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是有一点。”
“他真人我也见过,不过扮起来就更像,你说呢?”
岚熙的眉毛淡一点,眼睛也窄。用画笔勾脸,勾出来的轮廓就神似杨满,这一点也没法不承认。
“好了我知道了。”杨满有点不耐烦。但他调整了情绪后,马上抬起头来,报以一点歉意的目光。
吴丽环与他四目交接,看了半响,也就不多话了。“那你自己想吧。”
从贝子府出来,杨满就去了李记。
“这次不是改衣服,要做一件新的。”
“新的旗袍?”
“对。”
早过了立秋了,作坊间还是一样的闷。因为空间都尽量的让给了前头的店面,这里头就格外狭窄。七八个人挤着做工,说话好似在演讲。
于是杨满招呼小裁缝出来,“走,陪我一道去选块料子。”都知道他是为乔正僧办事,也没人说什么。
西服店的面料少,所以要去对过的绸缎店挑。路上小裁缝就问,给谁做,料子喜欢什么花色,衣服样式有没有要求。
杨满回答,“我的身材你量过吧?就按那个尺寸做。料子你来挑,不要太艳了,也不能太素……”
“你的尺寸?”
“是啊。”
这么交代了,还没到店门口,杨满就站住了。“来,钱拿着。买衣料,还有工钱都在里面了。要是还不够,等我取衣服的时候再补给你。”
“比不上贝子爷,估计也是不当真的……”卫思耕就这么回答她。当然这话可不可信,吕太太也存疑。
“听说是乔先生的同乡,还能攀上点亲戚?”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他手底下有个人是南边来的,估计知道点底细,你可以去问他。”
“哦……,他叫什么?”
“刘,好像是姓刘。”
吕太太很有点不耐烦眼前的这位。说话永远只说一半,混惯了官场的老滑头。但这回备了好酒好茶,规规矩矩的请他,总还是想多套一点话出来。
“不当真么,我看也挺上心。听说送过房子,还给了上海船厂的股份。”
老头子听了就笑,“吕太太你比我清楚嘛。”
“说出来我也是着急。”吕太太没什么好口气了,“日子这么近了,他家里人又不在,难道还要我这个丈母娘亲自提醒他不成?”
娶亲前打发掉姨太太,这都是惯例。当然姘居的也一样。卫思耕明白她的意思,是要他给乔正僧传个话。
于是一面打圆场,一面一口的答应下来。“估计……是忘了吧,我去跟他说。”
吕太太淡淡的笑,不卑不亢的道谢。“那可就麻烦您了。”
所谓请佛容易送佛难,卫思耕很清楚不可能是忘了,大概总还是事情难办的缘故。
杨满他见过,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清清爽爽的,很有一点少年郎的样子。而且那一回看他穿紫色的,竟然也不俗气,真真难得了。
不过即便这样,也还是不值当。
“这么多年了,不好打发吧?”卫思耕见缝插针的问了一句。
当然今天也不是转为此事来。满洲的皇帝来了旨意,召他回新京去,他是来辞行的。
乔正僧冷笑着回他,“吕太太着急了?跟她说不必发愁,总之在七小姐过门前,我给个交代就是了。”
卫思耕就感慨,“哎,这么看来,就还是贝子爷好。”
乔正僧问,“怎么见得?”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旧式读书人眼里,恐怕姨太太差不多是女子与小人的合一。其他类似包养的戏子,相好的倌人,概莫如是。
“你跟贝子爷都是好聚好散的,他不会缠着你。”
乔正僧笑了笑,没说话。不过平心而论,跟岚熙相处倒还真的简单点。况且床上也放的开,说唱就唱了,要他扮起来的话,也不含糊。
他不怕他,对他也没太多的要求。
忽然卫思耕提议,“如果你舍得,干脆找个人接手。”
这句话一出来,乔正僧的脸就沉了。不只是沉了,还阴的可怕。他站起来把抽屉拉开,格子很浅,里头的东西哐当一声,差点蹦出来。
