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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晏铭神色不变,“这自然要问宋老大自己了。”
宋老大俯下身,笑眯眯,盯着他不说话。
李晏铭愣了愣,半天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伸手一推,怒骂:“不要脸!”
宋老大闹够了,便认真到:“这些财宝是我早年的积蓄,留着娶媳妇儿用的,你要不信,这几日就一直和我待在一块儿,看看那个‘留一明’还会不会出现。”
李晏铭见他神色间没有疑点,冷哼一声:“我又不能上街打探,留一明有没有犯案,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不过……”李晏铭的神色转为狠厉,一双眼睛如寒星般咄咄逼人,“我全家虽不因他而亡,却与他脱不了干系!倘若让我知道留一明是谁,纵使做了鬼,我也不会放过他!”
宋老大缩了缩脖子,嘟哝道:“你缠着留一明做什么,缠着我就够了。”
李晏铭自然没有搭腔。
☆、陆神捕串门
晚上,宋老大厚着脸皮想要钻进被窝里,被李公子一脚踹了下去。想起白日里李晏铭那番话,也不想真把人逼急了。只好不甘不愿地打了地铺。
宋老大说要陪他,还真的三天都没出门。只使唤附近的小地痞跑腿买吃的。这没什么稀奇,宋老大以前也因为懒病犯了,几天不出屋子,使唤小弟使唤得特别顺手。何况,那药铺的伙计喜欢说长道短,估计宋老大伤风生病的事儿也传开了,正省得他找借口。
破锣嗓子是宋老大的头号狗腿,这几日送吃食,数他跑得最勤快。
破锣嗓子嗓子不好听,但话特多。每次来都能说上一通,这日,还添了句:“老大,您这病生得可真不是时候。”
宋老大道:“生病还得挑时间呀?”
“不,不是。”破锣嗓子狗腿地笑,支支吾吾了半天,惹得宋老大不耐烦踢了一脚,才道:“小,小的听说,嫂子要嫁人了!”
“咳”宋老大一时没防备,差点被口水呛住,眼神若有似无地瞄向李晏铭藏身的房间,“谁?!”
破锣嗓子忙道:“听说是嫁给城南的一个小贩,婚事都张罗得差不多了,就等着过几天摆酒席呢!”
宋老大这才反应过来,“你说谁是你嫂子?”
“小桃仙呀!”破锣嗓子不假思索地回了句,瞧着老大脸色怪异,心虚道:“难道……不是?”
“屁!”宋老大不客气地伸手对着破锣嗓子光亮的脑门一拍,“她什么时候成你嫂子了,别瞎说!”
“不是,老大您不是平日里一直嘱咐我们要照看她吗,这这不是对人家有意思是什么?”
宋老大瞪眼,不客气道:“我特么还想照看你姥姥呢!”
破锣嗓子一缩脖子,“我姥姥早没了。”也明白自己弄了个乌龙,讪讪笑。
宋老大挥手,赶人:“别杵这儿,看得我心烦,走走走。”
挥走了破锣嗓子,宋老大进了屋,瞧见李晏铭斜靠着墙面,一双细眉长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宋老大的脸皮厚如城墙,也笑着回望过去。李晏铭眼一瞥,不再看他。
“昨儿个你不是嫌饭菜不合胃口嘛,我特地让破嗓子去城东酒肆王掌柜那儿买的,这几日你也好得差不多了,可以碰点荤腥了。”
李晏铭眼睛一亮,又立马掩饰住。
宋老大看得真切,装作不知,走过去,大手一拍,不客气地放到人肚子上,压了压,“啧啧,肉都没了。”
李晏铭挥手拍开,“去拿筷子。”
于是宋老大乖乖地去了。
李晏铭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披了件衣服下了床,坐在椅子上,大爷似的。
宋老大一回头就看见李晏铭这幅模样,琢磨自己是不是太任劳任怨了,瞧这小德行,以后自己还有好日子过么。皱眉,气势汹汹地大步走过去。临了,将筷子……轻轻递过去,笑:“快吃,不然要凉了。”
李晏铭睨了他一眼,接过筷子,擦了擦,确认干净了,才不紧不慢地动起筷来。
宋老大也有些饿了,大口吃起来。他出身不好,举止粗鲁,吃起饭来啧啧有声,一条腿还抖个不停,一旁的李晏铭眉头蹙紧都能夹死一只苍蝇,寒着脸,嫌弃至极。可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宋老大心里一乐,又起了逗弄的心思,“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病还没好?”
