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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进门以后,萧玄芝便端庄谦卑地福了一福,低眉顺眼地曼声悠扬道:“小女惶恐。先前在闺阁里头习练刺绣,劳烦公公久等了,着实对不住。”
宣旨太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尖细着嗓子向萧将军问道:“萧将军,这人可是都到齐了么?”
萧将军点头道:“是。末将尚在家中的家眷,如今都已在这里了。”
身着朱衣的宣旨太监点了点头,道:“得嘞,那咱家便宣旨罢。”
于是一扬手,身后跟着的青衣小宦官,便躬身上前,双手奉上了圣旨卷轴。
宣旨太监双手接过圣旨,将之一抖、平展开来,接着,便尖细着嗓子拖着长腔说道:“上谕——”
于是,萧将军、萧淑人、萧玄芝及萧玄兰亲子四人齐齐跪下,郑而重之地口称敬辞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伏身拜了三拜,这才直起身来长身跪地,将视线投在圣旨卷轴之上,微敛着眉,将它郑重看着。
宣旨太监继续宣旨:“将军萧忠国,赤胆忠心、精忠报国,为朕深切倚重之左膀右臂、得力助手。今平乱有功,令擢升为从二品‘精武上将军’。
圣恩绵延、天威浩荡。再着令精武上将军贡献一女,择良辰吉日入宫侍驾。钦此——”
萧玄芝心中一紧,不动声色地咬紧了牙关。
“末将谢主隆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伏身又拜了三拜,萧将军方才起身,恭恭敬敬地接过圣旨,低眉顺眼地退了回去。
宣旨太监微微一笑,尖细着嗓子说道:“萧将军……哎哟!看咱家这嘴,真是罪过、罪过。——萧上将军,今得圣恩,宠眷优渥。实是无上荣光、无上荣光啊!——”
他这番好话,便是例行公事地说来讨彩头的了。
萧上将军自是懂的。
于是微微一笑,上前两步,作真挚状,缓声道:“还不是托了公公的福?这往后小女入了宫,还要有劳公公您多施照拂了。”
说着,袍袖一挽,向宣旨太监的袖子里头送了一枚珠圆玉润、鸡蛋大小的,清脆莹亮的夜明珠。
“好说、好说。”宣旨太监微微颔首、展颜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宫内宦官皆是如此,礼且收着、话且说着,至于做不做得到,便是另当别论的了。
这便是他们官场上袖子里的营生了。
萧玄芝婉然微笑、盈盈上前,挽住宣旨太监的手臂做恳切状,顺势褪下左腕上成色上佳的翡翠手镯,不动声色地按在那宣旨太监的手上。
旋即,柔声道:“舍妹年纪尚小、涉世未深,免不了愚钝、不开窍。而我这做姐姐的,却总也舍不得将公公的提携之恩给忘了。……”
宣旨太监唇角一勾,心下了然。便在那里暗自赞叹这人伶俐聪敏,是个可以依附的金主儿。
于是,那宣旨太监便压低声音,缓声说道:“大小姐是个伶俐聪敏之人,飞上枝头,指日可待。”
萧玄芝微微一笑,柔声道:“那便借公公的吉言了。”
宣旨太监点了点头,旋即转过身去,向身后边轻轻地摆了摆手:“时候不早了,咱家也该回去复命了。”
萧玄芝点头恭谨道:“公公慢走。”
萧上将军连忙携了两名小厮,出门相送。
待到他们的背影在视线中消失以后,萧玄芝这才像散了架似的,重重地叹息一声,委顿在地,神色凄然地哀声道:“苦也!——”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萧上将军这才略有些神色惶然地回到中堂,瘫坐在了上座的太师椅上。
萧淑人小心翼翼地奉上了一盏茶,轻唤一声:“老爷?……”
这个家里,如今,只剩下萧玄芝和萧上将军这两个主心骨、聪明人了。
之前,萧玄芝重重地叹了一声“苦也”,如今,萧上将军也是神色惶然、惊恐难安。
这着实给将萧淑人吓了一跳。
一时间满心惶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却不知,这本是好好的圣旨,怎生竟让他们父女两个哭丧着脸、如丧考妣了呢?
此刻,萧玄芝正惨白着一张脸,委委顿顿地低头瘫坐在下座。
沉默良久,萧玄芝方才抬起头来,直视着萧上将军,缓声道:“爹,如今,您难道还要起心算计陛下,惦记那‘国丈爷’的身份么?”
