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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到祁旦缌耳边轻声道:“可是吃了不少酒呢。怎的如今桑杰竟如此纵容你了?”说着却伸手抚了抚祁旦缌的脸颊。
祁旦缌心狂跳了几下,挪了位置躲着拉藏的碰触。拉藏却猛然抓住祁旦缌的肩膀,将他拉至胸前,另一手置于他脖颈禁锢着他的身体,妖异的笑道:“你躲甚么?你我更为亲密的事都做过,此刻你倒怕了?”
拉藏练武之人制服祁旦缌自然是轻而易举,祁旦缌背靠拉藏动弹不得,只能任他捏着自己的下巴,头贴在拉藏的胸膛,仰起脸看着身后的他薄唇掀动;听他一言,祁旦缌只觉脑中轰然异响,气急拍打拉藏卡在下巴上的手,低喝道:“你休要胡言!我与你之间从来清白,哪有甚么亲密事!你松开我!”
拉藏眸光闪烁,带着捉摸不透的亢奋,倏然贴近祁旦缌,脸面相贴,卡在祁旦缌脖子上的手暧昧轻抚,更在他喉结上轻刮了几下,但见祁旦缌骤然气紧,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怒得,拉藏却十分知味,手缓缓抚到他细腻的脸颊上亲昵抚摸,侧脸在他耳边呢喃:“难道你忘却了那迷幻林所发生之事?我却是记得清晰。”说罢,便伸舌添了一下祁旦缌的耳朵。
祁旦缌顿觉被舔那半边身子麻木,猛的拍打浴桶的水,水撒了拉藏一身,祁旦缌趁他松手之时紧忙逃离了去,抓起衣架上的衣服披到身上,出了浴桶。
他一直不愿相信那天所发生的事,那时他与拉藏对此事都只字未提,本以为他与自己一样都不想发生此事,万万未曾料到他如今竟这般坦诚的说出来,此番态度实在令人大为不解。无论如何,此事祁旦缌绝不会认。
“只怕拉藏大人当日被迷幻林所惑,继而产生幻觉,望大人莫再提及此事,一旦被人误解你我犯下此番罪孽,怕是无法与佛国众民和桑杰大人交待。”祁旦缌此番话,意在提醒他如今二人身份不容胡闹,更需忌惮第巴桑杰。
然却,拉藏好似并不在意,哼笑一声:“事实如何,你我都清楚,我也不与你争辩;”拉藏拽了一锦帕擦了擦脸色的水,继续道:“至于桑杰,不多时他也不再是威胁,无人再能阻止我得到我想要的,到时你我便不用忌讳他人。”说罢,他绕过浴桶走向祁旦缌。
祁旦缌立刻高声道:“时辰不早了,拉藏大人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我也要准备去上早课,桑杰大人今日要与我论经。”祁旦缌并不想听他胡言,只想他尽快离开。
拉藏无视祁旦缌的话,兀自走到他身前,不顾他推挡将他抱入怀里,道:“桑杰那时说要将政权桂让与你,如今却依旧掌权理政,将你关在小院里整日读经讲课,我晓得你这几年在巴布白宫待的憋闷,你偷偷出去吃酒之事我不会说于他人,你且放心;只是凡事你要适可而止,切莫做了出格破戒之事,”说道此处,拉藏松开他与他对视,神情肃然道:“你应明了我所说的破戒之事是何。你莫惹我生气,到时我必保你安然无恙。”
祁旦缌此刻在拉藏怀中,才隐约感到这时的他再不是当初的他,再不是那个被囚于木箱之中目光狰狞的囚者,如今的他不再怯懦、不再惧怕、不再掩饰、不再隐忍,仿佛终于登到顶峰。他胸膛比那时更为宽厚,却让祁旦缌感到从未有过的冷意。
不该如此,他有所不解,他晓得拉藏野心勃勃,并不甘心屈居于人下,只是未料想竟如此快,未料想他竟对自己有意,更未想到自己果真将永远被困在这座巴布白宫。想到此处,祁旦缌生出一丝绝望,从前的日子,他从不敢想家乡,不敢想父亲母亲,不敢想云顿,更不敢去想汝修,此刻那些过去的记忆却都如潮水一般涌进,狂猛的拍击着他的心门,生生阵痛。
他还是太过天真,竟妄图独善其身。
拉藏抱了祁旦缌片刻,最后还是离开了。祁旦缌呆愣半天,才穿戴齐整出了门,桑杰也不是个简单人物,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如今也不必太过忧虑,祁旦缌此般劝慰自己,心里才好受一些。
被拉藏发现后,祁旦缌足足有半月余未曾下山,今日实在有些待不住,恰好今日也是大雪,此时天色将暗,寺内僧人因了天气寒冷早早便都躲进屋里取暖,祁旦缌正好早些便下山去了,好在路上并未遇见甚么人。
进了茶寮,掌柜便迎了过来,直说许久未见倒以为他出了事,如此寒暄一番,祁旦缌随掌柜进入内室暖了身子,复到大堂与候着他的信徒讲经。
众人纷说,如此严寒气候大师依旧出游讲学,实在是辛苦,祁旦缌倒不觉辛苦,心中却是极放松,与众人淡笑道:无妨。
祁旦缌今日讲到“三学”,道:“心地无非自性戒,心地无乱自性定,心地无疾自性慧”,此是对“鹳、定、慧”三学之解。“无意名戒,无念名定,无妄名慧”。长期修道“四念住、四正勤、四神足、五根、五力、七觉支、八正道”等修行法门,共称三十七道品,都在戒、定、慧之内。
戒,小乘有五戒、八戒、二百五十戒等;大乘有三聚净戒、十重四十八轻戒等。
定,即禅定,要摒除杂念,专心致志,观悟四谛,禅定有四禅八定、九种大禅,一百零八种禅定等说头。
三学,含六度(布施、守戒、忍辱、精进、坐禅、智慧六波罗密)、三十七菩提。”
讲到此处,却听有人问道:“大师,您说三学,为何不讲八正道?何为苦谛?”
