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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海湖风凉意丝丝,沁人心脾,积了一天的暑热总算是消了。
踱上竹筏,撑一杆竹篙划向湖心,弦月如钩云遮雾罩朦朦胧胧,几点疏星倒是亮得很,同对面这人的眼睛肖似。卫庄轻笑,能想起来做这一番功夫,可真是难为他了。眉梢一挑,邪气肆延,撕开粽叶递到盖聂嘴边。
“多谢”张口咬了一口、清香软糯直甜到心底。拎过酒坛拆了封泥,倒满杯盏。星月齐辉,对影两双。盖聂端起酒杯送到卫庄手里,有来无往岂非失礼?又自斟了一盏浅饮细酌。
夜风凉透,徐徐轻动,水波不兴。头顶天幕辽远,触目浩瀚无垠,乘一叶不系行舟随风顺水,心旷神怡。当然,最为赏心悦目的还是身侧的人。话没说几句,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本就坐的不甚端正的身躯益发随意。干脆转身一仰靠在自家师哥身上,一手执盏,一手低垂伸进湖里拨弄,哗啦作响水花轻溅涟漪层层。
不知是酒后乱性还是借性乱酒,周遭气氛渐变,手被握住,声响歇止,绵长的温热的呼吸自身后传来,伴着柔软触感贴上脖颈,吻、密密繁繁。
“小庄,我想……”
后面的话不言自明。还以为他这师哥已经达到八风不动无欲无求的神境界了,原来终究是差了一截儿,卫庄蓦地低笑出声。
盖聂亦笑,撒手丢开杯盏板着卫庄肩膀旋身倒在竹筏上,撑肘伏在上方与他额头相抵,摩擦温存。
“师哥,你就只想做到这种程度?”扬手抚了抚盖聂脸颊,触手升温。
“自然,不是”收臂将人抱住,勾指一挑腰带被扯开、衣衫大敞,唇齿碰撞吻得激烈。抬手沿着怀中人线条流畅的颈项下滑,剥落外衫。未束长发丝丝缕缕缠绕在指尖、纠纠结结。垂眸,入眼满头银白似雪,一度青丝阔别成永远。像极了逝去无可追溯的流年,像极了停驻在某一时空再不见的容颜。
岁月忽已晚
起于芸芸众生,亦曾站在最高处独看风景;漫漫红尘孤寂独行,亦曾挥动万马千军;时光幻影静如空,亦曾岁月峥嵘。这一生,太多的时间是为别人而活,虽心甘情愿、百折千回不言苦,可一路走过、心死无波。
小庄,此一世,倘若我当真欢喜、当真悲切、当真爱入骨髓、当真痛彻心扉,便是与你相处、与你相别、与你相知、与你相杀。
如此时,你我相守,风清月白、静水深流,共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朝霞也好、夕阳也好,并肩执手,是我永不敢想的奢望。
“小庄~”一声叹息轻似呢喃,吻、越吻越深,情、越燃越炙,身体紧贴不留余隙,消弥了所有错落蹉跎,仿若、从未隔阂,仿若、从未分离。
卫庄定睛将他凝视,那双赤色双瞳里以满湖烟波为背景钳刻一个人、白发蓝眸,此外、再无其他。唇角上翘,张口咬在他颈侧,热烈回应。才降下来的热度重新燃起,且愈演愈烈大有火烧燎原之势。
碍事儿的什物悉数被扫进湖里,身形交叠翻滚。竹筏抗议似的吱呀低吟,可惜两人皆是聪耳不闻。
根据跷板平衡定理,当一侧失衡时,物体就会向着较重一方倾斜。于是,在两人第二次往左边儿滚动时,但听“扑通”一声,船翻了……
湖水没顶,一沉到底,沁凉入骨,这一下彻底不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一起端午愉快,嘻嘻
第18章 第十八章 生死无常
一行三人无阻无碍进了燕王宫,轻而易举找到燕太子丹的住所,扬手推开门。
屋内的人从一卷竹简中抬起头,锦服高冠面容冷峭,明显带着一丝不苟言笑的端肃。不期然对上一双冰蓝银眸亦不讶异,袍袖拂动挥手道“韩王请坐”
不错,走在最前面的黑衣白发男人正是韩王——卫庄。
虽是不请自来,倒也半点不客气,踏步进门撩衣坐下,接了燕丹送过来的清茶于鼻端轻嗅却不喝,瞥了瞥茶中沉沉浮浮的青叶,出言便是讥诮“太子这般安之若素,难不成是对即将兵临城下的秦军有了对策?”
“对策,父王已有”说到对策燕丹深色颇为僵冷。
“想必燕王的对策与太子的安危有关”静立一旁的蓝衣少年温言浅笑,清俊五官雅和端正,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出口的话却不像他的嗓音一般动听。
燕丹侧目
少年任他打量,处之泰然
“这位小兄弟是?”