萧上将军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萧玄芝冷冷道:“本想算计于人,却不料,竟被人给先算计上了。——爹,你说你老老实实地当个武将不好么?!非要去学人家钻营权谋。
是,您老人家是比一般的个人聪明,但到底还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总有更聪明的人在前面挖了坑为您老人家预备着呢!——”
萧上将军终于哀叹一声,老泪纵横地捶胸顿足道:“女儿啊!——这可如何是好?!……”
萧淑人当即便被吓得浑身一凛,虚虚地将额头扶了,差点儿便就此瘫倒在了地上。
喘息片刻,又喝了一盏茶稳了稳心神,萧淑人方才迟疑着说道:“灵草,好女儿,你、你别跟娘亲打哑谜了,娘亲实在是听不太懂……这、这到底又是怎么个算计?怎么个不好了?……”
萧玄芝勉强一笑,黯然道:“选秀的日子,定在来年四月。我十六岁时,曾去选过一次,被陛下给撂了牌子。”
萧淑人点了点头,目光微凝:“是。……这又如何?”
萧玄芝缓声道:“不经过选秀,就入宫侍驾……呵,这岂不是说,陛下在意的,并不是妇容妇德、也并不是高矮胖瘦。
他在意的,只是一个身份,一个‘萧上将军的女儿’的身份。”
萧上将军沉沉地叹息了一声:“不错……”
萧玄芝哂笑一声,继续漠然说道:“只要是萧上将军的女儿,便是高矮胖瘦、美貌与丑,一概都可以不论。
说到底,陛下他老人家,不过是想要在身边留一个‘人质’罢了。”
萧淑人似有不解地望向自己的夫君。
萧上将军摆了摆手,脱力般地缓声示意妻子:“还是听灵草继续说罢。”
萧玄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只因‘萧上将军的女儿’在皇上身边儿了,是以,他萧上将军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萧淑人仍有不解,只迟疑道:“为……为何?”
萧玄芝嘴唇一撇,冷然一笑,缓缓说道:“宫闱之中,与那侍卫、太医私相授受,却是该当何罪的?”
萧淑人瞳孔一缩,不禁战栗。
只见萧玄芝一脸淡然地缓声说道:“宫嫔赐死,父母亲族革职充军。”
想了想,方又补充道,“当然,现在战事未平,天下依然有所动荡。皇上这么做,不过是想为了敲山震虎,好让父亲大人您老人家知道知道轻重,对他有所忌惮,也好有所收敛,不敢起僭越之心。”
萧上将军叹道:“是……不错……不错啊……”
萧玄芝缓声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父亲大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说罢,凝眸将他望着。
萧上将军将手肘撑在桌上,微垂着眸,扶额叹息道:“我……我着实不该如此激进……如此太露锋芒……
但……女儿啊,但你是知道的!爹爹我实在是穷怕了!……爹爹我小时候是过过苦日子的人,我饿过!甚至连那观音土都吃过!我……我也是……”
萧玄芝点了点头,道:“好啦,爹,你不要再说了,我懂的。你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你更多的,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娘亲、为了哥哥、为了我、还有妹妹的前途。你只不过是用错了手段,妄图与虎谋皮罢了。
我这么觉着罢,你可能是先前的吃相太过难看,结果被陛下给看出来了,是以便才心生芥蒂、对你有所提防的。
我经常溜出去听人说书。话说,当今圣上,似乎是个大智若愚之人呢,我猜啊,他最喜欢的便是扮猪吃老虎了。他只在那里不动声色地一步一个扣儿地给你做下,直等得你自己上脚去踩,而不是他亲自动手来将你套了。
这种人啊,便是再可怕不过的了。他能让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死的,甚至还能在你死后猫哭耗子地假慈悲一下,略施安抚,让你的遗属亲族们临表涕零、感念圣恩呢。”
萧上将军一拍大腿,恨声道:“完了!——如今……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了,可还有个好么?!——”
萧玄芝笑了笑,淡然道:“是啊~~如今他仍要你活,却也不让你得着好活,而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谨小慎微地活。”
萧上将军咬了咬牙,狠狠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却见萧玄芝抚掌道:“哈哈,这人儿倒是有意思了,我喜欢~~”
萧上将军讷然道:“你……”
萧玄芝直直地望向萧上将军,良久,才微笑道:“让我去罢。让我去那宫里给他当‘玩物’。
当然,我更想会会他、与他斗斗法。毕竟与人斗,其乐无穷嘛。我倒想要看看了,到底是我玩儿他,还是他将我给玩儿了。”
萧上将军迟疑道:“这……”
萧玄芝对萧上将军缓声说道:“听闻十王爷是个专情之人。如此,你便把咱们家兰儿嫁过去罢。——”
萧玄芝一边说着,一边将她妹妹萧玄兰温柔地揽入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良久,这方才似有失落地讷讷说道:“玄芝、玄兰……芝兰玉树……爹,兰儿成年后的表字,可是已经给她拟好了么?”
