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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迢迢抵达这座小县城,把行囊往青旅一丢,就跑出来玩,也确实是累倦。
晚上聚餐时,咖啡男坐在齐思和龙云沁之间,几杯酒下腹,他看齐思的表情跟个小媳妇似的。小寄闲谈起这次旅行,本来是她和齐思等人约好一起出游,结果就来了三人。
“这里挺淳朴,然而终究不如帝露草家乡那么不食人间烟火,美得每年都想去走走。”小寄说的帝露草是咖啡男的网名。
“小寄,你去的时候雨季过了,要不更美。齐思上次来,荷花正在盛开,我们拍了好多照片,回去发你看看。”
咖啡男脸趴手臂上,因为微醺双颊粉红,他斜视着齐思,眉眼带着妩媚。齐思不自在地耸了下肩膀,起身说要去厕所。
小寄显然也觉察到了氛围尴尬,她拨弄着一侧的长发,似乎很关心地在问龙云沁:“我们明天要去蝴蝶谷,你要一起去吗?”
在下午,被齐思吻到时,龙云沁便已懊恼不该有此行,如果没前来县城会见这三位并不熟的朋友,他此时大概安然地在家中吃着粉丝看电影,而黄胖趴在他脚旁。
他担心黄胖挨饿,想着放在钵中的实物会不会不够。
“去过了,我读书时去看过几次,风景不错。”龙云沁委婉拒绝。
咖啡男用手臂支起脸庞,拿着酒杯晃动,喃喃说:“主要看蝴蝶,溪水旁竹林中的蝴蝶,美妙的精灵。”
咖啡男很难得抒情起来,嘴角弯起,仿佛他眼前已经出现了蝴蝶谷的美妙景致。
“我初春去亚龙湾的蝴蝶谷,不过那边最美的景致不是蝴蝶,而是龙血树。那是一种很古老珍贵的树种,哪怕是小刀在它身上轻轻一划,都会流出殷红的血。。。。。。。。。”
小寄参与了咖啡男的幻想,她和这位来自南方古镇的清瘦男孩,似乎有着异乎寻常的友情。
辞别三人,齐思一直坚持要送龙云沁回家,龙云沁不好拒绝,由齐思将他载到姨妈家放下。
路上,齐思说:“你微博有两个月没更新,看上面很多评语在问你去哪里,挺关心你,怎么不去回复?”
还是被发现了,那就是个遗弃地。
“以往生活的一个纪念,不会再去更新。”
“那至少跟上面的朋友们,说句再见。”
是的,至少应该说句再见,自己这样很自私。离开S市后,再也没登陆过旧微博,今日打开,发现那么多评语都在询问自己的踪迹,确实挺吃惊的。
“嗯,是的。”龙云沁愣愣地点了点头。
齐思抬手想碰触龙云沁脸庞,这次龙云沁警觉,立即别开了脸。
“我猜猜,两月前,你失恋了。”
齐思肯定是随口说说,也算没说错。
“你看我怎样?”
“不喜欢。”
龙云沁回答地很直接,他不喜欢用情不专一的人,尤其是四处留情,拈花惹草。
齐思哈哈哈哈笑了几声,大概也有点心虚,点了支烟,不再说什么。
也许齐思是那种走到哪睡到哪的人,说无节操也好,魅力无限也好,那也终究是他私人的事情,龙云沁无意指摘。
车到巷口,龙云沁下车道谢,齐思耍着手机说:“好在我有你微信。”又笑着挥手说:“常联络。”
龙云点了点头,心想两人居住地隔着好几座城,不约不见。
敲开姨妈的家门,姨妈说:“怎么来一天,现在才回来,去你哥那边没?”
