么想着,忙又对少年行了个大礼,然后才兴冲冲地离去。
孟珩收起笑容,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这大厅的某个角落,然后才慢悠悠地收起桌子上的两锭银子,又独自坐了会儿,便起身离开。
为了钓得某条蠢蠢欲动的鱼,他现在需得好好地放几个饵才是。
京城里喝茶听曲儿的娱乐场所多如牛毛,孟珩自出了诣春楼,便一路赏玩过去,走走停停,不亦乐乎,给足了那个人影跟上来的时间。
直到把那人憋得抓耳挠腮,耐不住性子。
孟珩看时候差不多了,脚步一顿,拐进一条阒寂无人的暗巷。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夕阳早早地收敛了光华,暗巷里黑沉沉的,看不分明,唯有一道街外的霓彩宫灯照进来,照亮了巷内的一小方天地。
孟珩斜倚在墙壁上,双手环胸,静等着那跟踪之人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面前。
那人似是许久才适应阴暗的光线,脚步踉踉跄跄,好不容易站稳,便看到面前挡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呼吸一滞,便听得那身影发出了一阵轻笑,嗓音清越好听,却不知怎地,叫他感到背脊发凉。
他咬着牙,想到所托之人的吩咐和悬赏,再想到一路所见少年出手阔气的行事,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锃亮的匕首,朝着空中划了两下,而后恶狠狠地喝道:“兀那小儿,叫爷爷我跟了一路,现如今既是你自己进了这死胡同,就别怪爷爷我手下不留情了!快把身上的钱财都交出来,方可饶你不死。”
语毕,这人又将匕首往空中划了几下,张牙舞爪,似是示威。
孟珩眼睛微眯,挑眉道:“哦?那你倒是说说,是谁派你来跟踪的我?”
“……问这么多废话做什么,你小子的命现在都在爷爷我手上,还不快把钱财都交出来!”那人喝道。
孟珩勾唇一笑:“交,当然要交,毕竟我可是很惜命的。”语罢,他稍稍一顿,轻声道:“你靠近一点,我便把银票都给你。”
那人皱了皱眉,靠近了一步。
与此同时,孟珩的脚却悄悄向后退了几分。
“这里可是有五百两银票呢,你过来,我都给你。”
少年的嗓音低沉,隐隐的,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彼时宫灯的霓彩恰好打到少年的眼睑上,纤长睫毛下的双眸更显得漆黑如墨夜,剔透如星辰。
“看着我的眼睛。”他轻轻念道。
那人略显茫然地望过去,然后便跌到了一片由星空和月夜交织而成的密网中,弥足深陷。
“既然你不肯老实回答我的问题,那我就只好用这种方式咯。”孟珩拍拍手,愉悦地眯起了眼:“说吧,是谁让你来跟踪我的。”
那人的目光中已经完全茫然一片,像是被牵引的木偶般,嘴唇张张合合,木然地答道:“是……郊南王家的王世朴……”
“哦?”孟珩兴味地挑了挑眉,又道:“王世朴为什么叫你来跟踪我?他叫你专程来劫我的财?”
“他只说……让我寻到你后……找一个机会好好……教训你一顿……”那人慢吞吞地答道:“我看你出手阔气……钱多……才起了劫财的心思……”
“原来是这样。”孟珩双手环胸,目光挑剔地打量了一番这抢劫犯,似是轻叹一声:“唔,只可惜他找错了人,这种暗地里整人的活,不是该交给在黑道上混的专业人士么?”
“况且,他难道不知道,追踪最怕遇到的一类人,便是催眠师么。”
孟珩玩味地挑起了唇角,对那抢劫犯道:“你虽是受人所托,但既落在我手里,也不能叫你白白跟踪我一路不是?”
那人的唇蠕动了几下,没有发声,似是不知如何作答。
“这样吧,既然你喜欢银子这东西,我就叫你看个够。”孟珩狡黠地一笑,道:“转身出巷,看到街上谁手里有银子就追上去,追他个一二时辰,只许追,不许动手。然后,直到有人把你这家伙送到衙门为止,你看这样可好?”
