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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某台录播的音乐会准时举行,梁天意在主持人介绍后,拎着吉他从旁边走上台。
一个靠在前排的歌迷突然突破了保安的警戒线,手中一瓶水猛地朝他泼过来。
在周围人的尖叫声中,梁天意抹了把自己的脸。
他脑袋一片空白,直到看到手上沾染的不是硫酸也不是屎尿,而是墨汁后,他才恢复了一点神智。
惊慌的工作人员和保安们赶紧将他簇拥着往台下走,梁天意只看到那个人被架下去时还大吼着“汉奸”的愤怒样子。
方圆拿着湿毛巾给他擦去墨汁时,手都是抖的。
“幸好不是硫酸,幸好不是……”方圆都快哭了,从早上紧绷到现在的神经被这一闹,彻底崩溃。原来所谓的金牌经纪人也不过如此,在面对危险时,根本做不了任何的保护。
梁天意看着微博上铺天盖地的消息,居然笑了。
方圆死死盯着他的表情,生怕这人是受了过度的刺激。
“没劲透了。”他把手机一甩,连看都不想再看。
他现在登陆的微博号并不是自己的认证账号。自从上次自作主张发了条微博,他的认证号已经被经纪公司拿走,生怕他再一次冲动。现在整个微博都是阴谋论,还充斥了各种键盘侠,偏偏本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此刻他连站到台上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公关公司还没想好一个两全其美的对策前,他甚至连之前安排的活动都不能参加,以防遭到记者的围攻。
第二天一早,梁天意的经纪公司发了个官方通告,内容大概说了下当天的情况,同时警方仍在调查泼墨人的真实身份,经纪公司用了巧妙的语言技巧,将此人渲染成一个收钱办事的无业游民,最后的总结,也具有导向性地认为整件“不爱国事件”令有他人煽动。
宁双喜看到新闻的时候,刚刚才跟关泽如讨论完《楼上的声音》,他赶忙给那边打电话,没想到传出的是关机的提示。又发信息,结果等到傍晚都没有得到一句回应。
他生怕梁天意出事,找赵琛要了方圆的电话,结果那边说今天梁天意放假,人在家里躺着呢,关机只是为了避开骚扰。
虽然人身安全得到了保证,但眼看着新闻越吵越夸张,看热度一时半会还下不去,本人又没法发声,宁双喜仍然相当担心对方的精神状态。
到了晚上,眼看着黑梁天意的声音越来越大,从前与他关系不错的人一时半会都不敢出来替他说话,宁双喜实在憋不住了,自己发了条支持梁天意的微博。
这条微博只现世了不到三分钟。
赵琛的电话打来,他才知道自己的微博已经被秒删。
“你傻啊你!自己说要小心,结果呢?你以为其他人不想帮他?不说别人,他爸妈呢?现在是风头浪尖上,现在舆论还被那些水军掌控着,谁搅进去谁就倒霉,就你傻傻地想要螳臂当车……”赵琛气得不行,絮絮叨叨说了好半天,结果空着的右手再一刷微博,不详的预感居然实现了。
宁双喜替梁天意辩解的微博被人截图,炮火朝他猛攻,一群水军刷着“精分演多了是不是就开始精分了”的舆论,成功将一群不明真相的群众从路人刷到转黑。
眼看着好不容易才打造成二线的艺人被这么糟蹋,赵琛简直恨死在后面操纵的黑手了。
一天后,宁双喜的微博被糟蹋得完全不能看评论。
青年在得知要把账号交给公司后,让赵琛等了半小时,最后交出去的,竟然是一片空白的微博。
这个辛辛苦苦打拼了几年仍然在二线徘徊的演员,始终坚持着自己最后的底线。
而两天后,他终于接到梁天意用另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他仍然在用轻松的语气说着“我没事”,不管宁双喜如何询问,他都很倔强地否认自己在这次事件中受到任何的影响。
哪怕从今天开始所有的活动都要中止。
哪怕他已经拿到了去欧洲的机票。
他的成绩,他的地位在此时显得毫无意义。
最终角力的并不是他和舆论,而是后台看不见的两股势力。此时才算是看明白这一切的梁天意,很想看到宁双喜。可是他明白,此刻快要压垮他的负面情绪只会给宁双喜带来压力,而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支撑对方”的能力,现在已经成了空头支票。
“你在哪里?”宁双喜一直在追问,梁天意逼着方圆不能透露一点消息,自己就算回去也未必找得到他人,这几天只能在香港干着急。
“……你别回来,”梁天意再次拒绝,“关导对纪律要求很严格,没什么事别乱请假。”
“我他妈能不回来吗?!你现在的语气都不对,又什么都不肯跟我说,请问我还有什么存在价值?就是一个给你泄欲的玩具而已吗?”宁双喜气得口不择言。
“如果是就简单了!”梁天意也升起的怒火,“你来替我出什么头?我就算墙倒众人推,你又能帮到什么程度?站远点,保全好自己不行吗?非得跟我凑到一块,根本就没有意义!”
