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阴沉着脸,收拾好了就笑着跟帮忙的人道谢。那之后的晚上回家,程锐都能听到她房里压低的哭泣声。
于是程锐很少来店里。周围人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女人搬了一摞衣服让邵为均躺着,直起腰来喘着气说:“还好你来了,我也该吃饭了,你妈今天怎么这么久。我店里也有事,你看着店,等她回来?”
程锐说好,对松了口气的对方道谢。
“真是的,不是离婚了吗,怎么还这样。你妈当年咋想的,唉。”
程锐笑笑,坐在椅子上没说话。
很快就安静下来,凑热闹的人都散了。
程锐将椅子挪了挪,离他远些。男人身上一股很难闻的味道,酒精和呕吐物混杂着,让人直犯恶心。不想碰他。不仅仅是味道的缘故,还由于无法控制的身体的排斥感。被酒后的父亲殴打的经历其实只有那一次,然而生理反应却不知道为何如此强烈,抑制不住地发抖,从内心深处泛起的恐惧,都是无法控制的。
程锐靠在墙上发呆,烦心的事一桩接着一桩。
章净还没走,见人群散了就走进店里,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程锐低头玩着车钥匙,说:“没事。”
“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章净偷偷看看地上的邵为均,没有继续说,转身走了出去。
她走了好一会儿,程锐才反应过来,那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洪水猛兽
你是我唯一想要认真对待的人。——《随波逐流》
程湘婷吃完饭匆匆赶回来,看到店里的狼藉时,胸口像是被人紧紧压着。她绕过地上的丈夫,走到程锐身边,伸手按着他的肩膀,问:“今天不是在家吗?吃过饭没?”
程锐点点头站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脖子,避开她的目光说:“我先回去了。”
程湘婷叹了口气,一边说等等,一边从兜里摸出一沓零钱,抽出两张塞他手里,说:“去吃点东西。你们明天……”她想了想,又递给他一张,接着说,“是明天考试吗?要买什么自己去吧。晚上早点睡觉,把门锁好。”
程锐扫了眼邵为均,又抬起头问:“你不回家?”
程湘婷看看地上的男人,说:“我给你伯伯打个电话,得等着他睡醒。没事。快回去睡觉吧。”
程锐没有再说话,出门,骑上车。小时候的那辆已经不能用了,这是程湘婷去年买给他的,又停下来,迟疑道:“……还要过几天才考试,我今天可以留在这儿。”
程湘婷一愣,继而笑了,走出来捧着他的脸,轻轻亲了两下,说:“乖,听话,快回去吧。妈妈已经习惯了,没事的。”
长久以来母子两个的关系都带着不约而同的疏离,连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程锐记得小时候还不是这样,他似乎很黏着她,喜欢跟在她身边。那时候她年轻又漂亮,笑起来温柔得体。之后却渐行渐远了。程锐开始对母亲感到厌烦,眼泪、唠叨、无尽的痛苦、日益憔悴的模样……他在暮色里静静看着她,恍然发觉程湘婷已经不是回忆里的母亲了。
程锐感到很难过,眼睛酸涩,他对程湘婷笑了笑,温顺地低下头说好。
已经完全黑了。岸边的灯光映在黑色的水面上,光与影连成一串,风起时微微摇曳。程锐跟母亲说了再见,骑上车飞快地走。视野里瞥见的绚烂灯光模糊地摇晃着。什么也看不清。
程锐只有十四岁,很快会是十五岁,然而终究还是太小。年纪轻的时候就觉得生命是那么长,可容纳的东西又太少,一点点痛苦都挤满了整个世界,无处可逃。人活着怎么会有那么多无可奈何的事。他想不通。
从小到大,想不通的时候,他都喜欢跑到那个人家里去。耍赖蹭在他的被窝里,看一些预知结局的电影,能感觉到无限的温暖和放松。
所以他最后还是站在了姜彻的家门口。
屋里亮着灯,很远就能够看到。之前只要看到姜彻屋里亮着灯,就觉得还有地方可以去。现在站在这里,程锐却迟疑了。他想起中午那个灼热焦躁的吻,姜彻汗津津的皮肤,还有电影结束后电视机上的蓝屏。
他咽口唾沫,悄悄离开了。
这天夜里,程锐没有睡好,阴沉的梦魇接连碾压过来,午夜时被客厅的声响惊醒,他坐起身,感到腿间黏腻一片。
程湘婷压低的声音传进耳朵,带着微不足道的抽泣:“二哥,你也知道,邵为均那副样子,我真的……我知道,你们家里都看不起我,但是我做得还不够吗?当初我跟他好,二十都不到,打了两次胎,不容易有个程锐,我怎么敢再打?”