说着,一边用油腻腻的手去探人家的额头,“不烫了呀。”
又顺手揉了揉人的脸。
李晏铭脸一沉,眼里发出的寒光如有实质。
宋老大看着一张白皙清俊的脸被自己三两下弄脏了,恶劣的心思才平复了一点。这几日,李晏铭似乎知道是自己救了他的命,学会忍耐了,照以往,还不得扑上来和自己拼个你死我活。
心思刚转到这儿,就听见一声巨响,李晏铭唰地直起身,对着宋老大的脸就是一拳。
“你这个无赖!流氓!地痞!”
“我是傻了才忍到现在,我现在就剁了你这只脏手!”
宋老大一愣,这才想起李公子洁癖深重的毛病,自己这是上赶着去作死呀!
李晏铭当然不可能伤得到他,反而还被宋老大趁机搂了把小腰,捏了捏软肉。
宋老大嘴上装模作样哀叫连连,心里暗爽不已,叫唤着:“阿晏,我一片好意,你怎么忽然生气了?”
李晏铭恨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了,也觉得自己被人占了便宜,心里又气又急,想退回去,却发现不知何时,双手被人攥住了。
“放开!”
宋老大无辜地看着他:“放开了你又得打我,这可不行。”
“你……”李晏铭咬牙切齿,“我不打了。”
宋老大认真考虑了片刻,道:“我不信。”
李晏铭被这厚如城墙的脸皮震住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如胶似膝”的时刻,房门忽然被人踹开了。
两人唰得一同看去,就见陆祁玉意味深长,负手而立。
李晏铭上回直接被人一手劈晕了,不记得他,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宋老大放开李晏铭,讪讪笑:“这么快就找来了。”
陆祁玉满脸感慨之色,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宋老大,“快?我还嫌晚了十年呢。”
宋老大拍拍李晏铭的肩膀,道:“一个故人。你继续吃饭,我出去和人叙叙旧。”
李晏铭随意地瞄了眼陆祁玉,没半分兴趣地摆摆手。
宋老大莫名失落了。
两人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
宋老大记恨着陆祁玉突然闯进来,打断了他的“好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陆神捕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陆祁玉道:“怎么每次从你嘴里冒出‘陆神捕’这三个字,就觉得刺耳呢?”
他调侃了一句,便正色起来:“我此次来是为了一件正事。”
宋老大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陆祁玉自顾自说了起来。
京城传来的消息,李光之子李濂的尸身刚出宁城五里地就在半道上消失了,棺材木上还刻了字。李光大为震怒,处置了一众人等,拨了一队军兵赶往宁城。
“拨兵?没有君主旨令,擅自调拨军队可是重罪。”宋老大插话。
陆祁玉神色微妙,”镇远将军痛失爱子,一时情急也是情有可原。估计皇帝知道了,也只能这么说。”
宋老大听出味来了,但没有点破,也不搭腔。
“这等事情就不是你我范围之内的了,我来这里,主要还是为了‘留一明’的案子。”陆祁玉道。
宋老大还是不搭腔。
陆祁玉不耐烦,道:“你别想着置身事外,那个冒牌货栽赃谁不好偏偏栽赃你,肯定和你脱不了干系!你想想,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宋老大眼神随意地看了他一眼。
“哪儿那么复杂。说不准那人只是想找个人背黑锅,而且要找那些有名头,还要这几年销声匿迹,方便自己冒名顶替的,然后那人脑子一转,恰巧就算在我头上了呗。”
陆祁玉嗤笑:”真这么简单就好了,我还用得着找你?”
宋老大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底。那个冒牌货专挑声名远播的人下手,还把主意打到了李濂身上,让事情越搞越大,甚至惊动了朝野,倒不像是只为劫财。
宋老大沉吟了一会儿,最终吊儿郎当地打发走陆祁玉。陆祁玉一副不认同的表情,临走前留下一句话:“你也不想想,他不去京城,淮城,其他城,为何偏偏来到宁城犯事?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人早就盯上你了!”