祁旦缌愣了愣,倒不是他不讲,只是还未讲到而已,祁旦缌抬头望去提问之人,当即却是愣住了,他竟然未识出这声音!短短几年,她竟变得如此沧桑,面容憔悴,满目哀伤,哪里还有当年那份活波天真,云顿啊云顿,事到如今,你又为何不待自己好些?
云顿在人后很远处的一角落,祁旦缌便如此与她对望着,直到众人纷纷说些甚么,他才回神,道:“苦谛乃四圣谛之一,‘谛’乃真理之意,四圣谛即苦谛、集谛、灭谛、道谛。苦谛,以为世俗一切,本性都为苦,与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盛苦为“八苦”。集谛,是一切众生长期以来因贪嗔愚痴之行,造就善恶行为,导致生死轮回。灭谛,世俗诸苦皆可断灭,了脱生死,超脱于三界之生死苦恼,达“涅槃”寂灭的佛教最高境界。
道谛,是达到“涅槃”灭寂境界的修行之法,它分为八部分而成为神圣的八正道。佛教认为依道谛修行,就可以脱生死轮回而达到寂灭解脱的灭谛。
八正道,是为达“涅槃”寂灭境界之法,有正见、正思维、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等。佛教以为,若能遵此八正道,心如明镜止水,无念无忘,则可令“苦”永尽,达到涅槃境界。也可由“凡”入圣,从迷界通向悟界。”言于此处,祁旦缌只觉得声音抖动,无法抑制。
云顿虽他读经多年,自然晓得何为“苦谛”,如今说来,她倒似深陷苦谛无法自拔,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这只是一种执迷,为爱所缚,难以脱身,此刻爱之滋味,再不是当初的甜美,却如生吞苦胆,令人刻骨铭心。然而,此刻祁旦缌自知深陷罪恶泥沼,他钟情于云顿,却未能守住只为她跳动的心,他心中还装着汝修,那个爱他至深却也伤他至深之人。
至此,祁旦缌再讲不下去,只能带着云顿匆匆去了内室,此处乃他与掌柜喝酒小室,却见云顿始终牵着一三四岁模样的小童,细细看之,心中一惊,不可置信!
执念,之于云顿,之于拉藏,之于祁旦缌,之于穆修汝,都是一个难逃的劫。
☆、尘网
祁旦缌细看之下,却是十分惊讶,这个小童眉眼之间竟与自己有几分相像,心中一时便没了主张,但看云顿一脸坦然,也晓得此孩童十有□□便是他的子嗣,只是眼下这般境况,也是令他十分为难。
小室布置简单,堂内的嘈杂之声尚听得真切,却丝毫不影响室内两人,云顿满目含泪,欣喜而泣,一头扎进祁旦缌怀中,那小童小声喊了一句‘娘亲’,怯生生的走过去抓了云顿裙角,只见娘亲哭泣,他似小大人一般出言安慰,道:“娘亲不哭。”
一阵震惊过后,抛却如今困境,祁旦缌心中被塞得满满的,他抱紧了云顿,伸手摸了摸孩童的头,自小他想的便是能安稳生活,繁华尽处,寻一无人山谷,建一木制小屋,铺一青石小路,与妻晨钟暮鼓,安之若素,有个贤惠的妻和乖巧的孩子;如若没有这个‘显赫’的身份,如若没有汝修他们的出现,他如今该是和云顿做一对恩爱夫妇,带着自己的孩子在草原牧羊,生活或许清贫却是怡然自得,远离这些权势纷争、勾心斗角。
祁旦缌抱着瘦小的云顿,很是心疼,“你为何这般瘦弱?我看你脸色也不似很好,这些年你是如何度过的?”年少时候的云顿活泼好动,像一头精力充沛的小牛,极少见她生病,如今她却憔悴的一脸病容。祁旦缌也是晓得自己的事给了她不小的打击,只是他依旧希望她能够忘却自己,能够好好生活。
祁旦缌松开云顿,抹了抹她脸上的泪水,看了眼孩子,问道:“这个孩子?”
