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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锐停下车,等章净跳下来站稳了,也下来说:“我回去了。”
章净站在家门口,突然轻轻叫他。
天还早,程锐想着晚上要看的电影,本打算回去。听到后便又转过头,望向她问:“有事?”
章净微微颔首,头发垂在两侧遮住了表情。她似乎有些紧张,两只手摆弄着衣角,踮起鞋尖在地上随便画着。没有说话。
程锐看看天色,想她没什么话,便说:“我先回去了。”
“等等!”章净忙抬起脸,手抓住了自行车后座。
程锐有些烦,但想到这是自己的女朋友,便解释道:“我得早点回家。”
女孩子红着脸想要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委屈地看向他,张了好几次嘴才低声说:“我有话跟你说。”
程锐不置可否,静静望着她。
“你先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其他的感官就会非常敏锐。眼睑上一层薄薄的红光,鼻尖是月季花的香气。程锐扶着车把站在原地,听到她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他没有动,也没有睁眼。
一个出乎意料的,淡淡的,花瓣一般轻柔的亲吻。
只是微微一碰,就离开了。
“明天见!”章净说完这话,便快步跑开了。
眼前还是薄薄的一层红色,程锐摸了摸左脸,转身骑车回家。
已经被忘记很久的画面蓦地浮现在眼前。
月季花的味道太过浓郁,让人头昏脑涨。
脸上的温度升高,他不得不加快速度,车轮声在巷子里响起来。
所有关于爱情的感知都是来自电影,然而看了那么多,程锐还是不明白怎样才算爱。他唯一见过的爱情来自父母,甚至不确定能否称之为爱。
但感情应该是对等的东西吧?他想。
章净的喜欢很好懂,再小心翼翼也可以传达到他这里,程锐却无法确定自己是否也喜欢着她。
但至少不是像她喜欢自己那样。
恍然发现这样的事实,一想起章净温柔的笑容,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脸颊上灼烧一片。
☆、蝉鸣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就这么的接近了她。——《雏菊》
接下来的周末,程锐并没有去找章净,而是窝在姜彻家看电影。
那灼热的温度却躲不过,越来越清晰,从脸上烧到心里,惴惴不安,又带有奇异的感觉。
天气越来越热,姜彻冰了西瓜,两个人都光着膀子,各捧一半,拿勺子挖着吃。电风扇呼啦啦地转,汗水还是控制不住地留下来。
电影看了一半,程锐盯着屏幕,突然问:“哥,你有没有和女生亲过嘴?”因为嘴里含了勺子,有些口齿不清。
“问这干啥?”姜彻舀了一大勺西瓜放进嘴里,红色的果汁沿着嘴角流下来,他抬手一抹,想到什么,又问,“是不是毛子又给你看乱七八糟的片儿了?”
“没——真的没亲过?”程锐转过头,盯着他看。
这孩子小时候就很会用那双黑溜溜的认真的眼睛看人,让你觉得浑身都不自在,现在长大了,愈发厉害起来。姜彻避开他的目光,说:“有啊,怎么了?”
程锐注视着他沾了西瓜汁的嘴唇,又移开目光,说:“没什么……是和红房子里那女的?”
姜彻一脚踹过来:“我操,你整天脑子里都装的啥!”
程锐抱着西瓜躲开,没说话。红房子的女人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不过也可能是没有被他撞到。他这样想着,垂下了眼睛。
一部电影看完,他站起来换新的,一回头才看到姜彻睡着了。
程锐踩着拖鞋站在床边,视线无法控制地钉在他身上。姜彻躺在凉席上,歪着身子呼呼大睡,赤裸的胸口平稳地起伏着。身上黏了一层薄薄的汗。天气太热,屋子里像个蒸笼,闷热的空气裹了西瓜的甜腻在房间里翻滚。
窗外有知了聒噪的鸣叫声,一下一下敲打着耳膜。老旧的电风扇呼呼啦啦晃着脑袋,凉风转过去,燥热便迫不及待地扑上来。电影结束了,屏幕就变成蓝色,录像机滋滋作响。
没有月季花香,也没有眼睑上红色的微光。
声音、味道、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脑海里的和胸膛里的,翻滚着交织着,程锐突然触摸到这个夏天里,身体当中撕裂沸腾的、少年独有的燥热和冲动。
——为什么要亲吻?为什么要做爱?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趴在姜彻身边,凝视着他的睡脸,还有微微张开的嘴唇。平稳的和急切的呼吸缠绕在一起。脑子里乱哄哄的,带有散不去的浓郁花香的亲吻,飞快驶过的自行车,夏天,绿树,蝉鸣,电风扇,西瓜,阳光灿烂。
程锐咬了咬嘴唇,留意姜彻睡着的表情,轻轻凑上去,碰了碰他的脸。
花瓣一样温柔。
姜彻动了动,却没有醒。
这让程锐有种说不上来的快乐。
几天前章净带给他的愧疚、不安、厌恶——和好奇,交织成海的情绪推搡着,惊涛骇浪,慢慢淹没过头顶。眼下似乎平息了,漫起一汪新的湖面,平静安宁。
他无法控制地,小心翼翼挪了嘴唇的位置。
为什么人们要约会,要拥抱,要亲吻,这种行为的意义究竟在哪里。章净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亲自己呢?