卫思耕忍不住探头去看,马上被闪出来的银光刺到。是一把擦亮的左轮枪。
“给别人,我还不如杀了他。”说完了,又把它推进去。合上的瞬间,砰的一声,真好像放了一枪那样。
看他样子简直不像玩笑,卫思耕心里有点犯怵。
第86章
找刘罗新谈完,吕太太就更有了几分把握。本来她还犹豫着,要不要这么干。因为戏文小说里头,扮这种角色,结果总不是很好。
船票和钱都放在一个小皮箱里。也知道现在钞票不够保险,特地换成了条子。二十根小的,十根大的。去乡下买田置地也好,到别的城市里做买卖也罢,足够他后半生的吃喝。
关上箱子前,吕太太目光冷冷的,盯着看了半天。白日里金子的光闪成一片,明晃晃,简直像尘世间的神话。一个大小在窑子里混的孤儿,恐怕是从没见过的。
中午吕七小姐找乔正僧吃饭,吕太太专门叫人候着,等他们两个人走掉。
正好办公室空着,也就不用出去找地方了。对方说明来意后,杨满亲自去端了茶,关好门,坐在对面洗耳恭听。
虽然早听说有这么一个人在,但吕太太从没见过。很多有七小姐的场合,杨满都有意的避开了。派过去的佣人喜欢添油加醋,说他是个男狐狸精,骚的很,会吸人精血。
当然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吕太太懂得去伪存真。
但是前不久听说乔正僧也不避人,两个人就在大厅里胡闹,这就近似于挑衅了。再加上乔正僧拖拖拉拉的架势,她觉得她势必要出手,先发制人。
杨满没跟这位太太打过照面。报纸上登的集体照,是吕斯芸葬礼上拍的,她一身黑衣,挤在人群里,看不清面目。但冲着吕七小姐开朗的性子,杨满觉得大概吕太太也会是个爽快人。
果然他猜的没错,吕太太没绕弯子,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
“我不知道乔正僧是怎么安排的。但是我想,你们终归是不能长久。早早脱身,也是一件好事。我还听说你挺有本事,这些年也帮了他不少。那么把钱拿着,自立门户去做点生意,将来成家立业,不是更好?”
杨满不由得苦笑,心里想,似乎也真是这个道理呢。
看他不动声色的样子,吕太太也不奇怪。毕竟跟了乔正僧这么多年,这点城府总是有的。于是她接着说,“我知道你是个孤儿,只有干娘一个亲人。不过,既然你很小就被收养了,她算是养母,怎么只认了一个干亲呢?”
到了这里,杨满的心才通通的跳了起来。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破绽,但还从没被陌生人当面揭穿过。
“真的要我解释么?还是吕太太您已经了解了?”
看到对方被触动了,吕太太就微笑着,进一步表现出善意来。“我也是多事,随便找人问了问。她好像回南京了……带着孩子。”
“南京……那她住在哪里?地址呢,还有没有别的消息吗?”
吕太太摇摇头,“或许你们曾经住过的地方,可以去问一问。”
小春楼?她怎么可能回去。杨满很沮丧的想。
吕太太默默合上了皮箱盖子,动作悄无声息的。但是那金色的光芒瞬间消失,周围都好像灰了一层。她也没想到,原来关键在这里。这么说跟干娘有染,还生了个孩子的事情,应该是不会有假的了。
事到如今,也管不了对方要怎么想,杨满只是说,“谢谢您了吕太太。我当然是想找到我干娘,但这不是我离开的由头。如果你觉得我干扰到你女儿的婚姻了,那么……让他们来跟我说,我会走的。”
话说到这里,吕太太觉得是胜利在望,所以也算是满足的离开。但是杨满就有点混沌,送客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连手提箱子都忘了交还。
乔正僧回来看见了,就问,“这是什么?”
