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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将军,要不现在府衙让他躺下,赶快请大夫来看才好。”
莫挽青这孩子简单的很,待人看着冷,实则也是个热心肠的,李老头从一开始就不讨厌他,就连他总是“老头老头”地叫自己都不介意。
可惜莫挽青是个福薄的,才来京城多久啊就接连遇到烦心事,改天要不要带他去寺庙烧香看看?
当然眼前的还是莫挽青的病情,原以为他这么提议,向来冷静自持的邹将军该不会拒绝的,毕竟那是最合适的做法。
然而他拒绝了,而且拒绝地冠冕堂皇,至少是他认为的冠冕堂皇。
他说:“还是我带去将军府吧,那里有外伤圣手在,我猜他八成是外伤导致的,他还没有娇气到一呆牢房就病倒的地步。”
这话说的,一半有道理,一半是强词夺理,将军府有外伤圣手,难道这里还能少了不成?不过他后面那句话倒是提醒了他。
“你下令给他用刑了?”
自己老爹严肃的表情吓他一跳,“没有啊!我没事对个小孩动刑干嘛?”
李老头的表情更加冷肃,“你先带他回去看吧,记得验伤!”
多的也不方便说,直觉告诉他其中有猫腻而已,但是是什么猫腻他一时还没察觉出来。不管后面藏着什么,先把他的伤病看了去。
邹晋楚点点头也不多客套,抱着莫挽青就往门口奔去。可怜的小孩,瘦得都硌手。
请医延药、问诊把脉,老大夫看了许久的脉突然死锁着眉说:“我要检查他的身体,怀疑有外伤。”
邹晋楚眸子一寒,亲自上前帮莫挽青将衣服褪去,这才发现他身上遍布污迹,这一块块的黑乎乎的是什么,他难道在地上滚不成?
老大夫见状笑了,“呵呵,小子还挺机灵的。”
说完摇摇头仔细看下去,脸上的笑意陡然褪去,他取来一块手巾,用水润湿了轻轻擦拭,直到露出下面浅粉色的一小块。然后拿着一根银针在伤口表面轻轻刮试,凑到眼前仔细看针尖,当看到那一点微红的艳色,他的脸登时黑沉的厉害。
“谁这么歹毒啊,给人用烙刑不说还拿这玩意儿往人伤口上撒,这不是存心想害死他嘛。”
邹晋楚越听越心惊,他拉住叹息不已的老大夫问:“你说他这是被烙铁烙的?还有你说的抹在伤口上的是什么东西?”
年纪依然不小的老大夫被他差点晃晕,连忙稳住自己说:“着急什么,让我先把病人诊完,回头再跟你说清楚!”
老大夫也是有几分脾气的,毕竟是名医,没有脾气也难。
既然确定是外伤引起的,那便是将少年身上的伤仔细看一下,在伤口附近按按压压,确定将每一处伤口都看过了才收手。
净完手后把单子写完给邹晋楚,“好了,按这个方子抓药,一日三次,少一次都不行,先吃两个月再看。他这样子是亏损的厉害,这时候不补回来以后就会落下病根。”
“让下人帮他清洗一下,要小心他的伤口啊,然后把我给的药膏抹上。你想知道什么跟我来吧。”
隔壁房间内,老大夫和邹晋楚相对而坐,老大夫拿出一小瓶东西放到邹晋楚面前。“这就是抹在他伤口上的东西,这玩意儿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美人醉”
说到这个名字老人满脸鄙夷,他都怀疑发明这玩意儿的人是个变态,这种害人玩意儿也能做出来。
邹晋楚取过瓶子拔开塞子一阵甜美的清香飘出来,往里一看,里面是一小撮粉红色的粉末。“它会有什么作用?”
“掩盖伤口,尤其是烙伤这种面大且浅的,同时它还有个恶毒的作用就是加剧痛苦,让伤口永远也无法愈合,渐渐腐烂……”
后面的结果他不说邹晋楚也知道,他陡然起身就要冲去隔壁,被老大夫一把拦住。
“急什么急,我刚才已经嘱咐过丫头们给了他们一瓶好东西,放心会清理干净的”
说到好东西他是一阵肉疼,那可是他收集好多珍稀药材制作出来的专门用来对付美人醉的,清洗上药两个瓶子擦着保证药到病除。
不过呢,药的效果好当然也意味着病人不会好受,他这个药就是看着清香宜人,但抹上去……跟被再烙一次的疼差不多,不过他才不会说这么直白呢,万一不小心砸了自己的招牌就得不偿失了。
“我还没说完呢,那药,咳咳,抹起来会有点疼,你可要劝他抹到完全好啊。”
交待完这些老大夫才心满意足地放邹晋楚走,看他立刻冲出去还嘀咕道:“对弟弟真好,可惜这娃子这回要受点苦头了。”
他的任务完成,去账房那里把该得的药费结了,剩下便听天由命,其实他没有说是,那药抹上去跟天天上刑一样,没几个能挨得住的,情愿看伤口烂掉也不肯日复一日地疼下去。也不知道那个少年能不能撑过去……
那边邹晋楚推门进去正看到丫鬟正小心地给莫挽青擦洗,但伤口那里还是让他们狠不下心,确实,让这些娇柔女子给人搓洗伤口怎么好弄呢?