“张良,字子房”卫庄放下茶盏,语气淡薄,似对燕丹予张良的另眼相待颇为不屑。
燕丹听不出,但与卫庄相交多年的张良自是听的出。不以为意地笑笑。委实好奇究竟要什么样的人才能被他看在眼里。
“太子意欲何为?引颈就戮吗?”卫庄不信他甘心。
“他是君,我为臣;他是父,我为子。当真要以我性命平秦国之怒,丹怎敢不从”
“哦~”卫庄嗤笑“只消是个人都晓得刺秦之事不过是个借口,便是奉上你的人头,秦国也不会罢休”
言外之意岂非说韩王不算是个人?!
燕丹噎了噎,饮了口茶顿了一下才道“父王主意已定,无可更改。丹唯有一死方有生路”
原来早有打算。还面不改色地说什么怎敢不从的鬼话,当真道貌岸然之极!
卫庄平生最不耐那些所谓的仁义道德,更偟论这般虚伪的仁德。不再饶舌,开门见山道“此番前来有事与太子相商。墨家今后凭我调度”
燕丹瞬间惊怔,顷刻又复镇静,沉默良久抬眼看向卫庄,心中已有决定“你能救燕国?”
“哼,燕国早已从里朽到外。纵然我能使青铜开花也无力救燕国于秦军铁骑之下”
燕丹颓然,随即反问道“既然不能,韩王何以提此要求?!”
“燕国灭亡已成定局。难道你就不恨赢政,不思复国?齐国被秦国吓破了胆,只想苟且偷安,你是指望不上的。除了与我合作,你别无选择。”
若不恨赢政怎会冒险刺秦,若不思谋国怎会做墨家巨子、网罗人才!卫庄的话无一处不说到点儿上,燕丹无从反驳。
“看来你赞同我的提议”卫庄起身,眼中尽是掌控一切的霸气,以及、绝对的自信。“那么,从今日起墨家听我差遣”
“今日?!”
“是”对于燕丹的质疑卫庄给了个不容质喙的肯定答复。“燕国即使要亡,亦分早晚;盖聂即使要赢,亦有难易之别!”
经年涤历,对人对事皆能游刃有余喜怒不形于色,抑或没有什么可影响到卫庄的情绪值得他放在心上,可一旦提到盖聂,就好像触动某个刻意压制的闸门般心思失了控制,血液滚成岩浆、焦灼烈烈,积恨更炙!
苍穹高寒,玄武星宿变幻,北落师门移主位、孤冷适杀伐。
茫茫北地,猎猎风沙。放眼望去黄土邱峦,蔓草荒烟,尤其时近隆冬,万物成枯空气干裂,大风刮过沙土扬尘仿若细刃投掷,收拾得再怎么光鲜亮丽顷刻间灰头土脸。
一顶顶军帐依河而设,星罗棋布秩序井然。河谷平地一片黑压压士兵正在操练,手中持兵刃、身上穿甲胄,燎亮白光照耀下明晃晃、寒凛凛不敢直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挥戈声,冷毅犀利杀气腾腾,生生有股气吞山河、一扫天下的霸气。秦人自关外入中原,勇武彪悍堪称虎狼,今日一见果真是虎狼之师!
只一眼,燕使胆寒了、却步了,手捧木匣退缩了。脸色泛青,声音发颤,皱着一张怎么看怎么不想看的半百老脸可怜兮兮王贲望着“将军,木匣已送到,外臣能走了吗?”