一连几天的思考,程锐都无法理解那种情绪,眼下却若有所悟。
那些控制不住想要亲近的感情。
想要再近一点、不愿远离的想法。
身体几乎不是自己的。想要拥抱和亲吻,想要触摸。想要被专注地凝视着。像一只蹭在脚边的狗,躁动不安地摇着尾巴,轻轻嗅着,忍不住凑过来。那是因为确确实实在渴望着回应。只能笨拙地迫切地想要亲近,要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情。
他再次凑上去,嘴唇贴着他的,不动了。
心跳如鼓。
距离太近了。
他可以看清楚姜彻脸上的汗毛,额上薄薄的一层汗。
程锐离开他的嘴唇,又不舍地再度贴上去。这和章净的嘴不一样。姜彻的嘴感觉要硬一点,让人想要……程锐想不出来,他连章净的嘴唇是怎样都想不起来了。
只是直觉想要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呼吸纠缠,像是生命和灵魂都在纠缠。
像是发现了新奇的游戏,程锐小心翼翼退开,又亲上去,再退开。
原本放在枕边的手,不受控制地想去触摸这个人。
他的手指沿着姜彻裸露的腰线滑上去,停在胸口。轻轻地,试探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再迅速拿开。指尖粘着汗水,温度陡然升高。
时间像是凝固了。
一直到姜彻翻了个身,程锐才如梦方醒,猛地收回手坐起来。
额上有汗,滴在凉席上,啪嗒一声。
少年抓过一旁的衣服,往身上一套就朝外跑。
后山上的蝉鸣愈发刺耳起来。
灼眼的阳光刺下,程锐不得不抬手遮住,眯起眼睛。胸腔里依旧是轰隆隆的声音。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骑车在院子里徒劳地转圈。墙上的爬山虎越来越绿,满满的一片墙都是,挤在视线里,模模糊糊的,一丝凉意也没有。他小时候很喜欢骑车在院子里不停转圈,那时还没有这样热的空气,整个人都要蒸发掉似的。
要逃开这里。脑子里嗡嗡的声音太聒噪了。
他骑上车沿着大路向东,脚下动作飞快。眼睛看前,不要看地,握紧把,避开车辆,右行,专注一点。路面的景色飞快后退,房屋车辆都渐渐减少,程锐知道再向前是成片的田地。高可没人的玉米成排立着,油油的叶子上反射着阳光,如同沾满汗水的肢体。
周围很安静。
另一边,新的马路正在修建,柏油路上黑色的沥青没有凝固,踩一脚就会留下印子。程锐停在路边,茫然地看着那片漆黑。这条路会缩短锦川和大城市的距离,过去快十个小时车程的蜿蜒公路将成为一条崭新平坦的大道,新的汽车站也在筹备开辟新的路线。他想象着那条路的样子,笔直延伸下去,到一个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然而这想象立时被另一种画面取代了——脑袋里嗡嗡作响,蝉鸣鸟叫,旧风扇呼呼地转,看不清面目的人躺在席子上,还有西瓜甜腻的味道。
少年懊恼地抱着头蹲下,不明白是哪根筋搭错了位置。嘴唇的触感已经渐渐消退了,心情却越来越起伏。两个亲吻迅速发酵,在整个胸腔里扯出一片酸涩来,不管是哪一个都不应当发生。但偏偏像是有莫名的东西在推着似的。
一直到夕阳西沉,他才骑上车慢慢往回走。七点钟的天空依然很亮,阳光无处不在,逼得他不知道该藏在哪里。
遇到章净,是在河岸边。他推着车低头走路,听到她一贯轻轻的声音:“程锐?你来散步吗?”