云顿抽泣几下,拉过孩子对他道:“阿吉达,快叫父亲。”
阿吉达偷偷看了祁旦缌几眼,似是有几分羞涩,往祁旦缌面前走了几步,低着头小声道:“父亲。”
祁旦缌第一次见到自己孩子,有意外也有惊喜,他以为他今生不会有孩子,没料想佛祖对他依旧仁慈。祁旦缌蹲下身子,抚摸着孩子泛红的脸颊,温柔道:“你叫阿吉达?多大年岁了?”问完之后才想起,自己离开门隅四年多,如今孩子应该不到四岁,然后又问道:“你平日里都玩些甚么?”
阿吉达道:“亥达阿爸会带我骑马、驯鹿,我最喜欢骑马,感觉似是要飞起来!”聊到此处,孩子有些兴奋的说道,他有些话说的还不很清楚,却是兴致勃勃的向他形容着草原和他的亥达阿爸,祁旦缌始终慈爱的看着,安静的听着他说话,并未打断。
他早该想到,云顿一个未婚女子有了孩子,门隅如何能容得下她?亥达能够娶她,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待将孩子安置到一旁桌子上吃东西,祁旦缌才坐到云顿身边,道:“怎的未曾见到亥达?”
云顿笑了一下,笑容凄苦,道:“他没来,我是偷偷过来的,没让他知晓。”见祁旦缌蹙眉,云顿又道:“我如何对他说我无法忘却你,要过来找你?他这些年待我极好,也未曾介意过阿吉达不是自己的孩子,对阿吉达也似亲子。只是我心中不甘,我从小便告知阿吉达他的生父不是亥达,我想让他晓得自己生父是何模样,自己也奢求再见你一面。原以为,没那么容易,来到这里月余,有一日便听闻夜市有一汉人茶寮,有僧人讲经授业,听其形容倒有几分像你,我便日日来到此处等着,谁料你竟然再未出现,询问了掌柜他也不晓得是何缘故。别无他法,我只能日日守在这里,天不负我,终是让我等到你。”
祁旦缌愧对云顿,心中难过,道:“你又何必如此执迷?你我都晓得,如今我再不是自由之身,你也是有夫之妇,你我今生有缘无分,我对你不住,来世定然偿还,只望你能善待自己,莫再折磨自己。就算再见一面又如何?只是徒增悲戚罢了。”知晓她已嫁做人妇,祁旦缌便不再靠近云顿,心中滋味森苦,却也只得忍耐。
“如今我们已然相见,你也应放下过去,带着孩子回门隅去吧,你独自前来消失月余时间,亥达该是如何着急。我见了孩儿,心中也是高兴,此后你便带着孩子与亥达安稳度日,你与孩子安好,便是我如今最大的希冀。”祁旦缌看着云顿,恳然说道。
云顿神情悲戚,抓住祁旦缌的手:“你能出现在此处,就不能跟我走吗?我们离开这里,到一处无人认识你的地方,你我还有还有我们的孩儿三人生活在一起,如此不好么?”
祁旦缌反握住云顿的手,神色也是悲戚,道:“我也希望如此,只是你不晓得那些人的本事,你我是逃不了的,我身为活佛转世,虽非我所愿,却是身不由己,佛国必要有活佛,而活佛也就只有我一人,我逃不掉。”祁旦缌想到了拉藏,就算桑杰放过他,拉藏想是也不会放他走,那夜他说的话还在耳边,不是万全之策,他不敢轻易尝试逃离,也不敢轻易激怒拉藏,如今的拉藏是一头凶残狂暴的野狼。
此刻,茶寮掌柜却是恰好进来,看到祁旦缌与云顿相握的双手,有些讶异的看了云顿一眼,然后整理了表情,对祁旦缌调侃道:“我还想我们大师今日怎的这般早就不授经了,原是在此处会小娘子,没料想大师虽是大智者,却也是挡不住美人一笑啊。”言罢,便哈哈大笑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