杨满倒吸一口气,慌忙的上前收拾,然而箱子并没有扣严,立刻就有条子掉了出来。扑通通的落到地上,把人也敲得心惊肉跳。
“一个朋友,托我兑的。”
乱世黄金,既保值又便携,只是现在贵的吓人了。乔正僧随口一句,“你倒有门路。”
说这话的时候,他是极冷静。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不过,也或许今时不如往日,他要离开,带一笔钱只是顺手。
眼前的世道,多得是夫家落魄后,姨太太卷款私逃的新闻。
只是搞不清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乔正僧打电话去问,船厂的股份没动。想来想去,这个月战事扩大,上海的银行临时停业,倒是还有一笔款子冻在那里。
这个箱子须得找机会还回去,不过这也算提醒了杨满。他不知道吴丽环身上有没有盘缠,之前也没问过。这一路上要吃要喝,说不定还会被人敲竹杠,带点钱防身,总是不会错的。
可惜时间来不及了,杨满的积蓄放在一家钱庄生利,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曾经乔正僧还笑过他,“你这样要攒到什么时候,还不如到我这里来入股。”
杨满不肯。一来这点小钱,在乔正僧这里派不上用场。如果真放进去了,那无非是白占便宜。二来这钱是为秋雁存的,他怕乔正僧知道了不高兴。
就这样思来想去的,终于还是偷了一小块。算了一下黑市上的价钱,大概过两天就能凑齐。
好在今天晚上的宴请,他可以不去。而且因为这次庆祝,临时解除了宵禁,所以大概还能赶到码头,送他们最后一程。
到了下午裁缝送衣服过来,杨满发现是生面孔,忍不住低声问了句,“怎么换了师傅,原来的不好吗?”
乔正僧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新衣,“你是说李记?”
杨满不做声,隔了一会儿乔正僧才又说,“你没看报纸么?那里被查封了。”
杨满整个人都呆滞了,木木的站了半天,才哑着嗓子问,“因为什么被封的?”
还能因为什么,这一问也是多余。有外人在场,乔正僧不搭理他是对的。试完了衣服,还有点要修改的地方,所以由杨满引他们去旁边的小客厅加工。
大概是物伤其类,同行的恻隐之心。进了房间之后,裁缝师傅就叹了口气,“说是通敌,有特务在里头,统统都抓进去了。”
莫非又是一个伯仁?
杨满的脑子嗡嗡的,像装了发动机在轰鸣。
今天也真是个劫数。仿佛身边的人都在离散,熟悉的,和还没来得及熟悉的。
乔正僧要去结婚了,今天晚上宣布。大概明天早上,报纸上就会登出来。这些他早早就知道,也已经消化了很久。以为到了这一天,可以像平常那样的过去。
早上起来吃饭的时候,他还多喝了半碗粥,发现自己胃口不坏,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可是现在呢,恐怕也是那半碗粥在作祟,杨满觉得肠胃像被人拽着一样,一阵松一阵紧,难受的浑身没力。鼻子尖冒出汗来,嘴唇却干巴巴的。
他这个样子,乔正僧马上注意到了,但是第一感觉是他在作假。等看到脸上的血色跑光,惨白成一张纸了,才终于忍不住凑上前去。
“你怎么了?”
衣服已经改好,师傅等在旁边,杨满正俯下身来签单子。但是乔正僧一把握住他的手,使他没法写字。
“手这么凉,你衣服穿少了?”
说着乔正僧又去翻他的袖子。他们平常的亲昵,周围人也都见惯,态度很自然。只是这次的裁缝是生人,免不了尴尬又生硬的,把眼睛瞥到别处去。
乔正僧夺下杨满手里的笔,“你坐一会儿,我来写。”
但是杨满却说,“我出去一下可以吗?”
因为秘书的工作是要随时奉侯的,所以办公的房间不能关门,实在没有什么私密的空间。如果要调整一下情绪,就只有躲到卫生间里。
杨满一出门,就撞见一个人。他撑起笑脸来打招呼,“刘叔……”
刘罗新也很客气的点头,“小杨,好好,乔先生在吧?”
“在呢,你约了他?”
“约了约了。”
刘罗新跟着乔正僧的时间比他久,所以约不约都是那么回事,也用不着他去通报。况且最近他经营仙月林很有些成绩,地位也上来了。
只是杨满看不惯他的做法。比如为了招揽客人,新纳了一批流莺,但又不肯好好的对待他们,只知道一味的克扣。另外还有巴结日本人,使暗招,就为了挤垮同行。
这些事情乔正僧都知道,包括刘罗新曾经的劣迹,但他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杨满曾经问过,“是不是只要对你忠诚,使一些下流手段也无所谓?”
乔正僧说的是,“当然我也不是赞赏他这样。但相对而言,那些拿我的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