宋老大一乐:“真金不怕火炼,哪有正牌被冒牌打败的事儿。”
陆祁玉气极反笑:“鹿山一事的确令人心寒,可也不至于让一个心高气傲随性妄为之人变成如今这副德行,你……”
“陆神捕,我一介草民,平白被人陷害。你不为我伸冤也就罢了,怎么还总想着把我一个无辜百姓扯进这堆烦心事里呢?”
“无辜百姓?哼,谁不知道当年留一明洗劫川河十富,连盗数城,散尽赃物的风光往事?那几日,从十富家中搜罗的财物粮食铺满了大街小巷,十步一锭银,可谓风头无限,谁人不知!”陆祁玉的眼中泛着奇异的光芒,仿佛回忆起他初至鹿城时的情景。
当年川河一带连年大旱,庄稼欠收,百姓民不聊生,日日盼望天降甘露。陆祁玉当时初出茅庐,远在繁华京都,所知所感不过是从上级官员的谈话中得知。忽有一日,川河传来急报,盗匪留一明洗劫十富,接连搬空了川河所有官员的库房,洒粮于城,散金于野,百姓蜂拥而抢,欢呼跪谢。陆祁玉接到指令,赶往鹿城,原以为会见到面黄肌瘦、苦不堪言的荒凉之景,却发现鹿城百姓大多健康强壮,面色无郁,一点也不似饥荒重灾区的难民。
“这么大的案子。这世上,谁无辜也决计轮不到留兄。”陆祁玉似有感慨,“可惜……”
宋老大嗤笑:“陆神捕如果专门来这儿和我缅怀往事,恕宋某没有闲情,就不奉陪了。”
陆祁玉看了他一眼:“这么多年,我总算是知道留兄你的姓氏了……宋兄。”
宋老大浑身一个战栗,”得得得,就叫我宋老大吧,你叫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陆祁玉失笑,也不多做停留,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送走了陆祁玉,宋老大收敛了表情,神情慢慢变得落寞而惆怅,恍惚间,又想起鹿山之顶,一幕幕前尘往事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又想起陆祁玉的那番话语,只觉好笑:
“留一明?什么侠盗,又哪来的风光无限……不过就是个可笑的傻子罢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吹了吹凉风,等脑子里一堆的糟心事被吹散了,才摇摇头,进了屋里。
☆、深夜有访客
李晏铭已经吃好饭了,见他进来了,狐疑地瞄了他几眼。
宋老大不想多做解释,不过见着李公子干干净净的一张脸,脸上还带着酒足饭饱后的慵懒,就觉得再大的烦心事都去得七七八八了,恢复本性张口,“为夫我好看不?”
得到了李公子特有的白眼一枚。
“真看不出来,宋老大也会有这般气度不凡的朋友。”李晏铭随口道。
宋老大不乐意了,这话怎么听着别扭。
“不过……”李晏铭拉长了声音。
“不过什么?”宋老大竖直耳朵。
物以类聚,估计也是人模狗样。李晏铭在心里道。但他也不好随意去损一个陌生人,便没说下去。
宋老大见李晏铭忽然没声了,更不乐意了:“你别瞧他一脸正气,其实就是人模狗样。没啥好的!”
李晏铭抬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宋老大又贫了会儿嘴,吃完了挑光了肉片的剩菜剩饭,天色也晚了,便倒头睡下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触动往事的缘故,宋老大睡得很不安生。脑海里一会儿闪过鹿城百姓欢欣雀跃的表情,一会儿闪过那只白玉酒杯,剔透的纯色的,酒液倒在里面,还能泛出琉璃般的温润光泽。
当房里出现了异样气息的时刻,宋老大很容易就被惊醒了。
他并没有立马起身察看,而是维持着闭目的姿势,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来人的脚步极轻,身形移动灵活轻盈,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精妙,仿佛夜间的野猫般。
宋老大吃不准来人的身份,不过也有了大致的猜测。
身旁传来了翻身的动静。来人立马停住了动作,宋老大也是心念一动——李晏铭还在床上。
他马上打定了主意,倏然睁眼,身形一窜,向着那人的方向追去。
那人似乎也没料到宋老大会忽然暴起,发出一声细微的惊呼,短暂的惊愕之后,转身朝外跑去。那人似乎很熟悉地形,轻功也是极高,三两下跑进了宋老大屋子后面的偏僻后山。见甩不开人,索性停下了脚步。
宋老大也停了下来,在百步开外与他对峙。
宋老大饶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