“那请问我对你而言,还有什么别的意义?”宁双喜气笑了。
梁天意抿着嘴,看着自己已经收拾好的行李,深呼吸了几次,才终于平复下情绪,低声说:“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光明正大的。已经到了这个位置,还有什么名利可以吸引我呢?那天我一个人站在舞台那里,看着下面,没有一个人是我非常想要唱歌给他听的,我突然一点动力都没有了。”
宁双喜听得耳根发烫,差点连电话都不敢继续听下去。
“对,我是喜欢音乐,可是唱的歌连我自己都不再喜欢的时候怎么办?我就想能有天,你能在我演唱会的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像以前那样专心听我唱歌。”
梁式情话根本没人能抵挡,更不要说宁双喜这样的痴汉。
他蹲在地上,懊恼地揉着自己烫得快要着火的耳朵,又不舍得挂上电话,只能开着免提,笑着说:“好啊,那我等你。不过啊,我骄傲的大明星,你才出道几年?就算你父母有再多的朋友圈,你还远不到可以说‘老子就是王法’的高度,加油吧。所以别那么快放弃。”
那边的人听到他的笑声,顿了顿,语气终于变得轻松起来:“我要去欧洲了。”
宁双喜一愣。
“不是逃避,而是早前就有朋友邀请我参加一个专辑的制作,”梁天意觉得太神奇了。只要听到这个人的笑声,自己不管多压抑,似乎也能笑出来,“一直没时间确定,现在有足够的时间了,我想去那边待一段时间。我想好了,不管给我贴再多的标签,我的能力谁都不能否认。”
“……要多久?”
“这次录制才半个月,但是我已经跟公司说好了,用我一份三年的合约换一个到美国发展的机会。”他紧绷的唇角终于在今天慢慢松下来,扬起惯常的轻松的弧度,“我想重新当回学生,好好地学习怎么做音乐。”
“这么突然?!”宁双喜慌了。他们本来就因为拍戏时常不能见面,现在中间又隔了个太平洋,还怎么见?
“嗯。我那些朋友们还算仗义,可以顶替的活动就帮我参加了,顶替不了的都帮我砍掉了违约金,这样一看,我做人还不算失败。”梁天意似乎也知道对方的担忧,坦白道:“过去后,可能我们一年也就只能见两三次……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是,但是你本来就不是同性恋,如果……”他似乎很纠结,过了一会才继续压抑地说:“如果你喜欢上了别人,没关系,因为都是我的错……”
“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那头果然立刻反驳,
梁天意的唇角还没开始上扬,那头就传来一阵叹气:“我说你,再玩苦肉计我就不陪你玩了。”
“……什么?”梁巨星尴尬地装傻。
“要知道我演技一直比你好。你还真以为我一直没看穿?”一直没说穿,不过是因为自己喜欢他罢了。让他以为自己是真的被这样的手段打动,即给了自己一个变成同性恋的借口,也让这个小王子的虚荣得到满足。
只是到了现在,他们即将被一片太平洋分隔,那些只有亲密时期才可以玩弄的小心机不应再玩下去,否则迟早会把玩笑变成误会。
相爱很容易,坚守才最困难。
梁天意再也为装不下去,啧了一声,终于完全揭开自己任性幼稚的真面目,跟宁双喜索要更多的承诺后,这才挂了电话。
到他家帮他收拾东西的方圆看他从房间里出来时带着满脸淫笑,酸溜溜地说:“对方又签了多少不平等条约?让你这么满足?”