男人的声音过于低沉,程锐听不清楚,猜测那许是二伯。
“你们邵家势力大,我孤零零一个,当初谁不觉得是我厚脸皮往上爬?现在你还觉得我是那种人?我给邵为均生孩子,一个人把他拉扯大,锐锐就是我的命,你们现在想要孩子,干脆打死我好了。你不许我离婚,丢邵家人,现在邵为均自己都同意了,还来这出,有什么意思?”
伯伯又说了什么,程湘婷的声音突然抬高了:“这是什么话!我刚跟邵为均离婚,你来说这种话?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程锐忽有些害怕,拉高被子蒙起脑袋,燥热浑浊的空气让他喘不过气。他对二伯并不熟悉,只觉得是个不苟言笑,颇有威严的长辈,大伯很早去世了,二伯是邵家的家长。他不知道母亲和他说了什么,却忍不住作出令人作呕的猜想。
他弓起脊背,下身湿冷的触觉顿时分外清晰。
好恶心。
好脏。
程锐用战栗的手去擦,却觉得越擦越脏,怎样都弄不干净。无能为力的焦躁感让他几乎哭出来。身体反倒越来越热。
他只好趴在床上,将脸埋在枕头里,尝试着换种方式去安慰自己。厌恶与快感同时升起,厌恶感愈强烈,感官的快乐也愈波澜。
迷蒙间想到这个夏日的正午,沾了一身汗水的姜彻躺在凉席上,嘴唇带有热烈的温度。阳光让他的汗水闪闪发亮。
眼泪终于溢了出来。
程锐脱力般仰躺在床上,浑身湿透,想到姜彻,悄无声息地哭了。
客厅里已经没有声音了。
程锐躺了很久,下床走出去。屋里没有人,母亲已经睡下了,桌上有一只厚厚的信封。
他到洗手间将自己收拾干净,站在镜子前,借助微弱的天光望着那里的自己。太黑,只有模糊的影子,一片黯然,却让他庆幸没有开灯,一切都很安全。
他站了很久才回去睡觉,床单的气息包裹起赤裸的身体,如同脑海里令人作呕的猜想,明明无比厌恶,却带有奇特的快感。他缩成一团,抱着自己,心想:我是个变态。
翌日醒来,母亲已经出门,桌上摆着早饭。程锐胃口不好,草草吃完,洗碗时水声哗哗,从指缝流过。清凉的感觉很舒服。他收拾好,已经是八点钟,去学校会迟到,便不想动了。
他坐在客厅,玩了一上午的游戏机,最后一关怎么都过不去。直到觉得饿了才发现已经是午后一点。习惯性地想去找姜彻,却在推开门的一瞬间收回了手。
带有汗水味道的亲吻,痛苦又愉悦的自渎,会做这些不可告人的事情,程锐无法找到应有的理由。
对方是比自己大了十岁,甚至可以称之为叔叔的人。
好恶心。
不仅是做了这些事,甚至从中得到了难以言状的喜悦——这样的自己,一定是个变态吧。
程锐坐回电视前,继续玩游戏,竭力想要忘掉,反倒愈发清晰。黏腻而潮湿的空气,聒噪的蝉鸣,沾满汗水的皮肤,干燥而柔软的嘴唇,身体内沸腾的血液,都从纷乱的记忆里跳出来,连缀成一帧挥之不去的画面。还有更早些的。白色天空里挣扎的风筝,无花果树伸向夜色的干枯枝桠,破旧墙壁上倚靠的蓝色自行车,浓郁的月季花香气,那些不可言说的过去,和软弱、无助、自卑、恐惧交织在一起,如同肮脏的水草缠绕在身上一般,程锐心想,说不定很早的时候,自己就是一个不正常的人了。
像是在幽绿色的湖面之下,阳光因为致密的水藻而无法映照进来,脚下是捉摸不定的泥淖。他漂浮在水中,是一只吃微生物的游鱼。
——如果没有姜彻的话,会一点光都没有吧。
然而他对姜彻做了无比恶心的事。
程锐想到父亲说,自己是唯一想要老子死的儿子,他知道那时的心情是真真切切的。
一定是个变态。
程锐扔下游戏机,坐在地板上蜷起身体,无声地哭了出来。
他没有去找姜彻,也没有上学,母亲晚上回来时,他已经睡下了。
然而这天夜里,又做了噩梦。程锐浑身是汗地醒来,又摸到裤子上湿冷的液体,像是刻意提醒他似的。
程锐不清楚一切是怎样发生的。起初是在梦里,后来白天也会想到这些事,越是担心,越是无法克制。每每颤抖着安抚自己时,程锐一面深深厌恶自己,一面又不可自拔地沉浸在异样的新鲜和快乐当中,罪恶感似乎使它更加愉悦。
