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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道:“真真切切,外头罐子熬的好大一罐呢。”
一句话说得黛玉连游玩的心情都没了,下车的时候贾母见她还蔫蔫的,只道她病还未大好,牵着她的手道:“我的儿,你跟着我,外头闹,别叫冲撞了。”
黛玉就待在贾母怀里,扶着她进去,那里张道士率领诸道人来迎,黛玉要避开,贾母道:“出家人,无妨的。”牵着黛玉进里面,领着她拜老君,又替她舍了钱,张道士引女眷每上楼,奉上茶水果子,贾母道:“她小人家身子弱,不克化,不吃这个。”
张道士便道:“不怕老封君嫌弃,我这里倒有几个野物件,姐儿若是身子不好,配些日子,许能好些。”
贾母道:“那怎么好意思?你们清贫人家,一年也没几个进项,怎么好让你们破费。”
张道士笑道:“小东西,不值当什么。”就走下去,不一会拿了个托盘托上几个护身符,贾府中姑娘每人有一个,宝玉、黛玉另有一个。
贾母就谢过张道士,待他走了,又命人添了香油钱,带着黛玉看戏。凤姐揣测她的意思,点的都是些热闹的武戏,黛玉看不下去,蔫头耷脑的只是哈欠。贾母忙唤婆子们引黛玉到厢房去睡下。那一时宝玉在楼下见黛玉出来,也凑过去,黛玉还没换衣服,忽然就见宝玉进来道:“好容易出来一次,你怎么倒睡起觉来了!在家里什么时候睡不得?我带你出去玩儿。”
王嬷嬷道:“外头人那么多,姑娘家家的这么出去像什么样儿呢!二爷快别闹。”
宝玉道:“就在里面走走,这里都叫我们围起来了,没外人的。”拉着黛玉要走,黛玉见他执意,也无可无不可,就重新披着衣服出来,两个止带着紫鹃、雪雁并王嬷嬷,溜到道士们住的里院,年长的道士们早都出去,里面只有几个才留头的小道士跑来跑去,紫鹃一人给了一把钱,叫他们站在外头看着。
黛玉与宝玉看着道士们用的铃铛、凫靥等物玩了一会,宝玉又看见那边有个偏院,摆着许多坛子,早凑过去笑问:“这些是什么?”
紫鹃道:“大约是过年的干菜、腌菜吧。”
这下连黛玉也好奇起来,小心地走过去,踮着脚看一眼,宝玉弯腰把盖子掀起来,见里面黑乎乎的,拉着黛玉后退道:“不好不好,你别瞧。”退到墙角,却听见里头有些动静,黛玉还懵懂转头,宝玉却听出是那警幻仙子所授之事,唬了一跳,慌慌张张道:“啊哟,我肚子痛!”里面的动静就倏然止了。
王嬷嬷几个都忙过来道:“怎么了?”
黛玉亦看他脸色,伸手摸他的脸道:“别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罢?”
宝玉道:“正是!正是!我们快回去!”
黛玉见他神色不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宝玉叫得越发凄惨,众人不敢耽误,紫鹃带着雪雁护着黛玉走开,王嬷嬷牵着宝玉去外头解手。宝玉只恐她们发觉,走得远远的才又说不痛了,催着王嬷嬷回去。
他是府里的凤凰,这一惊动还得了!上至贾母下至袭人,嘘寒问暖,闹出好大一场动静才罢。
☆、第37章
因有宝玉之事,贾母就说要带宝玉早回去,王夫人等要陪同,贾母道:“我是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的,你们难得出来一日,何苦为了我这么早回去?”径自不许,又命贾赦贾政贾珍等留着。
邢夫人几个巴不得留下呢,都一口应下,送贾母出门,自入内看戏。黛玉却也推说不适,要和贾母一道回去。贾母见她精神不佳,叫自己跟前几个丫头婆子并王嬷嬷护着她进车里方罢了。
那里又有贾珍在外喝问道:“蓉儿呢?”
小厮们道:“方才见进里头去了。”
贾珍大怒道:“他老子还没进去歇呢,他倒会享福!去叫他来!”说话间只见贾蓉贾蔷两个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鬓发都跑散了,贾蔷衣襟还开着,被贾珍喝一句:“站住!”骂道:“不长眼的畜生!老太太在这,也不知道见个礼?”
贾蓉贾蔷两个慌忙跪下向贾母磕头,又向贾赦贾政贾珍贾琏宝玉一圈地磕头,贾政见他们两个全不像个样子,皱起眉头,贾珍越发怒道:“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可还有个大家公子的样子!”待要打骂,碍于贾母在场,只愤愤道:“回去收拾你们!”
