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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僚男子说完这话,冷不丁的看到了皓月,登时一怔:“这位是……”
密斯吴连忙说道:“这是舍弟的朋友。”
话音落下,吴秀斋披着小褂推门赶了出来,对着姐姐和官僚茫然的笑了笑,然后抬手抱住了皓月的一条胳膊:“活神仙,真走哇?行,你走我也走!”
皓月没有理睬吴秀斋,单是若有所思的盯着官僚瞧。及至官僚被他看得发毛了,他抬手将吴秀斋向旁一推,然后迈步走到了官僚面前。
论个头,他比官僚高了整整一个脑袋。微微低头翕动了洁净的鼻孔,他毫无预兆的开了口:“你身上有妖气。”
官僚仰头对着皓月眨巴眨巴眼睛,然后莫名其妙的问道:“你说我是妖怪呀?”
皓月一摇头:“不,你不是妖怪,但你在三日之内,一定和妖物打过交道。”
官僚听闻此言,登时就不乐意了:“你这小子真是不会说话!我苏某人行得正走得端,往来都是有身份的大人物,你怎么红口白牙的就敢说我认识妖怪?我告诉你,也就是我近些年来修身养性脾气好了,要是放在先前,我一个电话打过去,立刻就有警察过来把你抓进大牢!”
皓月神色不变,只轻描淡写的告诉他道:“我会在这里停留几日,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完这话,他转身走回了房内。吴秀斋见此情形,先是一惊后是一喜,随即立刻也跟着溜回房内去了。而那苏姓官僚悻悻的站在当院,自己摸着大脑袋琢磨了片刻,没琢磨出什么来,于是按照来意,迈步跟着密斯吴进屋去了。两人关门闭户,直谈了一个多小时,官僚才告辞而走。
官僚一走,密斯吴立刻袅袅娜娜的走到了弟弟所住的厢房,娇声说道:“皓月先生,你也真是的,和苏秘书长说那些话干什么呢?姓苏的最是小气,你从他身上是榨不出油水来的。”
皓月照例是不言不语,吴秀斋却是忍不住了:“姐你别胡说八道!皓月不是那种人,皓月要是想诈钱,早就一诈一个准了,还用跟那个姓苏的废话?”
密斯吴不服气,双手叉腰向上一晃肩膀一仰头,将一段娇躯扭成了波浪:“那他为什么平白无故的说人家身上有妖气?”
皓月这时忽然开了口:“他身上的确是有妖气,并且那妖气偏于阴邪,可见妖物本身绝非善类。这样的恶物,我不能容它在人间作祟。”
吴家姐弟听了这一番话,统一的身上有些发毛。而在这话说过了十个小时之后,吴宅院门一响,苏秘书长当真是又回了来。
第十九章
和清晨相比,苏秘书长这一回的气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在皓月面前坐了下来,他开门见山的说道:“小先生,你早上对我说的那一番话,我当时虽然是不甚爱听,还拿话呛了你几句。但是回家之后我细一思量,发现我前几天的确是有过一次不凡的遭遇。我身上若是真有妖气,想必也和那场法事脱不开干系。”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随即抬眼望向皓月,压低声音问道:“白大帅,你知不知道?”
皓月一摇头:“我是初来乍到,你有话直说。”
苏秘书长把声音又放轻了好几分:“那个……霍大帅……就是这院里吴小姐原来的老头子……不是在前一阵子病逝了吗?霍大帅一没,现在这北京城里说话最有分量的就是白大帅了。白大帅那个人,实不相瞒,有点儿神神道道的,时常的喜欢扶个乩请个仙,还爱往家里招和尚养老道。前几天,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个大和尚,说是有通天彻地之能,可以搬动八方神仙。我凑热闹,看那大和尚施展了一次法术,可看完之后也说不清是怎么的了,这几天总觉得后脊梁骨发凉。老实讲啊,我是在欧洲留过学的,从来不会迷信。可那大和尚的本领的确是异乎常人,他自己供奉了一只四脚蛇神,那蛇神这么长,这么粗,四个大爪子,一条长尾巴。显灵的时候通体放青光,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能化为人形,还会说话。你说这东西它奇不奇怪?”
皓月听了这话,忍不住冷笑了:“这是很粗浅的妖术,不值一提。那四脚蛇并非神,而是妖。苏先生,请问那大和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苏秘书长听了这话,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那大和尚挺高,挺壮,一身腱子肉,脑袋锃亮。”
皓月感觉苏秘书长说的都是废话,故而进一步的追问道:“相貌如何?”
