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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皇后娘娘,奴婢贱名荷香,十二岁了,是今年才入宫的。”荷香恭敬地接过谭允贤净过面的毛巾,又放在了水里清洗了一下拧干了,齐整地叠好,挂在架子上,恭顺地问道:“娘娘用用早膳吗?”
谭允贤却不答反问道:“陛下平日里的早膳是什么?”
“回娘娘话,万岁爷每日卯时初刻起床,三刻去早朝,早膳都是在软轿里用的。都是些垫肚子的点心,有豌豆黄啊,驴打滚!就算再如何着急早朝,万岁爷也不会误了早膳。万岁爷常说,允贤曾经嘱咐他,在忙也要用早膳。长期不吃早饭对身子不好,会生病的…”
话落,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樱桃小口,吓得不敢抬头看谭允贤。谭允贤不解其意,蹙眉疑惑地看着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又没生气,你吓得这可怜见儿的?”
“娘娘,奴婢,奴婢不该提那个女人…奴婢听宫里人说起过,陛下遭遇软禁的时候,曾与郕王的杭皇后有过,有过私情,陛下…”
这样的一席话,小丫头鼓足了所有的勇气,语速轻快,一口气说出来的,但她还是在说到关键地方时,气短了下来,不敢再往下说了,尽管,她并未抬起头看谭允贤的表情…
谭允贤淡淡然地接过话道:“陛下很喜欢杭皇后,是吗?”
小丫头机械地说了声儿“是”后,又慌乱地摇了摇头,矢口否认道:“不,不是的,不是…”她话音颤栗,额角沁出了晶莹的汗珠子。
见此,闻此,谭允贤提了一下嘴角,勾勒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她走上脚踏,坐在暖阁的榻边,胳膊肘搭在榻上放着的松木小机子上,手撑着额头凝神想着,杭皇后,杭允贤…昔日,我固守执念,遵守誓言,用一世假装不知自己对他的心意和爱…可这段自以为隐秘的私情,终究被传得满城风雨,让人无力去解释,也无需解释什么。
只是,在不知情的人看来,祁镇爱的是杭允贤,未必是我,他们也不知这个所谓的新皇后就是过去的杭允贤。这个秘密…
一声儿怯怯的“娘娘”将谭允贤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放下撑着额角的手臂,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荷香,正色道:“以后,杭皇后三个字,再也不要提及,更不许再流传那样的闲言碎语。若再让本宫知道谁在背后嚼这个舌头,一律家法处置!这,就当是本宫的懿旨了!”
“是,娘娘,这要通晓六宫的吧?”
荷香话音刚落,便听得外屋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群穿着和荷香服色,打扮一模一样的婢女,跟着一个穿着浅紫色短比甲,墨绿长裙,打扮似是女官模样的女子,端着红木托盘鱼贯而入。
那女子吩咐着宫婢们将托盘上的吃食,汤碗依次地摆上了厚重的,雕花兰木的暗红色圆桌上,话语利落干练,有条不紊。
谭允贤笑着赞了一句:“好能干的丫头!”
闻声儿,那女子身子一怔,蓦地转过身。在她认出眼前之人后,不禁大大地怔住了,漂亮的桃花眼瞪得老大,死死地咬着下嘴唇,不敢置信地呆愣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了,活像被武林高手点了穴般。那样子,让人一见之下忍俊不禁。
“墨玉姑姑,您,您怎么了?”荷香蹙眉,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臂。
谭允贤摆了摆手,吩咐道:“荷香,你先退下吧。”
荷香偷眼瞟了一下站在皇后面前,呆若木鸡的墨玉,又瞬了一眼坐在榻沿上,凝神注视着墨玉的谭允贤,满腹狐疑,却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俯身道了声儿“是”便退出了东配殿。
好半响,墨玉才像是飘忽远游的灵魂,回到了躯体般地回过神儿来。她摆了摆手,那些跟来送早膳的宫婢屈膝向谭允贤福了一下身,转身,像是秋天高空中翱翔的大雁,极有次序地排列着退了下去。
“娘娘您,您回来了!我,我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您…”话落,她人已经“噗通”一声儿跪在了青石地砖上,发出“嘭”的响声。抬头望着那张昔日熟稔的面庞,墨玉的眸底集满了泪花。
“墨玉!”唤着,谭允贤从榻沿上站起身,疾步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双手拖着墨玉的手肘,将她扶了起来,“快起来吧!”
“娘娘,您就是…”墨玉定定地看着她,心思百转千折,不知该将话如何向谭允贤说起,也不知该问什么才合适。过了良久,她才像是想通了些什么似得道:“娘娘快用早膳吧,这是陛下为您准备的!”