“我来吧,你们下去。”
侍女们舒出口气,连忙鱼贯而出去,只留莫挽青和邹晋楚二人。邹晋楚拿起大夫说的瓶子,拿干净的手巾倒上点药水,然后轻轻给他擦拭。
饶是他已将手放到最轻,昏迷中的莫挽青还是颤抖不止,他愣了一下,看着少年单薄的肩膀,一时恍惚。
对不起,为兄答应不让你受到伤害,结果还是让你伤成这样……
第36章:怜惜
柔软的布巾轻缓地拭过,粉白色的“伪装”渐渐剥落露出里面狰狞的口子,不亲眼看见还真难相信,世上居然有如此霸道的东西。
伤口不是掩饰起来就是没事的,相反越是掩饰伤口就越是难愈合,痛苦也就越大。
察觉到莫挽青有醒来的迹象,他连忙加快速度,但处理到最后一处时莫挽青还是醒了,支棱着空洞的双眼茫然地定在他身上。
邹晋楚失笑,还道他醒来了呢,却不过是半醒。不过看他半醒半梦的样子倒有几分孩子气,心软化一角,他哄孩子似地在他后背轻拍,不过一会儿他果然又一次睡过去。
“果真还是个孩子……”
莫挽青于他的意义很是独特,似兄弟,又似晚辈,还似亲人,更有一丝说不通道不明的情绪在里面。
或是上辈子欠你的吧。不然也不会为他一次次破例,为他改了多少年的习惯,就连付出都要偷偷摸摸的,就怕这小子知道了不领情。
怀着复杂的心情他给莫挽青擦干水汽,将膏药抹上,很快他诧异地发现莫挽青在颤抖,幅度由小到大,一双秀眉皱起难看的弧度。
莫挽青只觉得一阵剧烈的烧灼感从旧伤上传来,他痛苦地从梦魇中挣扎出来这才真的清醒了,见到邹晋楚的脸他惊愕地张大嘴。“你怎么在这?嘶!”
邹晋楚无可奈何地摇头,还真是睡傻了,“这本就是我的府邸,为何不能在?”
少年自挣开眼的那一刻就恢复了活力,刚才的死灰的迹象荡然无存,这样的他才让邹晋楚敢开玩笑,而不是像对待易碎的娃娃。
“咦,好像是你家。案子审完了吗?我这就没事了?”
“有事你怎会在这里,快来把药膏擦了,小心那边擦好的别蹭掉!”
邹晋楚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老妈子,当年他儿子邹子渊出生他也没操心过这种琐碎小事,但在少年身上这些放佛都成了必须要考虑的部分,因为他看起来是如斯不靠谱。
不靠谱的莫挽青从他手里接过膏药,狗儿似地闻闻,味道很好闻,清香的,还带着一点甜味。
“嗅什么?快点擦,你身上的伤拖的够久了。”
莫挽青抿抿嘴唇,还是拿起药膏开始抹。算啦,他不会害自己的。
但当药膏接触到伤口的那一刻,他猛地蹦起来骂道:“娘老子的,这啥玩意儿!”
难怪他说睡梦中伤口怎么那么疼呢,原来是这个鬼东西,这哪里是药啊,不会是另外一种毒吧?
邹晋楚也是被他骤然跳起给唬了一跳,按照大夫的意思做的,没有错啊。突然忆起老大夫说到副作用时古怪的脸色,顿时明白过来。
“这药会有些疼,但疗效甚好。”
莫挽青……这只是有“有点疼?”他也不是什么娇气的公子哥儿,能忍的疼他也不会这么激动,实在是这药太霸道,堪比伤口撒盐,不,比撒盐还疼,现在他都觉得原来的伤口在“沸腾”,那酸爽,简直难以描述。
第一反应是拒绝这种奇怪的药,烫伤而已,没必要这么折腾吧?