龙云沁说有外地朋友过来,和他们去玩。
俩兄弟间感情淡薄,自回老家,也不曾联系过。龙云沁倒是听说他兄长这两年开旅馆挣得不错,买房买车。
青旅夜里,咖啡男敲开了齐思的房门,齐思没说什么,啪一声把门关上,昏暗灯光里,咖啡男的脸庞闪着泪光。小寄披了件衣服出来,拉着咖啡男去厅中坐下,喃语:“每次你都不死心。”
齐思燃着烟,坐在电脑前,敲着文章,丝毫不受适才事情的影响。夜深,将文档关闭,齐思点开龙云沁微博,见到龙云沁果然更了条博文。
“谢谢大家的关心!我过得很好,只是这微博不再更新了。”
寥寥几字,无数评语。
齐思随手发了个评语:“我作证博主还四肢健全活蹦乱跳的活着,我今天刚和他聚餐。妹妹们不必担心。”
这条评语被不少人回复询问。
几天后,李玙看到了龙云沁的告别新博文,读到了齐思的评论和回复。沿着齐思的微博,看到了齐思发的一张龙云沁近照。照片中龙云沁穿着一件黑色民族风交领上衣,衣襟上有精美缀绣,龙云沁的刘海很长,遮盖眉毛,深黑的眼睛,秀美的唇鼻,有种诗意般的美在他微扬的唇角婉转。李玙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龙云沁只将这张照片发在微信里,齐思擅自拿去贴了微博。
☆、云青欲雨 第六章(中)
李玙的微博,没有一条博文,李玙偶尔会去更新脸书,他在脸书有大量粉丝,不少同学朋友。自然李玙脸书的内容和龙云沁微博的内容也是天壤之别。
同居期间,常见龙云沁更新微博,他有台使用多年的平板电脑,运行缓慢。龙云沁会抱着它敲敲打打,他很爱上网,浏览资料,和人聊天。李玙没兴趣龙云沁聊的什么,倒是常见到他开着微博的网页。龙云沁微博名叫:龙散云沁,不难记。
博主龙散云沁发了最后一条微博,说不再更新,也真得连评语都没回复。
博主间闲齐思更了一条博文,内容:真隐士不隐终南山图片,龙云沁照片。照片中的龙云沁年轻秀美,背景是竹木淳朴的起居室。李玙去过龙云沁家,知道这是龙云沁的寝室。
间闲齐思认证资料作家,博文不是在和他人辩驳,便是长篇大论长微博,一个相当神烦的人。
从表面看,这人似乎是去了龙云沁家聚餐,然后在龙云沁寝室给龙云沁拍了这么张照片。不过仔细看便能认出这是张自拍照,自拍时,姿势也就那么几个可摆,而且视角固定。
李玙记忆里,龙云沁很少露出微笑。
李玙学生时代热衷旅游,今日在安曼爬越深山峡谷,明日在南岛深林木屋,也许是财富,也许只是时代,将偌大的世界揉成巴掌大的地方,自由往返。
这曾是李玙的生活,虽然他现在也还很年轻,不过三十出头。然而任何东西轻易得到,便渐渐体会不到获得的喜悦,曾能获取的愉悦,也已如嚼白蜡。
这种厌倦,不只体现在旅游上,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尤其在情爱上。
初恋来得很早,在不长的时光里,女女男男,便如走马观花般。很多连分手的程序都无需存在,也有几位,分手后,偶尔会想起。但没有爱的感觉。
对于龙云沁,也是如此。
李玙并不爱他。
而且对于龙云沁,李玙态度要轻慢许多。
这种没有爱意付出,态度轻慢的相处,却不知道龙云沁如何适应。
李玙的电脑有密码,龙云沁从不去碰;书房总是落锁,龙云沁从不会主动进去。李玙的私人手机号,龙云沁打过的次数,寥寥可数,因为李玙忙碌,也没兴趣听他说什么。
因为身份不平等,也因为生活不在一个世界里。
他们本没有交集,是龙云沁主动亲近了李玙,而李玙轻易脱去了龙云沁的衣服。
最初的关系,不过如此。差别仅在李玙没有在事后掏钱包给笔钱。
之后,倒是投其所好,送了块织金。
为何同居,也不过是相会次数多了,龙云沁住了下来。
龙云沁很安静,谨慎,几乎没有什么要求,他就像空气般自然的存在着。
邮包,李玙亲自书写了地址,他知道龙云沁所在的村落名字。
在很早之前,李玙便知道龙云沁的老家在哪。枕边之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底细。
李玙小时候曾和母亲去过,那时他母亲热衷慈善事业,以他的名字创办了一个基金会。滇南的很多偏僻村落的学校,迁居房都由这基金会营建。除去建校修房,还有一个贫困生助学项目。这个项目,到现在还仍在运转。