“什么?这早膳是…是陛下为我备下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谭允贤口里问着,眼睛快速地扫了一圈儿摆上桌的膳食。盛在蓝田玉碗儿里的燕窝粥,晶莹洁白,燕窝粥里还添了几颗去了壳儿的红枣,乍看上去像是白雪红梅一般养眼的很。花磁盘里摆放的各色补气养血的糕点,比如糯玉米团子,枣泥山药糕,糯米桂花藕等,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坛子玉米汤。清一色的清淡食物,不沾半点儿荤腥。
看着这一桌子的早膳,谭允贤想起,在回京的路上,她因怀孕之故,在一次下车走进饭馆用膳时,闻到东坡肘子的味道恶心地胃里翻江倒海,蹲在门口吐得人脸色惨白,冷汗湿透了衣衫着实吓坏了朱祁镇。她知道,他是最喜欢吃醉香鸭和红烧兔丁的,几乎每天不离。可是,从那以后,朱祁镇却将所用的菜都是一律改成了清淡的素菜。
他总是这样,宁可委屈自己,也不会伤害到别人。对他人尚且如此,对她,那就更不必多说了。这份深情,这份儿厚意,也只有她用同样的深情厚谊来与他长相厮守,永不辜负。
正感动间,但闻一旁侍立的女官墨玉笑着说道:“是啊,前些日子,陛下来信为您询问了太医院的院判刘平安,妇人妊娠期间该吃些什么好。刘太医便开了个方子让人捎给了陛下。今早儿,陛下依旧吩咐御膳房做了这些既利于胃口,又安胎护体的早膳给您。”
哦,难怪呢!谭允贤这才恍然大悟到,自从那次孕吐后他“鬼鬼祟祟”的异常举动所为何事了。她顿觉心里暖暖的,甜丝丝的。她坐下,双手抚着尚还平摊的小腹,秀丽的脸上展露出幸福的笑容。
这幸福,这笑容是墨玉从未见到过的。昔日,她还是郕王的贵妃时,尽管受尽了万般的“宠爱”,也曾为郕王孕育过子嗣,然而在她伺候谭允贤的七年中,竟没有见过谭允贤露出过一丝这样的表情。
看来,宫里的传言是真的了!谭皇后一直爱的人不是郕王,而是陛下!这么说,郕王根本就是欺男霸女,利用权力强取了谭皇后。难怪,难怪整整七年,谭皇后没有给郕王一天的好脸色。为了接济当时被软禁在南宫的陛下,她当掉了所有郕王赏赐的首饰,唯独留下了她手腕上的那副龙凤呈祥的金玉镯。想必,那该是陛下送给她的定情物。
嗯,是这样的,再无疑问可言了。
思忖着,墨玉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谭允贤,娟秀的脸上,不由得漏出了感慨世事的表情。如此说来,老天爷还算开了眼,因果报应,一个不落都报应了不说,还让这对儿苦命鸳鸯能得偿所愿,终成眷属。
也是,当今的陛下,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治国安邦都要胜过郕王不知多少倍。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又勤政。两次灾异,陛下都是亲临指挥,安抚百姓…说他既是个好人,也是好皇帝也不为过。
良久,谭允贤用过了早膳,举着帕子擦了擦沾着粥渍的嘴角,歪过脑袋看着发呆发愣的她笑道:“墨玉,你在想什么,这般专注?”
墨玉像是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儿,“哦”了声儿,匆忙答道:“没,没什么,看着娘娘吃的香,奴婢心里为您高兴。娘娘,您该漱口了。”说罢,她站起身,喊来了两个宫婢。近前一个宫婢手里端着个托盘儿。托盘上摆放着一盏景德镇茶盅子。那茶盅是绿色的,茶盅的两帮和小盖子都描绘着绿色的花卉图案十分漂亮精美。跟在她身后的那位,手里则端着质地同样精巧的痰盂。
谭允贤从近前的宫婢手里的托盘中端起茶盅,掀开盖子,将茶水含在嘴里漱了一漱。紧接着,身后的那位宫婢端着痰盂走上前,谭允贤歪过身子用手帕遮住口,将漱口茶吐到了痰盂中。
而后是梳头,因为是第一次以儿媳妇的身份向皇太后见礼,故此,要装扮地更为庄重得体。凤冠霞披,广袖翟衣一样不能少。对着一人多高的试衣镜,谭允贤由五六个婢女伺候着穿戴妥当了。
登时,试衣镜里,倒映出一个身材高挑婀娜,凤冠霞帔,异常华贵的女子。杏眼桃腮,宽额柳眉,秀丽中更添了几分母仪之美。在侧伺候的女官墨玉和一众宫婢们都连连啧啧称赞。
“呵呵,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瞧瞧,皇后娘娘这一装扮起来,真让人有种九天玄女下凡的错觉呢!”