“你懂个屁。”再也不想掩饰自己去演什么狗屁小王子的梁天意,笑得更加得意。
你们这些愚蠢的,为了名利耗尽所有的人,懂个屁。能有一个可以包容下所有的自己的爱人,是多么难得。
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拖了不少无辜人士下水的风波,最终在无人回应的状态下,莫名其妙地平息了。
梁天意的微博不再有更新,电视上也不再见他的任何消息,粉丝们打爆了经纪公司的电话,只得到跟官网上一模一样的回应:梁天意将长时间休假,回归时间未定。
伤心的粉丝们一开始将矛头指向经纪公司不作为,可经纪公司拿出一份梁天意和他们签的新合约证实两者并未不欢而散。大家难过了一阵,又不知从哪里跳出一个路人,直指这次的风波背后始作俑者可能是某明星,眼看着舆论又有祸水东引的趋势,梁天意又用自己上次在某视频网站发MV的马甲,发了自己的放假声明,并且与任何人无关,纯粹是想远离所有不实的指责,而他,绝对会回来。
#与天意约定#这个TAG顿时成了粉丝们每天发微博的必带话题。
然而除了极少数专情的人,任何激情都会很快散去。
半年后,把这个约定放在心上的人越来越少。娱乐圈还是太阳照常升起,少了一个歌手又能怎样?娱乐的目光每天都会换到一个可以制造话题的新人身上。
在没有任何宣传的状态下,关泽如的新戏终于杀青。
这部从筹拍就修改了几次剧本,到中途关导与投资方闹崩,自己掏钱继续拍摄,最后要杀青前,还闹出两个男主演的裸戏差点被偷拍的闹剧。
关泽如在杀青宴的当晚,醉醺醺地吼:“我就想,想像当年刚毕业时那样,不要受什么投资商,也不要受任何观众的左右,就拍我自己想拍的戏!我算什么国际化大导演,面对资本的时候还不是得跪下来,这次我不了,我就拍自己的戏!到了这把年纪,还怕什么?大不了重新来过,是不是?我不是还有你们这些好伙伴,好战友吗!”
在座的人都会意地笑。
谁不想好好地拍一部电影。然而近几年圈子被各路资本搅得乱七八糟,各种光怪陆离的事情让观众越发对国产电影失望,作为一群有骨气有抱负的电影人,谁又不是充满了拯救国产电影的使命感?
宁双喜坐在关导旁边,一直喝的都是可乐——大家很识时务地没灌他,明天他要为了这部电影,去参加一场LGBT的演讲。似乎从这部电影开始,他就隐隐有了出柜的倾向,但剧组的人都挺靠谱,虽然感觉到变化,也没人对外乱嚼舌头。
关导在酒席后,拍着他的肩头,半醉半醒地劝道:“你是个有潜质的年轻人,这个圈子的环境这样,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再忍忍,别急……总有一天,等你足够强大了,我也有足够的能耐的时候,我们谁都不用再去怕,就做那个真实的自己……”
“……我不急。”第一次从侧面承认自己想法的宁双喜笑了,双手插兜,与这位亦师亦友的前辈并肩走在香港入夜后仍然霓虹灯闪烁的街道上。
《楼上的声音》杀青半个月后,梁天意收到一份来自香港的邮件。
文件袋里只有一张光盘,寄件人是个不认识的名字,他以为是香港那边寄来的资料,一时还没空看,就丢到一旁,先埋头完成自己的编曲任务。
这短时间他找到以前在国外时玩BAND的小伙伴,有的人在美国乐坛已经小有名气,要帮他也不难,但作为在世界乐坛地位不怎么高的亚洲人,即使是梁天意这样的段位,也只能从小歌手的编曲开始做起。
梁天意并不在意,来到美国后,他完全把自己当一个学徒来看待,谦逊的态度连曾经的团友都诧异。
编曲最终提前了两天完成任务,制作人听完,当即就把另一张专辑的任务交给了他。
在工作室忙了足足三天,梁天意才回到家中休息。
洗完澡出来,看到桌上拆封了的邮件,这才想起自己还没看那张光盘,于是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将光盘放入碟机中。
等画面出来的时候,他的动作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