余下的几天,他几乎无法上课,满脑子都是姜彻。教室里很热,头顶的电风扇徒劳地旋转着,老师一遍又一遍讲着考试的重点。程锐坐在墙边的阴影里,听不到这些声音。
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这些天越是想,就越发现,不知不觉中姜彻已经占据了他生命很大的一部分。像是快速剪辑的电影,纷繁的回忆让人目不暇接,每一帧里都有他的模样。
很想到他身边去。即使是个变态,也还是想。
直到被点名,他才猛地站起,从胶着的回忆里勉强脱离出来。
章净转身看向他,面露担忧。
老师咳了两声,淡淡地说:“明天将你家长请过来。我们接着上课。”
程锐彻底清醒过来,咬紧牙关保持沉默。
上次叫家长是在小学,因为不爱说话,老师怀疑他有孤僻症。程湘婷从办公室一出来,眼里就挂着泪,回到家更是一句话都不曾说。程锐知道母亲在自己身上寄予了全部的关切与希望,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令她恐惧不安,所以在学校里从不惹是生非。他觉得这是因为不想看见那个人哭哭啼啼的可怜样子,烦。
如果在末考前被叫到学校去,还是因为这样糟糕的理由,妈妈一定会非常难过。只是略微一想,程锐就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滔滔不绝地说话,看到她脸上流不尽的眼泪。被这想法折磨得不能专心,程锐暂时忘掉了姜彻的事情。
直到放学,程锐从车上下来慢慢悠悠地推着走,仍在思索着逃避的办法。
也许可以换另一个人,不让母亲知道就好。程湘婷并不喜欢姜彻,但耐不住他天天往那边跑,也就默许了。程锐心想,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不会特意去跟母亲说。
很久没有和程锐一起回去了,放学后章净便跟在他身后,默默注视着他瘦削的背影。她从来不知道程锐在想什么,他虽然很好,但似乎有一层屏障隔着彼此,他不愿意和自己分享更为隐秘的想法。章净不清楚程锐有怎样的家庭,之前目睹的事令她惊讶,今天程锐的心不在焉,也是因为家里的原因吧?程锐总是一个人,把什么都憋在心里,那一定很难受。章净想着想着,就为他感到难过。看到他停下来,章净忙跟上去,摆出微笑来:“程锐!”她原本想给他一个自然的笑容,好好说话,然而只是叫了他的名字,就不知该怎样说下去。
程锐点头,没有像往常那样回话。
章净跟着他的脚步,也不再刻意笑,问道:“你还好吗?今天的事情……”
“不关你的事。”
章净愣住,呆呆看着他。
脱口而出的话太伤人,程锐这才意识到,看到她的模样,忙解释道:“对不起,我是想说,不是因为你。”
章净摇头说:“没关系,我只是在担心你。程锐,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跟我说,虽然……虽然我可能帮不了什么,但是说出来会好受一点。”
程锐想着她的话,又想起最近的心事,摇摇头。心里却忍不住迁怒于她,恶劣地想如果她知道自己是一什么样的人,会不会还露出这样的表情。维持恶心的秘密太过辛苦,干脆让人发现好了,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想。
“其实你不用,”章净咬咬嘴唇,不好意思道,“你不用顾虑我,我是说,嗯,我们是这种关系,有什么都可以说的,我会尽量帮你,站在你这边的。”
程锐停下脚步,看着她。章净是很好的人,有幸福的家庭,善良,温柔,对他好,他能感受到在被珍视着。这样好的人,为什么就没有迫切想要拥抱亲吻的心情。也不会想把什么都告诉她。如果想要亲吻的人、自渎时心里想的人都是她就好了。
章净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