萧上将军点头道:“不错。其实,我便是想要让她表字‘玉树’的。灵草玉树,瞧着似也般配。”
“含薰……”
萧玄芝眼神失焦,喃喃道,“爹、娘,求你们答应女儿一个要求罢……等将来兰儿成年了,便给兰儿将表字拟作‘含薰’,可好么?……”
“含薰?……这不是……这不是你当年昏迷的时候,口中不住地念着的那个名字么?……如何?这又有甚特别的含义么?”萧淑人小心地问道。
萧玄芝喉头微动,抿了抿唇,闷声说道:“似乎……也没甚特别的含义罢……我总觉得这名字是好的,是让人心动的……
对了,这便是我当年救下的那人的表字。她的名字里……似是也刚好有一个兰字。只是她叫甚么名儿,我却是给忘了。……
但我却总记得,她是一个如同清兰一般高洁优雅的俊秀女子,恰似那天上来的仙女儿,很是一个超凡脱俗。……”
萧淑人指尖微颤,嘶声道:“灵草?!你、你难道?!……”
她想说——“你难道竟是对一名女子托付心思了么?!”
只是萧淑人还没将这句话给问出口,却见那萧玄芝似有茫然地抬眼扫过自己的父母,缓声说道:“我便是希望、兰儿也能够成为她那般模样的人。”
萧淑人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手抚着心口,叹息道:“好……好,原来如此,实在是吓死为娘的了……”
萧玄芝微一挑眉,不解道:“嗯?怎么了?如何又吓死你了?”
萧淑人连忙摆手,慌张道:“没甚……没甚。没事就好……”
萧玄芝鼓了鼓腮帮子,忽又换作一副轻松模样,抚掌嬉笑道:“今日下午教引姑姑便要过来了罢?
这期间,我要大宴死党,可能会疯狂好一阵子呢,你们谁都别来拦我。——毕竟,我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萧上将军温言笑道:“怎么会?等你成为一宫主位之后,不是还可以回得家来省亲的么?”
萧玄芝微一挑眉,声音缥缈深远地缓缓传来:“人质……最首要的目的,便是活着。不仅自己要好生地活着,还要让与这名人质休戚相关的其他人好生地活着。……我实是不欲在那后宫之中与人争宠,我只想要泰泰平平地活着。
宫闱斗争,步步陷阱。若只是我自己陷进去了,那么,死便死了,无所谓的。但是……我若陷进去了,你们二老和我那两位哥哥,可还能得善终么?……”
萧上将军浑身一凛,神色惊惶地摇了摇头,哽咽道:“女儿啊……是爹太激进,是爹……对不起你啊!……你说,爹怎么就这么蠢,想要把你们往火坑里推呢?!……”
萧玄芝淡然一笑,柔声宽慰道:“爹、娘,你们只管好生地活着,不缓不急、不上不下、不智不庸……只随遇而安便是。剩下的,便交由女儿来为你们背负、代你们扭转罢。”
萧上将军颤声道:“女儿……苦了你了……爹实在是……实在是对你不起啊……爹实在是……枉为人父了!……”
说着,满心怆然地痛苦捶胸,脸色似病入膏肓之人一般地苍白、森冷。
萧玄芝微微一笑,道:“无妨。或许,女儿命该如此呢?——只望爹爹您老人家啊,以后切莫再惦记那皇亲国戚的春秋大梦了。
等把咱们家兰儿嫁给他十王爷以后啊,再打几仗,你也该交出兵权、还乡种地了。~~”
萧上将军叹息一声,点头道:“好……”
放心地向他们点了点头,萧玄芝这便起身离开了。
她的背影落寞、沉寂。
此一去,开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