阔步向前的王贲一听止住脚,扬手指着主帐回头调笑“上将军的面都没见着就想走啦?”二十来岁的小青年颇有些玩世不恭的傲慢,挑唇觑他一眼“你抖什么呀?咱们不吃人”
燕使本就怕着,这么一说非但不能安抚反而更惊,仿佛秦军真会吃人一般。不自觉抖的益发厉害。“外臣、冷。外臣粗鄙就不讨上将军嫌了,这就回去复命”边说边把匣子朝王贲手里塞。
啧啧,这华服锦衣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冷个鸟!扯着袖子往前一拽,险些没把人拉趴下“得,冲你这句实话老子就不嫌你粗鄙,别废话浪费时间,走吧”。
燕使欲哭无泪
“上将军,燕使求见”
闻言燕使当真差点涕泗横流,不得已奉王命来此已然有苦难言,此时此刻听着这人歪曲他的心意竟也半句不敢反驳。木匣沉重,哪沉的过当下心情。
“请进”
硬着头皮跟王贲进帐,传说且传奇的的秦国上将军于帐内端正跪坐,手搭在膝上,剑在手边,一身粗布素衣,虽整洁不免寒酸,过长而未经修剪的额发颇为顺贴地垂在脸侧,掩了棱显出温和。人进来,方睁开闭着的眼,赤色双瞳无波无澜地望过来竟使人有种沐浴在冬日暖阳下的错觉。即便是错觉,也足够叫燕使消了惊悸、安了心。
正了正衣襟稍稍站直,双捧木匣举过头顶,俯身一拜“见过上将军”
“燕使请坐”盖聂开口,微抬了抬手示意王贲亦坐。
至此,燕使终于想起自己的使命来,忙不迭奉上尤带缕缕血腥味儿的木匣甚是谄媚道“太子丹懵懂无知,居然敢暗自遣人行刺秦王,我王震恐!现已将太子丹人头献上,望秦王息怒,罢兵言合重修两国之好”
当日燕王表明态度要太子丹死身救国,不想一向很有些忤逆个性强硬的燕丹竟是半句反抗的话没说便应下了,只道“儿臣晓得父王此乃无奈之举,儿臣无半分怨言。却不愿死在父王面前徒惹父王背负杀子之名,请父王允许儿臣自裁”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燕王怎会不允。
再入太子寝宫,推门便见一地鲜红,长发披面尸首分离,长剑裹了一色殷殷掉在尸体旁。
堂堂一国太子居然落得这般下场,见者无不戚戚。燕王别过头吩咐厚葬躯体,首级用最好的檀木匣装敛。
可装敛得再好终是要送给秦军泄愤,想到这儿,燕使不免唏嘘。然而这点子文艺调儿在秦军大营明显是不合时宜的,也没人情同此心。
“鸟!”王贲怒而拍案“燕王不知?难不成荆柯手中亢都地图不是燕王给的而是他偷来的!大殿之上行刺我王,此等大辱举国同感!区区一颗燕丹人头、一句不知便想推卸责任罢兵休战?当我秦国是好欺负的!”
即便出门没带脑子他也不敢假设秦国好欺负。“砰”的一声,几案倾移。燕使被王贲几欲将他撕碎的狠厉神色吓得猛往后躲,不意撞到食案,跌跪在地,求救似的万分肯切地望向盖聂。
盖聂蹙眉,凉凉道“休兵,并非不能”
“上将军!”王贲惊怒。
燕使惊喜
“只需燕王负荆徒步至咸阳亲自向秦王请罪,让出燕地俯首称臣即可”
第19章 第十九章 不复最初
尚未成形的一瞬喜悦刹那间飞灰烟灭。且不说这丧权辱国的条件他没胆子答应,即便是向天借胆敢答应了他也没答应的权力呀!燕使无语凝噎。
王贲忍笑,强做出一副怒不可遏的凶煞模样厉声质问“燕王能否做到?”
“外臣、外臣,不知”
“不知?”王贲冷笑“那便是做不到了句,既然做不到谈什么重修旧好!”
冲盖聂拱手一拜“恳请上将军杀了他,以示此番为国雪耻的决心!”
燕使惶恐,满心惊惧地望向事不关己般淡漠如斯的盖聂,眼睁睁看着他掀唇讲了两个字“有理”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们杀了我谁去向燕王复命?!”
“你的死讯就是给燕王最好的回复”旋手拽着人衣领,像拎待宰的鸡羊一样把人拎出帐外,撒手往地上一仍招呼一个士兵道“奉上将军令,杀了他”
任燕使如何呼喊,聪耳不闻。拍拍手搭上腰间佩剑,迈步操练场地。
一溜烟尘沿河涧大道飞扬而来,马蹄铿锵急如鼓点,至营帐翻身下马,疾跑向主帐道“上将军,斥候急报”
盖聂撩帐走出,接过竹简展开,一眼扫过去眉头紧皱、眸光微冷,召来王贲沉声吩咐道“集结大军,半个时辰后立即启程拔营”
“啊?现在就走?不等我爹了?”
从秦国出发至燕地以王翦为前锋兵分两路进攻燕国,相约在此汇合之后进军蓟城,现在王翦未到怎么就要走呢?
王贲心头一跳,目光炯炯地将盖聂望着“是不是我爹出事儿了?!”
“嗯”盖聂点头“出了一点事”
一点儿!王贲险些爆粗口,在你眼里有大事儿吗!忍了又忍,压低嗓音问“出什么事儿了?”
“遇袭”
王贲嘴角一抽,且不说自家老爹身经百战不畏敌袭,更何况有十余万兵甲跟随,拦路袭击何异于螳臂挡车,脑子有毛病才会干出这样的事儿!这次还真是冤枉上将军了。轻咳一声捧上笑脸冲盖聂乐了乐,折身执行命令去了。
盖聂蹙眉,十二分的莫名其妙。
而事实上,王贲委实没有冤枉盖聂。
王翦行军皆以方阵行进走大道。步兵持弩盾在前,骑兵执戈矛在后,步伐紧凑一致对外,进可攻退可守,无懈可击。但是,方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