贾母道:“他们小孩子家,你不要太苛责。”贾珍就一路骂着叫他们牵马护送贾母,贾政又命贾琏,三个人带着二十来个大仆人并小厮婆子们护着马车回去了。
宝玉弯腰上车的时候见贾琏一脸怪笑问这两人,一跺脚缩进车内了,黛玉问他:“怎么了?”
宝玉摇头道:“没什么。”却又掀帘子看外面,见三人在窃窃私语,贾琏面有揶揄之意,贾蓉贾蔷却躲躲闪闪的,叹一口气,被黛玉一指头点在额头上道:“你方才分明没病,非要装病是为的什么?”
宝玉告饶道:“好妹妹,横竖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就别问了。”
黛玉见他神情惶急,又连“见不得人”的话也说出来了,只当他哪里又是什么古怪的病症,就不好再逼他,只闷闷坐着想宝钗,两人一路无话。
贾母的车驾回府时候,府内的车马还未全出城,途中遇上,又免不得折腾一番才是。
待到进门,贾母要请人来看,宝玉忙说好了,贾母不放心,到底派人请了个大夫,开了两贴方剂,并黛玉也一道赶进屋子里静养去了。
黛玉挂念宝钗,待贾母午睡时候,喝令丫头们不许告诉贾母,自己带着雪雁两个又悄悄儿走到梨香院,远远的只见四下无人,叶落风冷,快步入内,宝钗端端正正躺在床上,面色倒还好,只是脸上长了几个红点,再摸摸额头,略有些热,也不知是不是感风。
黛玉起身看了一圈,单找到一个看门的小丫头,悄声问:“人呢?”
那小丫头道:“姑娘午睡,不让人在旁边,都散去了。”
黛玉面色不悒,叫她打了水,自己拧了帕子,给宝钗擦了一下,又略揭起锦被,在她肩上一按,也是汗津津的,便轻轻把胳膊拉出一半擦过,再换另一侧,宝钗半梦半醒,口中似念念有词,黛玉也不去听,只慢慢擦汗,宝钗梦中忽然唤了一声:“宝玉。”黛玉手上一顿,宝钗皱着眉又叫了一声:“宝玉。”黛玉只觉手上帕子忽然沉重起来,咬着下唇,木木给宝钗将手脚擦过,听见脚步声,方丢下东西,从后面绕出去了。
青雀带着小丫头端药来时宝钗正好模模糊糊睁眼,青雀忙扶她起来,宝钗喝一口药,道:“我隐约觉得谁来过似的。”
青雀道:“我就去看了看药,这么一会工夫,没瞧见谁来过。”
宝钗点点头,自己觉得好些,又问:“颦儿在哪?”
青雀道:“今日老太太去上香了,想必是跟去家庙了。”
宝钗怅然道:“也好。”那一吻于黛玉自然是雪泥鸿爪般过往无痕,于她却是翻天倒海一般的大事。何止那一晚,便是之后几天,她也总是神情恍惚,连账目都算不下去,全交付外头管事们草草处理,其后又是热毒,又是着凉,竟又低低发起烧来,所幸这回病情不大严重,只在屋子里躺躺,服些方剂就好。然而才修养好些,又新添一症:只要宝钗一睡下,就梦见过去的事情,尤其是宝玉与黛玉两个情好交接、耳鬓厮磨之处,举凡她上辈子见了,或是没见的,都要真真切切地在她眼前过一遍,宝钗也分不出这些是真发生过还是自己的臆想,她唯一只知道这些梦景叫她很不愉快。那种有什么东西梗在心头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的感觉实在恶心,连她梦醒来以后想到都要大皱眉头。
宝钗喝过药以后起身慢悠悠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冬天冷清清的,连薛姨妈都不在,院子里除了几处落叶再无甚装饰,光秃秃的看着叫人越发心烦。
青雀打量她的心思,便道:“不如去园子里走走,许是有人先回来了呢。”
宝钗道:“都巴不得出去呢,那有这么快的!”青雀便和莺儿一道劝她不要闷在自己院子里,宝钗想了想,道:“我去花园里看看吧。”抬脚进门,却鬼使神差地又走到黛玉屋子门口,看见丫头们都在,就是一喜,想到自己脸上热毒未褪,慌忙转身要走,又被叫住——黛玉本来站在外间廊下喂着鸟,看见宝钗来了,便扬声笑道:“宝姐姐怎么倒想起到我这来了?”