孟珩问得温柔,抢劫犯愣愣地“嗯”了一声,然后十分乖顺地遵照着孟珩的话,一步一步地走出暗巷。
孟珩尾随至后,倚在巷口百无聊赖地观赏着那人的动作。
只见那人甫一见到路人掏出银钱,便露出贪婪的目光,紧紧地凑上去,却偏又不声不响,如同呆傻痴儿,惹得路人皆对他嫌恶之至,甚至有淘气小儿过来对他拳打脚踢,可那人竟毫无察觉,摔倒在地,立刻爬起,再见到谁手上有银票,便又立即跟了上去。
活像是被银钱控制的禄蠡。
在前世,他曾见过许多这样的禄蠡。
孟珩嗤笑一声,无聊地转身离去。
———
待回到王家的时候,已近子时。孟珩略显疲惫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视线略微扫视之下,却是微微怔在了那里。
他的房间被人动过了。
孟珩皱了皱眉头,走到房间正中的桌案旁,点上了蜡。
烛火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渐渐照亮了整间屋子。
桌椅的相对位置有了变动,窗台上的花盆也似乎被人挪移过。
孟珩走过去,眯眼细细察看。
石菖蒲的枝叶很是繁茂,经过这几日的培育,一个花盆已经有些装不下了,略看之下,似乎比早上出门前更为繁盛。
然而孟珩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略微的不同。
一节细小的枝叶被连根拔去了,几点淤泥洒在瓷盆的边缘。
除此之外,屋内似乎并没有少什么东西。
孟珩心下不由得闪过种种猜测,再加之刚刚那跟踪者透露出来的信息,他的脸色不由得沉下来。
看来,有些人是把好心当作驴肝肺,也把他当做任人揉捏的棉花了。
不过,王世朴再怎么说也是王世孝的堂弟,他姑且按兵不动,看看王世朴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他冷冷地嗤笑一声,不动声色地给那石菖蒲又浇了把水,面无表情地解衣睡下。
第7章 挣了钱就要买房
鬻宅坊是这京城里有名的宅院售卖转让中心,孟珩这日一早便出了王家,租了马车来到鬻宅坊。
七日前他曾经托人到鬻宅坊寻一处合适的宅院,现下趁着这个时间正好过来看一看。
到得鬻宅坊后,那里的人听闻孟珩说明了来意,便立刻迎上来一个精瘦干练的矮个男子,满面堆笑地走过来,要带孟珩去看宅子。
“孟小爷您来得可真巧,眼下小人这手上刚空出来一所上好的宅子,且不说这宅子地方占得大,里面布局精巧,单说这宅子里面的花花草草,让人看了就舍不得不买呵。”矮个男子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引着孟珩上了马车,两人一起往那宅子去。
半个时辰后。
孟珩负手站在这座宅邸的门前,抬头打量了一眼正上方悬着的匾额。
翠微林苑。四个字苍劲有力。
矮个男子一见孟珩的脚步顿住,忙不迭地凑上来,谄媚一笑道:“哎哟,您瞧我这记性,忘把这匾额摘下来了!说起来这院子啊,当时是朝中某位官老爷在京郊专门建的书斋小筑,这地址啊,选得清净,匾额也是那官老爷亲自手书,叫人拿去临了来呢。不过您要是嫌碍眼,小的这就叫人把这匾摘了去。”
孟珩摆摆手,淡淡道:“不用了。”他抬脚跨进门槛,走进了这院子。
进门先是一块汉白玉照壁,而后视野渐阔,左右厢房皆是砖明瓦亮,前厅后院地方也大,足可安置百十人口。
“孟小爷您看,这宅子地方大还是其次,关键哪,是这花草树木修葺得别有章法,还有这亭台楼阁,假山流水,都跟画儿似的。哎,若不是那官老爷年事已高,辞官还乡,这宅子还舍不得卖呢!”这矮个男子边引着孟珩移步换景地看宅子,边觑着孟珩的脸色,一会儿眉飞色舞一会儿唉声叹气地介绍着这所院落。
“哦?”孟珩挑眉,朝这矮个男子指引的方向看去,果见庭中花草树木别具一格,自成风景,若是买了这宅子,定居在这里,倒是个清净之所。
只不过么……
孟珩沉吟半晌,道:“你这宅子好是好,只这位置却是偏远了些。五日前我找你时曾说过,最好寻一处京中交通便利之所,可是有也没有?”
那人一听,脸色耷拉下来:“不瞒您说,像您这样想在京中位置便利之处买宅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