每年,享用此项资助学生的名单都会在基金会里公布,而学生们的感谢信,会发送到李玙秘书的邮箱里。李玙从小到大从不读阅。但是他去查阅了其中一年的学生名单,龙云沁的名字在其中。
他知道龙云沁很多事情,包括,在画展中,金韫极力诋毁的私生子身份。
以前也许只是猜测,但后来,至少到今日,李玙确实知道了,他一度被龙云沁当成了长腿叔叔。
邮包,李玙终于还是没有寄出。
他隐隐也知道了,龙云沁为什么没带走那块织金。
那大概,算是嫖资吧。
☆、云青欲雨 第六章(下)
白萝卜很甜,然而黄胖不吃,它嫌弃这没有腥味的食物。龙云沁看它将萝卜块用鼻子拱到一旁的动作,嘴角带着微笑,心想要去捞点鱼虾。龙云沁蹲地的脚,缓缓抬起,手撑着腰枝,还是往前趔趄一步,几乎扑在地上。最近,膝盖疼痛,也不知道是不是山路走多了
从县城回来第二晚,膝盖就有些红肿,这些日子时好时差,龙云沁不愿去在意它。
读书时,他暑假给快餐店送外卖,日夜踩脚踏车,膝盖肿得无法穿长裤,甚至到后来无法行走,为此去医院住了好几日。简直是场噩梦,跟同学借的药费,他用两月工资才还完。
S市消费奇高,医疗费更是贵得吓人。
从县城回来,卡里的钱只剩四位数。
已有多日没有网店订单,如果再生病就麻烦了。
田园梦,果然是不堪一击的。不知道秦启明那边怎样。
黄胖吃饱,在龙云沁脚边绕圈,龙云沁手抓着晾衣绳,从上面取下一件洗得发白的蓝条衬衫。不时停下眺望远处的山田和白云,思绪很远。
黄胖自然补知道主人在想什么,也不觉将犬头抬起,朝天际的鸟儿吠叫。
小熊猫已经很久不见,大豆田边的野香蕉腐烂在杂草丛里,大豆同样被荒草吞噬,收成堪忧。
跟村里那对老夫妻借的农具,拿去还时,发现房门紧锁,不知道上哪去了。也许是在外工工作的子女将他们接走?
村里到现在是否还有其他住户,龙云沁不是很在乎。
抱着衣服,缓缓走回屋内,抚平,折叠。
一件衬衣,一条西裤,还有一件T恤。
西裤口袋里似乎有东西,伸手摸出,是张蛋糕店的小票。
龙云沁衣服不多,材质都算不上好,所以也不耐穿。在穿坏了常穿的衣裤后,他从箱底翻出一条不大穿的西裤。
这张小票,时间挺久。
龙云沁爱吃甜食,李玙买过几次。
他总是面无表情,将装甜品的纸袋递过。
李玙不吃甜品,他乳糖不耐受。
有次龙云沁坐在电视机前,挖着份蛋糕,坐身边的李玙突然凑过去吻他。
他们也有过甜美的时候吧。
看着小票上被水洗得模糊的价格数字,龙云沁轻笑:“真贵。”
一个小蛋糕都快抵他半月工资了。
S市从不乏奢侈品。
现在回想也不觉得真得好吃得要命,只是因为自己喜欢吃甜品。
他们是一个曾经连盐都很匮乏的族群,他们感受着苦酸辣,甜那是蜂蜜般的难以获得。
对于吃食,李玙很讲究,有时他会自己带回食材,然后教龙云沁怎么煮。龙云沁总是不得要理,做出的一律被说难吃。然而李玙不也还吃得下口,可见也不是多难吃。
将小票撕毁,仿佛撕掉了记忆。
人真得很奇怪,一个人总是对你不好,偶尔的小恩小惠就会被深深记住;而总是对你好的人,偶尔的粗暴与发怒,会让人异常深刻。
多可笑。
弯腰,将衣服放进衣箱,直起身时,感受到承受力道的膝盖一阵剧烈刺痛。
有种不好的预感,即将被医院洗劫得一贫如洗。
在昏暗灯光下,抚摸膝盖,有处很明显的肿块,血肿。
和上次一样。
趴在木床上沉沉睡去,梦到了当时孤零零一人躺在手术台上,接受膝关节穿刺。那时自己很惶恐,医生一直在和他说话,那是个中年医生,话语温和,然而自己还是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大号针头穿刺,抽液,输入药物。
局部麻醉时,并不疼痛。药效过后,却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真得那般疼痛,疼得一头冷汗。
龙云沁打小很少去医院,小时候有个头疼脑热,他母亲都会熬草药给他喝,似乎总会好。到上学时,在校住宿,有次重感冒,被老师送去了医院。
龙云沁身上钱不够,坐在大厅长椅上,看着老师不耐烦的打他母亲的电话,感冒难受,再兼心里委屈,很不好的记忆。
李玙也曾带龙云沁去医院,要求他做生化检查。
几乎是耻辱性的,那时他们