宝钗听她话音不对,抬眼看她,黛玉拿着帕子包着些粗粮喂阿蠹,眼睛一看也不肯往这边看。
宝钗笑道:“我躺久了有些头晕,所以出来走走,不知怎地就走到你这来了。”
黛玉道:“原来是不知怎地就走过来了,我还当是听见门口报了,特地过来呢。”
宝钗道:“我哪里知道你们回来了。”
黛玉便道:“哦,原来你不知道是‘我们’回来了。”
宝钗蹙眉道:“我是说你和紫鹃她们,还有谁也回来了?”才问出去,见旁边晴雯走出来指派小丫头子去拿成药,便道:“宝玉也回来了?”
黛玉把手帕子一甩,里头包的粗粮落了满地,阿蠹就扑腾着去啄,腿上拴着链子,又飞不下去,急得在半空直拍翅膀,又尖尖地叫。
宝玉从里头走出来道:“你又欺负阿蠹了,趁早把它给我算了,正好同我那只做一对——宝姐姐?”
宝钗对宝玉一笑,黛玉见了越发不是滋味,甩着手进屋去了,宝钗见她又不知在生什么气,正要进去,宝玉却只道她在怪方才的事,忙跟进去道:“好妹妹,真没什么事,你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得多了。”
宝钗便止了脚步,站在当地,想起前世与梦中场景,满心酸涩,到底没有再叫黛玉,只自己慢慢地回去了。
黛玉在里头见跟进来的是宝玉,问雪雁道:“她呢?”
雪雁道:“姑娘问谁?”
黛玉一跌脚,快步走到门口,只见宝钗扶着丫头的落寞背影,她张了张口,却什么也喊不出来,泪珠大颗大颗地涌出来,迅速地沾湿了衣襟。
☆、第38章
今年冬天仿佛与以往的冬天一般无二,然而各人的心事就只有各人自知了。
这诸人中,贾母是第一个头疼的,她的两位小冤家,一个宝玉不知受了何方挑唆,每日在家中高卧,一众应酬,概不肯去,贾政骂他,他只说在读书,又把字纸稿件等拿出来,贾政也无话,贾母王夫人却恐宝玉用功太过,步了贾珠后尘,派人苦劝几次,宝玉全然不听。
一个黛玉感风才好,便忽然勤快起来,早上和凤姐说说话,中午到迎春那执棋,下午又摇摇摆摆走去探春处顽笑,总之是不肯在屋中,贾母怕她体弱,叫她多休息,黛玉也不肯,只说自己全好了,又和小丫头子去逛园子,又要去看小幺儿们放炮仗,一连数日,忙个不了——一个平常猴儿也似的孙子忽然转了性子安静了,一个风吹就倒美人灯般的外孙女又逞强到处走动,把老人家愁得牌都无心打,笑话也不爱听了。
贾母又想黛玉素日和宝钗是极好的,倒叫她来劝劝,谁知日日去问都说宝钗热毒在发,不便出门云云。贾母想她前时热毒发不过几日便罢,怎么这回这样虚耗时间?便叫鸳鸯打探,鸳鸯悄悄回说是那一日宝钗和黛玉不知道为了什么,起了口角,宝钗淘气咬了黛玉一口,把黛玉气着了,宝钗去道歉,黛玉当她面又甩了脸子,宝钗就也生气,装病不出。
把个老太太急得直抱怨道:“我这老冤家是那世里的孽障,偏生遇见了这么两个不省事的小冤家,没有一天不叫我操心!还有一个宝丫头,看着大大方方的一个人,怎么一碰见林丫头就全然变了一副模样!真真是俗语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所以叫这么些冤家都在一起来和我老冤家讨债来了!”一行说,一行落泪,谁知这话叫黛玉听见,她原没听过这话,暗自在心里过了一转,若有所悟,如参禅一般细细品味个中意思,竟渐渐生出一段风流心事来。
宝钗却是知道前世黛玉与宝玉的一桩公案的,听见这话又被老太太说出来,暗道:毕竟他两个才是天赐姻缘,前生注定,或早或晚,总是要在一处的。又想:倘或他两个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我何必又在其中凑热闹呢!抑或我才是他两个的真冤家,两辈子都专来搅扰人婚姻□□,徒增我们三人烦恼!既如此,倒不如我早些儿退开,还叫他两个平平安安快快活活地过一世才好。这么想着,更觉心苦,本来装病,越被这般带出病来。薛姨妈因着头一回过年见不到儿子,百般牵挂,长吁短叹的,竟没留意宝钗这头,待胡乱敷衍了年节,那一日宝钗生日,方想起冷落了女儿,忙忙地到宝钗这里来时,却只见她眼下青黑,好好一张圆白脸上下巴都尖了,冬天新裁的衣裳宽大地挂在身上,风一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