“是啊,娘娘本来就是个美人儿,在这么一装扮…啧啧,和古人诗里写的一样了!天生丽质难自弃,六宫粉黛无颜色!若是万岁爷瞧见了,娘娘今后便是三千宠爱在一身了!”
小丫头话音刚落,脑袋就被墨玉拍了一下,引来她一阵儿娇斥“啐,小蹄子就会胡乱卖弄!比什么不能比,偏偏拿着娘娘比杨贵妃?娘娘是什么样的人,哪里是那红颜祸国的杨贵妃可以比的?”
那小宫婢即刻吓得住了嘴,不敢再乱说话。谭允贤道:“走吧,都快巳时了,想必太后也该起床了,给本宫摆驾去仁寿宫!”
墨玉见她直径地往殿外而去,忙不迭地拿了一件雪青色的裘皮斗篷追了上来“娘娘,快把斗篷披上,外面冷!”谭允贤站住脚,由着墨玉将她裹在了斗篷里,戴上雪帽儿,系好了紫色的缎带。
由着婢女们扶上了软轿坐稳了,谭允贤这才将心理的疑惑问了出来:“丁香呢,本宫怎么一早上也没见着她的影子?”
跟在软轿旁步行的墨玉,脚不停步,却一丝儿也没有耽误回话道:“回娘娘的话,丁香姐姐自从钱皇后过世后,就成了万岁爷的贴身女官了。现下,她正站在奉天广场伺候万岁爷御门听政呢!”
谭允贤有些讪讪地“喔”了声儿,心里有了一番计较。
☆、第二十一章 请安
“太后,谭皇后来向您请安了。”仁寿宫女官墨香恭敬道。
虽已将近巳时,孙太后却依然卧在寝宫暖阁内,那张围着墨绿色帷帐的红木床榻上,没有半分想要起来的意思。听了墨香的禀报后,她眉心一皱,懒懒地问了一句,话音苍老:“哪个谭皇后?”
“回禀太后,就是,就是以前郕王的那个…”
墨香话音未落,便被孙太后的一声儿斥责打断了“糊涂!”她吓得打了个寒噤,赶紧住了嘴,低着头侍立在太后床前。但闻得床帐内,孙太后幽幽的话语,带着些许沧桑的感叹:“唉,镇儿终于如愿以偿,娶到了他梦寐以求十几年的女人!好啊,真是一件喜事!”
话落,便有一个身穿墨绿色袄裙的小丫头,躬身进来禀报道:“太后,皇后娘娘在外面等候传召。”
“嗯,那就请皇后进来吧!”太后一面颌首应着,一面吩咐侍立在账外的墨香道:“还愣着干嘛,过来伺候哀家起床见见新媳妇。”
墨香缓过神儿来,赶忙应了声“是”走进前,将墨绿色的,两层幔帐分开,分别搭在了两侧的帷帐挂钩上,露出了里面的秘密。一张宽阔的红木大床,上面铺着锦缎绣着团花寿字的墨蓝色被褥。年迈的,却又极为富态的孙太后横卧在床上,穿着件玫瑰紫绸面的中衣,花白的鬓发散在肩上。如今,她已经是花甲过半的老人了。
朱祁钰在位时,一心只想着自己的那个着三不着两,心术不正的生母,不但怂恿汪美麟用毒茶害她中风偏瘫。还硬生生地,将她这个一心扶持他取代朱祁镇的嫡母赶出了仁寿宫。虽有宣宗嫡妻的正统名分,又有朝廷里大臣们的爱戴维护,但,她的日子依然不好过。那些年,她都是在悔恨和气恼中度过的,人也老了许多,身体也大不如以前。即使朱祁镇复位后,将她亲自迎回了仁寿宫奉养,礼敬孝顺,但,常年郁结于心的伤痛,已经在她的身体里转化成了可怕难产的病魔,在如何不就也是无济于事的。如今,孙太后如今的身子骨是每况愈下。
女官赵姑姑领着两个小丫头进来,伺候着孙太后穿上了银灰色立领长袄,深蓝色马面裙将一件深紫色,绣着仙鹤的广袖氅衣罩在外面,以免冬日的寒风入侵老人的身体。另外两个丫头进来,铺床叠被。
当谭允贤领着皇后的女官墨玉,走进仁寿宫正殿的时候,孙太后已经坐在了暗红色圆桌前用膳了。太后喜欢吃肉,每顿饭菜都必须有两道荤菜——香酥鸡翅和一坛子老鸭汤。婢女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