“其实我也不是这么急着要伤好,慢慢来就好。”
少年推拒这药的反应莫名让人想笑,想起他剽悍地扛起那么重的大刀,现在居然会怕这点疼,还找借口,这怎么行呢?不听话的小孩就得被暴力管制。
邹晋楚也不跟他废话,径直取过药膏作势要亲自给他抹,莫挽青愣住,似乎被这个高冷将军猛地钳制住抹药有点不可置信。
药膏上身,莫挽青还是疼的厉害,但有第一次加上邹晋楚亲自给他抹,他就是再疼也不敢胡闹,只可怜兮兮地抖着。
但那是疼的!绝对不是什么瑟缩的发抖!
涂药过程对于他来说很漫长,疼的厉害牙齿打架,开始想办法支开自己的注意力。又一阵猛烈的烧灼感袭来他猛地揪住邹晋楚的衣服。
“嗨,你从哪弄来这么变态的药,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跟我有仇。”
邹晋楚手下一顿,“这么疼?”莫挽青呼着气没说话,伤口上炸裂的疼痛让他难以分心想其他的。
不知为何,两人竟一时无言。邹晋楚看着少年单薄的脊背,覆满冷汗的背部线条绷紧成一道特殊的弧度,他抿唇,将药膏仔细地抹在翻着狰狞口子处。
“对不起。”
少年给他的印象始终是剽悍无敌的,因此他不觉得呆两天牢房会有什么大碍,只是叫人带着照顾些他,便去筹谋救出他的途径。好不容易把皇上说服赶在最后一场审问前赶来,让人是救下了,却是伤痕累累的模样。
邹晋楚一直把这个强悍却心思纯粹的孩子当弟弟来疼,就是他的亲生兄弟邹晋源也未必得到他这般的上心,但不管他如何做总感觉不够。
每当看到他单薄的身影心里总会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对他好,这种想法很莫名,但他甘之如饴,宠他宠的理所应当。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在他们周围,莫挽青安静地趴在那里等他抹药,脸上烧红一片。
苦恼,他也不是个小孩子了,但在邹晋楚面前就总是幼稚的,刚才那叫撒娇?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将脸深埋在枕头里,任由后背上的手缓缓移动,疼还是那么疼,但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抹好药,邹晋楚取来薄被搭在他后腰,尽量不接触到伤口,突然手一顿,下面的身体规律的起伏和少年平缓的呼吸声告诉他,莫挽青居然睡着了。
还真是,小孩子!
前一刻还叫唤着疼,下一秒就睡着……邹晋楚喟叹,返身带上门,就让他在这里养伤吧。那啥子棺材铺还是别回去,免得又有事端,过几日他伤好点给他安排个老师,习文习武都无碍。
此时他完全没想过自己擅自做主少年的未来居然不会觉得有丝毫不对,他是家里的长兄,父母没了,弟弟妹妹一直唯他马首是瞻,安排个孩子的未来更是顺手的很。
但他忘了莫挽青不是个乖孩子,不,他完全是“乖”这个字的对立面,恣意妄为,跟脱缰的野马没差。
傍晚时分他便醒来,良好的休息让他精神头好了许多,额头还有些微热,但已不妨碍行动。自力更生将放在床头的衣服穿戴整齐,便推开房门。
此时正值日薄西山,晚霞将天空染成凄艳的颜色,红红紫紫的煞是好看。不过莫挽青不是有情调的诗人,他只想在天黑之前赶回去,也不知道李老头现在怎么样,他隐约记得李老头出现在公堂,但后面的事情就记不太清了。
人还没走出院门就撞见几个丫鬟杂役,他们没想到莫挽青醒的如此早,其中一个圆脸丫鬟比较机灵,见他急匆匆地往外走忙说:“莫少爷慢走!”
她忙将手里的物事交给身边的人,轻提起粉色纱裙小跑着跟上他。
莫挽青一想也好,有个里面的丫鬟带路他不至于迷路,便默许她跟上的行为。而那圆脸丫鬟始终低着头落后他半步走着,每到岔路口就不动声色地提醒他走哪边。
“咦,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
莫挽青后知后觉地问道,他是没什么方向感的,总觉得宅子就那么大,走哪个方向都能走出来,才不挑路,却不想这个小丫头似乎知道他要去哪的样子,每一处转弯选的路都不是随意为之的。
那圆脸丫鬟先福身一礼才回话:“回莫少爷,奴婢大胆猜测您是去找将军的,刚好将军正在书房处理事务。”
莫挽青一愣,刚才暧昧的感觉又涌上心头,虽然眼前的丫鬟铁定不知道但他还是尴尬了下,清咳一声,心想走之前去跟他说一声也好。
“站住!尔等何人?竟敢在将军府后院乱行!”
女子的叫斥声有些尖锐,让人听着颇为不舒服,那圆脸丫鬟脸色微变,随即不动声色地将莫挽青挡到身后,扑通一声跪下行了磕头大礼。
“奴婢沁雪给夫人请安。”
莫挽青这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