尴尬地点点头,两个人自然并肩而行。
“吃过晚饭了吗?我爸妈催我出来消消食,所以就走到河边来了。这几天过得好吗?”
章净并不是爱说话的人,但是和程锐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刻意在找话题,稍稍有彼此都沉默的时候,她就不大自在。程锐想,她大概真的是很喜欢自己。如此一想,原本略微平静的心情顿时波动起来。
“晚上的河面真美,等会儿天黑了,灯光映在上面非常漂亮。”章净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不去看程锐的脸,笑着说下去,“很快就要黑了,我们可以走慢一点,岸边的灯很快就亮了。”
程锐点点头,放慢了脚步。
“这几天很忙吗?”不等他回答,章净就自行解释道,“是噢,下周就期末考试了,不要太累着了。”想说的是,要不要一起复习。话到嘴边却又因为羞涩而止住了。
程锐看到她躲避开的眼神,几乎要被愧疚感折磨得无法呼吸,吞吞吐吐地说:“是很忙,还好,也没有那么忙。对不起,所以就没有找你。”
章净微微侧过脸看向他,脸颊发烫,目光温柔:“原来你也不好意思……对不起,那天,那天我有些……不怪你啦,我知道的。”
那天……程锐停下步子,酝酿着要说的话。语言太过于苍白,想要表达的感情郁结在心里找不到出口,越是急躁地想说些什么,越是无法拿捏,他不禁为自己的笨拙懊恼起来。
“有事吗?”女生停在一旁,关切地望着他。
似乎有月季花的味道扑上来,太过浓郁。程锐皱眉,因她的目光而无处遁形。
——其实我很糟糕没有那么喜欢你也不值得你这样对待我所期待的感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它似乎太沉重了我有些喘不过来气你不应该和我在一起我想我错了。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只是一同走路说话、送你回家都没关系,只是亲吻的话,那是另一个层面上的东西了吧。
程锐为自己的犹豫不决和怯懦软弱产生了深深的自我厌恶感。愈发想要逃开她。脑子里混乱的想法飞速旋转着,在那样温柔的凝视里突然像被离心力拉扯过一样,渐渐显现出清晰的面目来,想说的话是:
——分手吧。
“怎么了?”
程锐从纷乱思绪中一惊,视线迎向对方的时候才发现她看的不是这边,而是不远处的商铺门口。
一群人围成一圈指指点点的,地上似乎有东西。
河两岸算是商业街,各种各样的商店挤挤挨挨地排在一起。人群离程湘婷的服装店很近。程锐稍稍退后两步,不太自在地说:“我们先走吧。”
章净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到有个中年女人的声音:“程锐!哎呀你在这里啊,快来快来!你妈刚去吃饭了,让我给看着店,得亏你来了,快过来!”那人从一旁的店里出来,大老远就看到了程锐两人,大跨步走过来就抓上程锐的手腕。
程锐咬牙,对章净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章净愣住,看他停好车,跟那女人走过去。
女人推开拥挤的人群扯着嗓子大声吆喝:“别看了别看了!不就是喝醉了吗有啥好看的!给让个道,来人搭把手!”
手腕被扯得很疼。程锐挤进去,看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邵为均。他穿背心短裤,脚上的拖鞋也不知掉到了哪里,挺着肚子大声打呼噜,口水糊了整个下巴。
女人抬起他的脚,让程锐抱他的头,想把人弄到店里去。
程锐弯下腰,双手从他腋下穿过抱起他,即使好几个人帮着,还是觉得很重。短短几步路,就要压垮了似的。俯视着他因为酒精而涨红的脸,程锐突然想,要是这么松了手,他是不是就可以彻底消失了。
父母离婚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醉酒的父亲大吵大嚷要找母亲,在大路上闹得人尽皆知。程锐跟在母亲身后,帮忙把人弄进店里。程湘婷在人前从来不哭,只是阴沉着脸,收拾好了就笑着跟帮忙的人道谢。那之后的晚上回家,程锐都能听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