苏秘书长沉吟了一下,随即答道:“浓眉大眼鹰钩鼻,一脸凶相。”
皓月眨巴眨巴眼睛,不知怎的,后脊梁忽然竖起了一片寒毛。近两年来他只认识一位浓眉大眼鹰钩鼻的劲敌,不过那位劲敌中了他的毒计,应该早在粪坑中淹死了,绝无可能再出来为祸人间。狐疑的抬头又看了苏秘书长一眼,他没言语,只细致的抽了抽鼻子,吸取了对方身上残存的妖气味道。妖气和妖气也不一样,其中的细微差别,皓月自认为可以辨别出一二。但是这一回,他也说不准苏秘书长身上的气味和九嶷有没有关系。
皓月让苏秘书长回家静养几日,多晒晒太阳,无事不要往阴暗幽静处去。及至苏秘书长唯唯诺诺的离去了,皓月对着吴秀斋开了口:“今晚我要出去一趟。”
吴秀斋很紧张:“你又要甩了我吗?”
皓月一摇头:“不,我要夜探大帅府,看看那个姓白的将军到底在府中供养了个什么东西。若那东西的的确确是个祸害,我就要替天行道,灭了它!”
吴秀斋身为男子,没办法像他姐姐一样凭着姿色与手段吃饭,况且和他姐姐相比,他不但姿色略逊了几筹,手段更是丝毫没有。所以用一双眼睛盯紧了皓月,他认定对方乃是自己的指路明灯,纵算皓月不肯给他指路,至少也能保护他。
所以,他不许皓月冒险去夜探大帅府。
然而皓月并没有和他打商量,皓月直接去向密斯吴询问了大帅府的地址。及至到了入夜时分,他喝了一碗米粥,然后长袍飘飘的迎着夜风出了门。吴秀斋阻拦不住,只得踩了大门槛子哀哀的呼唤道:“早点儿回来哟!我给你等门。”
皓月没回头,只背对着他一抬手。皓月的人生使命在于匡扶正义,对于“人”本身,他的兴趣倒是不大。吴秀斋自作主张的黏上了他,时常让他感觉不胜其烦。但若说甩了对方,倒也不急在这一时。皓月决定先去探探大帅府内的情形,等把大帅府内的邪祟解决了,再去处理赖唧唧的吴秀斋。
秋夜风凉,天一黑,小路上便没了行人。皓月提起一口气,拐弯抹角的一路疾行。不出半个时辰的工夫,他已经悄悄潜入了一条大胡同。胡同尽头围墙高耸,正是白府的后墙。那墙足有一丈来高,墙头还围了一圈电线。墙后灯光璀璨,和漆黑的胡同堪称是两个世界。
皓月想了一想,然后悄悄退到暗处,开始宽衣解带。从外到内脱成一丝不挂了,他将衣物卷成了个小包袱,连同皮鞋袜子一起放到了墙根底下的干净石头上。光溜溜的重新向上伸展了身体,他后退几步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一跃而起猛冲向前。夜色之中只见一道白光向上一窜,紧接着皓月没了,白光也没了。
下一秒,皓月在高墙之后落了地。
凭着他的高挑身量,落地之时很难不发一响,故而他在半空之中施用法术,索性恢复了原形。赤条条的皓月凭空消失,落地的活物,只有一只小小的白狗。
伸出粉红的长舌头舔了舔黑鼻头,皓月扬起拳头大的小脑袋,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白府之内,的确是有妖气。
妖气浓烈,几乎就是冲天。皓月暗叹一声,心想府内的仆役在这里生活久了,身体必定受害,自己这一趟,果然是不白来。颠着四只小爪子上了路,弥漫的妖气使得皓月已经无法辨认方向,只能是从近处开始,一处房舍一处房舍的排查过去。避开偶尔经过的巡逻卫兵,皓月一路走一路嗅,嗅着嗅着他低头一张嘴,呕出了一口米粥——他刚经过了一处茅房,经过之时偏巧他正在深呼吸,结果吸了一鼻子臭气。
如此走了一个多小时,他顺路拐进了一处华丽院落之内。帅府内的房屋全安装了明亮的玻璃窗,窗内电灯大放光明,皓月纵身一跃跳上一间空屋的窗台,然后抬起前爪轻轻一推窗扇。出乎意料的,窗户并未关严,一推之下便露了缝隙。
皓月心中一喜,摇头摆尾的从窗缝中挤了进去。轻轻巧巧的再次跳下地,他这回无声无息的落在了波斯地毯上。正当此时,一道帘外的隔壁房中忽然传出了个少年声音:“九嶷,张嘴,啊……”
两只耷拉耳朵猛的一竖,“九嶷”二字让皓月乍起了一身的白毛。他怀疑自己是听错了,所以蹑足潜踪的靠墙走,一直走到门帘之前。用黑鼻头拨开门帘一角,他向隔壁房间露出了一只乌溜溜的黑眼睛。
隔壁房内也是灯光璀璨,灯下摆着长沙发和大茶几,茶几上放着几只大盘子,盘中堆着各色水果饮食。一名魁伟男子披着僧袍,双腿大张的歪在沙发上,僧袍前襟大敞四开,露出了他块垒分明的宽阔胸膛。皓月抬眼再看他的面相,就见他浓眉大眼鹰钩鼻,不是九嶷又是谁?
第二十章
九嶷身边坐着个光着屁股的单薄少年,这少年生得绿豆眼大嘴叉,单手捏着一颗剥了皮挖了籽的葡萄,他正很殷勤的往九嶷嘴边喂。然而九嶷悻悻的歪着脑袋,显然是无意张口。
于是少年收回手,把葡萄扔进了自己嘴里,又很亲热的问道:“你还是吃不下东西吗?九嶷你不要这样嘛!我们不过是被粪坑淹了一次,洗干净之后早就不臭了——”说完这话他低头在九嶷的身上嗅了嗅:“九嶷,你自从用了东洋香皂洗澡之后,就变得好香。不知道这回能在这里住多久,临走的时候我偷几块带上,下雨的时候你洗澡好用。”
九嶷显然是情绪不佳,听了这话,他抬手捏住少年的细脖子,一言不发的向后一甩。少年猝不及防的凌空起飞又落了地,摔得“吱哇”一声,同时露了原形,正是一条长长的大四脚蛇。重新爬上沙发,四脚蛇昂着三角脑袋仰视了九嶷,同时没皮没脸的赞美道:“九嶷,我就欣赏你这一身男子气概,说揍我就揍我,真是一条铁血柔情的好汉呀!”
九嶷不看他,单是沉着脸说道:“阿四,闭嘴!”
此言一出,门帘后面的皓月冷笑一声,心想这个妖僧还真是无知无耻无情趣,四脚蛇就叫阿四,那我岂不是该叫小白?不过连大粪坑这种人间地狱一般的所在都奈何不了他,可见他还真是一位劲敌。至于这个好赖不分的阿四,想必便是苏秘书长口中的蛇神了——只是有一点不对劲,便是凭着九嶷的法力,似乎不该发出如此浓重的妖气,可难道在这大帅府内,还藏着比九嶷更厉害的家伙吗?
皓月一时间思索不出个眉目来,于是为了安全起见,他悄悄的后退又后退,不声不响的沿着原路跳上窗台,从窗缝之中钻了出去。
皓月没在大帅府找出什么更诡异的蛛丝马迹,故而跳后墙出了府,恢复人形穿好衣服回了吴宅。与此同时,大帅府内的九嶷半闭着眼睛仰了头,还在沙发上似睡非睡的静坐。
沉入粪坑的经历是不堪回首的,纵是不回首,他也还是时常犯恶心。幸而,他想,自己是吉人自有天相,当初不但成功的从粪坑之中游了出来,还在一天之后遇到了过路的白大帅。白大帅慧眼识英才,还未等九嶷对着他招摇撞骗,他就已经对九嶷产生了兴趣。
白大帅的兴趣让九嶷得以乘坐专列进了北京城,还让他得到了好吃好穿与好住,顿顿都有山珍海味供奉给他。九嶷本是个极其馋嘴的人,如今见了满桌美食,就痛苦得快要落下泪来——他吃不下,自从在粪坑里游过一次泳之后,他就什么都吃不下了。但是不吃又太亏得慌,因为今天白大帅奉他为座上宾,满口的赞他是活佛高僧,可兴许过几天他失了宠,就会被白大帅驱逐出府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今天不吃,明天就不知道能不能再吃到了。
所以,九嶷想,自己如今的要务不是取悦白大帅,而是迅速恢复食欲。
在九嶷半睡半醒之际,皓月已经回到了吴宅。
吴秀斋悬着一颗心,一直没有睡踏实。皓月也不管他,自顾自的端着一盆热水进了门。吴秀斋坐起身,眯着一双朦胧睡眼问道:“回来啦?怎么样?”
皓月先是洗脸后是洗脚,直到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才在床尾盘膝而坐,正色答道:“白大帅府内的妖僧,正是九嶷。”
吴秀斋登时打了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